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请立(2)(1 / 2)

 飞鸟到后第一要任就是打听国王行宫所在,半晚上递牌子入见。他一见到国王,就跪在地下说:“小臣救驾来迟,还请恕罪!”接着就讲自己随军救驾的经历。秦汾有些诧异,他让人都下去,轻轻走到飞鸟身边,说:“孤把猪赐给你,你却在上次大婚的时候救驾,真是个忠臣。”</p>

飞鸟第一次被人这样评价,心里也热乎乎的,说:“我阿爸是忠臣,我也是忠臣。”</p>

“那好!你就别回军营了,就在孤的身边保护孤王。”说完,他看向小许子,携着小许子坐下,隔了纱帐玩“天狗吃月亮”(两人藏不见身,突然求碰面)。大伙本来是在谈着话的,这玩也玩得过分了吧。飞鸟正在奇怪,发觉一个宦官进来。他前后想想,觉得国王似乎向自己隐瞒了许多事,对自己完全不像入宫并不是很久的小许子那样铁。</p>

他卧在那里努嘴,听到纲亲王前来的通禀,便徐徐退了下去。在退下的过程中,他斜眼偷看纲亲王,可惜,只能在错身的时候见到那一身玄衣和清欣的身体。他出来,退到旁边的宣室里,坐了一会,这才想到该去给一路照顾自己的介斗龙说一下。</p>

介斗龙遇到了头皮发麻的事。按说临时招募兵士的官长,是要在仗后解散部众,而自己回归本队的。但他无法和云中潜取得联系,部下一旦解散就不能像过去家籍明晰、人们定居乡里时那样论功行赏;而不解散去找云中潜,百十号人的粮食也成问题。</p>

次日。飞鸟寻到介斗龙时,这名五大三粗的汉子正求爷爷告奶奶一样四处求见别部官长后归来。一百来号子人,包括飞鸟从自家带的,都顿时熄了满腔的热肠,为自己不值,为那次御敌而死的同伴不值,时不时还说些“不如去做匪类”的话。他们看介斗龙把人耳朵,首级都放臭了,还苦苦求人,并没向他闹什么,都扎紧口袋,预先计划友军支援的一点和自己捡来一些粮食能支撑多少天。</p>

介斗龙满眼都是浑黯失望,他黑着脸在众人身边,默不声响。旁边一个老兵代替他向大伙悔恨:“早知道不急忙救驾领功了,我们就是多收集点东西也是辛劳所得。如今大伙流血流汗,什么也没得住,可也不是大人对不起大伙!!”</p>

他其它的老部下,几个老兵军官都斜着身子卧在泥地上,满面也是不忿。突然,一个缠了土布叶袋的老兵呼地站起来,冲人嚷:“我们去见国王!什么都不给也行。也总要他知道,我们一听说他有难就来了吧。”</p>

众人都说好。介斗龙却使劲一拉嘴角,不许大家的胡闹:“山庄要卡都有兵,我们怎么去?!”</p>

朱温玉和几个自家小伙子都在大声说:“要说亏,我家爷才最亏。我们二十条汉子虽然都没死,看你们看看我们的兵器,都是他买的,粮食,衣服都是他出的。打仗,谁有他勇猛,杀的人多?!”岂止是他二十个,飞鸟下面的八十余号人多是他吆喝着募的,也难怪他们为飞鸟委屈。</p>

飞鸟知道这不能说人亏不亏,却是实实在在的赏罚不能行。他摸了根草衔上,半跪在地下说:“我见到国王了,他夸我们忠心。可是他也没法赏我们什么,只是让我向大家说一说,他心里感动呢?!”</p>

“说的也是。大权都在太后那里。”有人恨恨地说。他们这些草芥一样的人都停止傻话连连,开始沉默。他们背着坡子坐着,都不知道怎么个好,一个人捂着面孔哭起来,说:“老婆孩子都不让我来,家里种了东家十多亩地,正赶了秋收。”</p>

飞鸟眼泪差点出来,真想回头问问,那小国王是不是知道有这么多人给他拼命。包括溃逃的人,他们许多人也都是受了伤,捂裹着头从前面下来。</p>

“我家有地。大伙愿意的,跟老朱回我家,我给大伙地种。要是谁认识死了的弟兄的家属,就一道带去,先去在我铺子帮忙,将来我有钱了再补。”飞鸟拉断自己的草,抬头给大伙说,眼睛闪亮。</p>

“我去找云将军。将来把粮食,吃用补给你!”好久,介斗龙用手按住飞鸟,斩钉截铁地说,“我家还有几十亩的地,我回去也拿出来。”</p>

“你家不吃了?!”飞鸟反问,接着辩白说,“我家的地多,问问老朱,是我叔叔买的,许多都在荒着。”</p>

“我不给兄弟们的那份。天打雷轰。”介斗龙呛了一下,两滴眼泪硬挂了出来。他急奔出门,解了自己的马,回头说:“你们先回去!要是粮食不够,咱还有俘获了马,就杀伤马!可别掳掠人家东西。我现在就去寻云将军。”说完,他便不顾阻拦,使劲用草鞭蹂马,顺河边道路,狂奔而去。</p>

飞鸟也安排朱温玉带人上路,自己却留下。他心神不定地回国王行宫,这才知道国王一行准备回京。</p>

行宫深兀,夜晚时盘旋着怪怪的阴云,黑漫漫地压人心魄。飞鸟被国王吩咐,要把好门户,就靠着柱子握刀站住。不一会,一个老宦打了灯笼过来,走到这里给飞鸟笑笑,飞鸟懒得给他开门的,就点点头,装懒。</p>

宦官进去不久,里面突然响了声惨叫,凄厉刺耳。飞鸟回头,立刻发现不对,便猛地冲开门,大叫圣上可安好。但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国王换了一身盔甲,腰中插了一柄长剑,站在一排扑簌的灯火阴面,面前死了那名老宦。</p>

国王正指挥着小许子拖尸体,一见飞鸟,先是一惊,接着摸向长剑,可看了看飞鸟的腰刀,便打了个冷战,却又无比激动地说:“狄飞鸟,孤知道你父子都是忠臣。圣驾起程前,孤要亲政,你可愿意和孤共结一心?!”</p>

稍后,他又说:“射声校尉是孤的奶哥哥,自然就不必说,西门统领已经向孤宣誓。长月那里有孤的王叔,就连大王兄都愿意扶我亲政。孤便要做那奋发的明君,让母后颐养天年。你可愿意护卫在孤的左右,辅佐孤吗?”</p>

飞鸟被他这番话打个正着,他从来都以为国王又笨又不上进,却想不到心机却这么重,根本不像自己认识的那个。他脑子一懵,连忙点头答应,叫道:“当然愿意。”</p>

小许子在一旁说:“你要是反悔,立刻就可以杀了你。”</p>

飞鸟一边激动,一边反感小许子的话,在心底反驳说:“我要是真反悔还让你知道?这只没蛋蛋的小毛孩!!”</p>

接着,国王留了小许子在外面,而自己有些发抖地坐在里侧。他神经质地握住剑柄,一刻也不愿意丢。坐了一会,他低声给飞鸟说:“太傅和丞相都告诉孤要用忍,孤却忍不下去了。幸好有小王叔为孤安排一切!”</p>

接着,他抽出自己的剑,抖成一团地指向飞鸟,强调似地问:“你说孤能胜吗?孤会杀了她!是的,会的。要是她敢反抗,孤敢冒天下人的指责!”</p>

飞鸟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国王,一个不堪重压,而又装傻的同龄人。他会胜吗?国王见飞鸟犹豫,不由勃然,大声地说:“你也觉得孤的一切都是她给的?!孤受命于天。是父王的英灵冥冥中选择了孤,孤是上天之子,承天命而治万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