矣阳真人被众弟子簇拥其中，丘无量忍痛走来，摇头说道：“老哥，你这又是何苦？”</p>

夏矣阳淡然一笑，示意众人心平气和，右手则捻起那三片满是血丝的柳叶，道：“莫先生一身惊世武学不能得传衣钵，丧徒之痛，老夫也深感难过，然而铁剑帮从不枉杀无辜，想来必有他的过错。至于丘道兄门下弟子遭于霸天戕害，这也不能算在莫先生身上。”转头又对韩商说道：“商儿，你的朋友无辜造此劫难，你报仇心切，外公明白，外公让你罢手，陷你于不仁不义，你不会怪我吧？”</p>

韩商早已泣不成声，眼见外公的伤口依旧流着鲜血，哽咽道：“外公，是我不懂事，您快运功止血，什么仇不仇的，商儿不报了！”</p>

矣阳真人长舒一口气，道：“老夫别无所求，只愿中原人士对莫先生的仇怨，以及莫先生痛失爱徒之恨，能如这两片柳叶，真正化于无形。”说时长臂舒展，掌心凝热，食指、中指以及无名指瞬息间贯通禅宗内息，三指之间的两片柳叶顿时焦灼弯曲，虽不见半点明火，却眨眼化为灰烬；而无名指与小指间那片柳叶，虽只一指之隔，竟分毫未损。众人有幸得见如此绝技，哗然称赞，叹为观止。</p>

俗家气宗比之道家玄宗、佛家禅宗武学的精纯如一，虽略有不及，却能包容天下各家所长，以为己用。反之佛道两家若修行不专，觊觎其他流派的功法，一旦不慎必会伤及自身，莫云楼既是如此，他数十年前本有一身正宗的尚虚门玄功，却偏要对禅宗武学有所涉猎，终究落得阴阳二脉互逆，不得不将真气结于督脉，才得以保全性命，却也落下这终身驼背的残疾。</p>

而矣阳真人修为有度，从不倒行逆施，内心境界达至何处，武学境界自然水到渠成；加之他对佛、道之理博览精通，体内禅、玄、气三宗的功力日益精进，融会贯通，当是前所未有的集大成者。方才飞花摘叶重创莫云楼，用的正是禅宗“摩诃指”；这时掌化柳叶，用的也是一门佛家武功，名为“涅槃无相”。</p>

佛语有云：“所有一切众生：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又曰：“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p>

这“摩诃指”与“涅槃无相功”皆是取自这一段佛理。正所谓“佛是度生功德水，洗尽铅华佛自干”，飞花摘叶，心中恶果未消，柳叶自可成剑，心中若有我佛，利剑化为棉絮；而涅槃如水，菩萨无相，佛法洗尽铅华，普度众生之相，因而心到佛知，将这两片柳叶化于无形，便是轻而易举之事。</p>

这等仿佛无所不能的禅宗武功正是莫云楼梦寐以求的境界，想不到竟被矣阳真人信手拈来，随意施展，再听了这一席话，心中既是敬重，又不无畏惧，凛然之际，又听夏矣阳又说道：“这第三片柳叶，则是夏某向莫先生赔礼，我施手暗算在先，破了阁下北驼神功，实在愧疚。”</p>

莫云楼听到这里，心中怨气早已释然，附身将木剑拾起，道：“摩诃指、涅槃无相，夏先生本是气宗高手，而佛家武功却也这般神乎其技，老朽敬佩之极。此来大名府，本想向阁下讨教，这时却也不必了。”他目光中流过一丝黯然神伤之色，显然对这门赖以护身的北驼神功十分在意，觉知背上伤口并无大碍，玄关未破，尚有重塑金身的余地，禁不住叹息道：“想必世间能破老朽北驼神功者，唯有这门佛家武功摩诃指了。当真是心中有恶，飞花成剑，心中有佛，利剑成绵。阁下不但破了老朽这护体神功，更破了老朽的心魔！惭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