夏景棠哪知道飞鸟已经在为下马认罪,流泪涕零做准备,只道他已识破,断喝一声“上”,抽出宝剑。周围的人还以为两人斗架斗恼,犹打中间阻拦。</p>
不料真刀真枪没有一丝的犹豫,全招呼上了,最先上前的劝架者见势不妙,就地一个驴打滚,翻出马蹄的笼罩,爬起来大喝:“咋玩真的啦。”他的话音未落,夏景棠调集的弓手就上了弦。飞鸟猝不及防,身边死了好几个兄弟,心中大怒,左右挥剑,斩杀身畔的两个骑兵。</p>
周母以为是飞鸟为抢她下了杀手,声嘶力竭地大叫:“三儿。三儿。你逼娘死在你面前吗?”图里图利也不是太清楚说来就来的变故,一时傻乎乎地在她面前舞胳膊,忙着给她申辩说:“老阿妈。是他们先动手的呀。他们要杀博格的呀。”</p>
飞鸟几个被围个正着,相形见绌。后面的人被强弓射得上不来。飞鸟当即大喝:“图里图利。你个杂种在干什么?”</p>
图里图利这才醒悟,拔刀大喝:“绕过去。绕过去。”</p>
两拨人马杀在一处,一群抱头鼠窜的跑两步,回头喊一声:“别打啦。”他们见场面乱糟糟的,谁打谁也没谱,只好站成一个圈子喊那些不知如何是好的兵,一起高喊。一会声色俱茂地大喊:“不能再打了!”一会大叫:“夏元帅。小心你的右边。“一会大叫:“博司长官,小心流矢。”</p>
周母两眼看不到,又急又不知道怎么好,叫着:“老三。老三。”竟用尽全身气力,撞到用手能摸到的棚壁未净地木疙瘩上。她爬起来,挥舞着两只手乱拔,终于找到一支锐簪,一咬牙钉到脖子上,仰天大叫:“三儿。娘去见你大哥了!”</p>
她惊扰到那些观战地将士,将士们用悲愤的声音大喊:“博司长官。老夫人自尽啦。”</p>
飞鸟脑海一片空白。顾不得脸前有多少刀剑,生生杀开一条血路。站到栅栏旁。周母从偎依的棚壁滑下去,头发顺着栏木荡出一片。飞鸟找不到她,哭声大呼:“娘。娘。你在哪?”周母还有一口气,断断续续地告诫:“三儿。听话。做朝廷的忠臣。”</p>
飞鸟滚下马,上前捞到她沾血的手指,把脸凑过去摩擦。观者无不泪下。他们见两骑趁人之危,群情汹汹地大吼:“博司长官小心!”飞鸟感觉背后锐风疾至,本能地让开,只见一道乌光直直地扎到周母的面门上。周母的头无力地垂了下去。</p>
长矛被木栏一别,驰过时丢下。骑士大为意外地回头,见飞鸟在黑处缓慢地举起两只手,捧在眼前看血,惊骇的瞳仁中现出一丝异彩。而另一名还未到飞鸟身旁的骑兵被一股滋长的杀气震到,干脆丢了兵器,绕了个不见。飞鸟的面庞开始扭曲。眼神开始反光,他用发抖的手拔出长矛,发出一只野兽才有地咆哮,竟无视坐骑,徙步向前面的骑兵狂奔。</p>
骑兵的心都惊碎了。抽剑太急,竟握不住柄,让它跌落。他“啊哈“一声哭叫,往狂野狂奔。飞鸟两腿如轮,举着长矛,脚不沾地般转瞬即逝。战场的两侧的人也不由停了一下手。他们从没有见过用两腿追骑兵的人。不禁想知道飞鸟能不能追上那骑兵。倘若追得上,自己还要打下去吗?</p>
夏景棠也想不到周母自尽。但留给他的抉择并不多。</p>
他见飞鸟落荒追击。不肯放过这个大好时机,喝道:“追上去。谁杀了博格。赏金千两。连升三级。”他不这样激励倒好。这么激励,只是在告诉大伙,你们不是要金银财宝吗?高官厚禄吗?杀了博格,我就给你们。</p>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哪怕私下牟利,却也不敢公开承认自己见利忘义。手下不啻在听观战将士的嘲讽说:“怪不得你们如此拼命,原来为了金银官爵,什么都肯干?”他们本来就怕,此刻竟得到了一个台阶,立刻散走一片。</p>
愤怒的图里图利趁机带人围攻那些心腹中的心腹,不但扳回先机,还把他们团团围住。</p>
一串“嗒嗒”的马蹄和喊声打破混战。</p>
盘旋不定的骑兵大喊:“胡虏强攻大营,凶猛异常,我军死伤惨重。”</p>
场面一下静了下来,只有那骑兵到处挥舞着两只手,问:“夏元帅和博司长官呢?”</p>
夏景棠怒道:“怎么回事?”</p>
趁此一静,远处响起了越来越近的凄厉惨叫。众人不自觉地朝远方看去,无不失声嘀咕:“他竟然真能用腿追上骑兵!”</p>
夏景棠仍在咆哮:“凶猛到什么种程度,没有我俩在,你们就撑不了一会?”</p>
众人却都在注视黑暗中传来惨叫声的地方。夏景棠见他们翘头等待什么,也不由得看去。黑暗中驰回一骑,后面却拖着一条身躯。来到面前,众人已经看到骑在马上的飞鸟和马后倒曳的骑兵。那骑兵被土擦得惨叫连连,连声大叫:“给小的一个痛快吧。”</p>
柳馨荷用身子包住孩子,在他们经过时大喊:“他三叔!”她大概想问问周母自尽的事。飞鸟不敢停留,拖了那骑兵来到场面中央,问夏景棠:“还要打吗?”图里图利大叫:“不能就这样算啦。”飞鸟扭头大吼:“住口!”</p>
夏景棠知道胜算已失,只好借助报信的骑兵说:“不打了!外敌事大!”</p>
飞鸟回身把绳索砍断,给大伙说:“弟兄们做个见证,也好让我义母在天之灵安歇。”夏景棠说:“见证什么?你快把人放咯。“飞鸟厉声说:“见证什么?见证你夏景棠想杀我博格。我这次不和你们一般见识,给你们一个认错的机会,怎么样?”</p>
夏景棠不大相信他轻易了事地态度,说:“是你有错在先。”他看飞鸟眉头一挑,怕这个时候内乱,连忙说:“当然啦。我也有错。”</p>
飞鸟说:“我要你澄清我大哥投敌的事。你却趁机要我的命。兄弟们都在看着。要是我当时放下刀,让你拿住,你杀不杀我?”</p>
夏景棠连忙说:“不杀。我就是想让你认个错。”</p>
飞鸟沉声说:“我权信你。这一次就这么算啦。若有下次,休怪我无情。兄弟们都做个见证,你我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我若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兄弟们都可以把刀对准我。你若有下次,兄弟们也不能放过你。”</p>
夏景棠愕然,他想:我是朝廷命官。你可以不杀我。我怎么可以任你胡作非为?他说:“若是夏某有王命在身,自当不算。”</p>
人人都觉得不公平。飞鸟却答应说:“王命在身可以另算。谁敢保证你不要玩那种先斩后奏的把戏?”夏景棠想他担心的并无道理,问:“那你要怎么吧?”飞鸟说:“我为朝廷打仗。若朝廷反过来要杀我。我也自认倒霉。但你要先让我明白自己的过错,先在将士面前宣读我的罪状。”夏景棠说:“那不是让你有了防备?”飞鸟冷笑说:“若兄弟们都觉得我该死,我防备有什么用?”夏景棠想想也是,答应说:“好。我也让兄弟们做个见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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