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之下其声势已隐然笼罩了牧野栖全身无形剑气如刀如削纵横于天地之间“吟风弄月”果然非同凡响。</p>
几乎与此同时牧野栖已一剑倏出。</p>
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牧野栖那一剑的威力与度看似毫无技巧的一剑偏偏已尽显天地微妙的变化。</p>
两剑相击！劲浪四溢狂风暴卷两大绝世剑招全力搏杀顿时产生了无与伦比的破坏力无形剑气所波及的范围之内青石地面上火星进射立时出现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印痕呈放射状由中心向四周散射开去。</p>
痴愚禅师目睹此景亦不由为之一震其他几人更是耸然动容。</p>
看来崆峒派能列于十大名门之列是不无道理的。</p>
—拼之后左寻龙与牧野栖倏地化为极静无形剑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人的动作如出一辙仿佛他们之间有惊人的默契。</p>
牧野栖的衣衫破如风中乱蝶千疮百孔肩上更添一道伤口。</p>
但他的脸上却有了自信而释然的笑容。</p>
因为他胜了。</p>
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在他开始激怒左寻龙之前、就已预知了会有这样一个结果出现他不会选择沙涌江等人因为沙涌江的武功应在左寻龙之下他们未必会冒险与自己一战他更不会选择痴愚禅师其原因不仅仅是因为痴愚禅师武功已臻出神入化之境。更因为痴愚禅师心具禅心不会轻易被他激怒。</p>
左寻龙手捂腹部他的脸色煞白如纸。</p>
鲜血从他的指间不断涌出让人不忍多看。</p>
“吟风弄月”一式本是清朗祥和之招式而左寻龙却以含怒之心使出自是无法将它挥至极限落败之局势必难免。</p>
牧野栖道：“今日之事在下日后会向诸位有个交代！”言罢缓缓转身向前走去他相信只要痴愚禅师在场此时就不会有人拦阻他。</p>
果不出他所料沙涌江以目光向痴愚禅师询问时痴愚禅师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p>
左寻龙身子一个踉跄嘶声道：“盟主难道…</p>
…难道思过寨两大弟子就……白白断送性命不成？池四侠被杀……是我等亲眼所见……若是思过寨知晓此事他们会如何想？他们岂能……岂能不寒……不寒心？”</p>
痴愚禅师寿眉一颤。</p>
左寻龙最后一句话对他震动极大若是思过寨中人知道他们亲眼目睹池上楼、戈无害被杀却任凭凶手从容离去思过寨众人岂能不心生怨言？今日若放走了牧野栖日后要想寻他只怕绝不容易。</p>
痴愚禅师一时举棋不定了。</p>
正盟中人以痴愚禅师为盟主本就是钝愚之举。</p>
正盟是为对付风宫而创与风宫决战凭的绝不仅仅导武功还有计谋而痴愚禅师乃得道高僧又怎会以计谋算计他人？沙涌江等几大高手本不欲让牧野栖如此从容离去见痴愚禅师举棋不定当下喝道：“年轻人请留步！”</p>
牧野栖此时已走前了五六丈听得此言他哈哈—笑竟真的站定了而且是背向众人而立未曾转身。</p>
他的朗声大笑竟让沙涌江顿时有了尴尬之色他们当然明白牧野栖为何而笑……痴愚禅师听得牧野栖大笑之后如遭棒喝身子一震忙道：“若老衲再出尔反尔岂不让天下人所不齿？小施主你请自便吧。”</p>
牧野栖的手心已有冷汗渗出这时他方暗吁了一口气再不回头径直向远方走去他相信自己的一声大笑足以让痴愚禅师坚定心意不再拦截他。</p>
他走得十分镇定从未回头。</p>
如果他能回头看看那么也许他会现在他离开那条青石路面不久四周便出现了十三名江湖人物向痴愚禅师所在的地方迅靠近。</p>
如果他看到这一幕也许会有所警惕甚至他会重新折回探个究竟——那样他的人生历程也许将沿着另一个方向展。</p>
可惜他没有看到这一幕。</p>
他的心中被戈无害、池上楼不可思议的死亡所充斥占据已无暇再去留意更多的东西。</p>
左寻龙伤得很重痴愚禅师等人搀扶着他就近走进了路旁的一座废院虽为他封住了伤口周围的几处穴道却仍有少许鲜血溢出。</p>
当那十三名江湖人物如幽灵般靠近宅院时痴愚禅师等人正在废院里面为左寻龙包扎伤口。</p>
沙涌江取出自备的金创药正要敷在左寻龙伤口上时忽听得痴愚禅师沉声道：“何方高人？何不现身指教？”</p>
沙涌江心中一震右手一颤触及左寻龙的伤口左寻龙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p>
痴愚禅师话音甫落便听得四周有衣袂掠空之声响起人影闪掣顷刻之间院子里面已多出了十二人人人皆是身着白衣沙涌江赫然现这十二人的轻身功夫无一不是极为精绝。</p>
痴愚禅师目光一沉缓缓起身略显惊愕地道：</p>
“风宫果然神通广大这么快就察觉了我们行踪！”</p>
“为了确保少宫主的安全我们又怎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声音是自院外传来痴愚禅师及其他几位正盟高手的目光齐齐射向院外只见一个清俊儒雅的年轻人正背负双手缓缓踱入废院中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左寻龙身上继续道：“所幸少宫主武功非凡能轻易挫败崆峒派掌门老儿否则少宫主若有什么闪失我可是吃罪不起！如此说来我应该向左大掌门言谢才是多谢左大掌门学艺不精哈哈哈……”</p>
他笑得肆无忌惮在左寻龙听来却不啻于重锤击心间左寻龙只道出一个字：“你……”下边的话尚未出口已狂喷一口热血。</p>
沙涌江大惊急忙道：“左掌门休要中他圈套！”</p>
左寻龙手捂伤口口角溢血神情充满了痛苦与仇恨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p>
痴愚禅师听得蹊跷当即追问道：“施主所说的少宫主是何人？莫非……”</p>
“哈哈你法号为痴愚真是再贴切不过了如此显而易见的事还需问吗？除了风宫少宫主之外当今武林又有哪一个年轻人能够在正盟几大顶尖高手的围攻之下从容离去？”那年轻人的狂傲之气可谓已至顶峰造极之境竟直呼受天下武林敬仰的痴愚掸师的法号而且出言无礼鲁莽饶是痴愚禅师心胸宽厚也不由微生嗔念他沉声道：“阿弥陀佛老衲等人并未围攻他。”顿了一顿又道：“若是知道他是风宫少主老衲倒真的不敢擅作主张放他离去风宫逆贼我佛犹怨天下共讨老衲一念之差竟未问清他的身分来历。”</p>
那年轻人哼了一声道：“少宫主万金之体岂容凡夫俗子随便拦阻盘问？今日尔等对少宫主不敬罪不容诛你们就认命吧！”</p>
说到这儿他右手微微一扬四周的十二名白衣人便如十二道白色的飓风向中间包抄而至身手快捷无匹显而可见他们皆是一等一的高手。</p>
那年轻人却依然负手而立脸带微微笑意似乎他对一切都已成竹在胸。</p>
※※※群山如乱云。</p>
天于是显得小了。</p>
翻山越涧七拐八弯山路时隐时现两侧皆是古松松干皱裂一片片老皮如鳞如瓦。</p>
直到乌儿归巢西天赤云峥嵘范离憎三人方接近那座最高的山峰。</p>
亦求寺就在那座山峰之巅。</p>
接近亦求峰峰顶山路反倒宽敞了些也不再如先前那般陡峭若刀削。</p>
三人屡遭变故却又次次化险为夷心中自是疑窦重重一时反倒无言只是各自想着心思。</p>
忽然天师和尚开口道：“会不会是妙门大师他？”</p>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已打住范离憎与广风行却明白他的意思广风行当即摇头道：“救我们的人绝不可能与妙门大师有什么关系且不说妙门大师一向不问世事一时间又怎会有那么多江湖中人为他出力？何况若是救我们的是妙门大师他又何必避开我们？”</p>
天师和尚搔了搔头叹道：“其实我自己也知这绝不可能只是胡乱猜测而已。说出来比闷头苦思舒坦多了。”广风行不觉莞尔。</p>
踏着粗石垒着的弯曲小径穿过一大片枫林终于望见一座寺庙虽古旧却完好。</p>
山门虚掩上悬一匾额为“亦求寺”。但见四周花木扶疏小竹耸立每根小竹都有儿臂粗叶上紫痕斑驳。</p>
山门一侧有一断碑碑上刻有篆文范离憎上前细看只见碑文写道：“泥洹不化以化尽为宅；三界流动以罪苦为场。化尽则因缘承息流动则受苦无穷……”范离憎识字不多要辨出那些篆文已不容易一时半刻更难揣摩碑文玄奥。</p>
天师和尚正待上前叩门门却“吱吖”一声开了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小僧推门而出见了三人也不惊讶先与天师和尚以佛礼相见再向范离憎、广风行施礼。</p>
范寓憎还礼道：“小师父我等有事相求于妙门大师烦请小师父通报一声。”</p>
那小和尚颔道：“进来吧师祖已等侯诸位多时了。”</p>
范离憎、天师和尚、广风行都不由得愕然相视不知妙门大师如何能未卜先知。</p>
走进院中便见殿前廊檐下有一老僧形如槁木却两眼有神眉宇间仿佛藏着无尽智慧能洞悉世间一切。</p>
天师和尚一见此老僧立即趋步上前拜倒在地恭声道：“晚辈天师见过大师！”</p>
那老僧自是妙门大师无疑三十多年前妙门大师与他三位师弟为天师和尚驱去心毒三十载光阴流逝他容貌如昔天师和尚一眼就认出来了。</p>
妙门大师脸带慈蔼笑意微微点头将天师和尚扶起端详他片刻方轻轻一叹道：“总算不枉老衲与令师的一番苦心观你眉目间隐含浩然正气虽非我佛无欲无争之境却已使心中邪魔辟易。老衲本知你并无佛缘当年让你剃度出家并定下‘佛珠之约’只是为了化尽你心中残存戾气今日看来这‘佛珠之约’可谓功德圆满了。”</p>
天师和尚有些意外地道：“原来佛珠之约是大师定下的？”</p>
妙门大师微徽领道：“老衲知你极为敬重令师为了重归师门你定愿敛怒收怨从而化去心中戾气于是老衲便与令师暗中商议与你订下佛珠之约。”</p>
天师和尚看了看胸前几串佛珠不由憨厚一笑。</p>
范离憎、广风行这才上前向妙门大师施礼问安妙门大师合十还礼目光扫过范离憎时脸色微有诧异之色却一闪即逝。</p>
用过素斋天师和尚将来意说明妙门大师沉默了良久方道：“果然是血厄出世了前些日子老衲心绪不宁接连几日看到荧惑之星出现芒角便已猜到也许是血厄问世了今日果然应验！”</p>
顿了一顿他继续道：“老衲的确曾遇见一位铸兵神匠当世铸兵高手中应无人能出其右。老衲与此人有一段因缘此事除老衲挚友悟空外再无他人知晓。”</p>
天师和尚道：“我师父说世间若有一人能以‘天陨玄冰石’铸成剑鞘就必是此人无疑。”</p>
妙门大师手捻佛殊道：“他说得不错只是此人隐于世外绝不轻易见人老衲若非对他有救命之恩想必也是无法见到的。”</p>
范离憎、广风行、天师和尚对此人不由都产生了好奇之心却又不便追问妙门大师猜知众人心思便道：“老衲已决定设法让你们与他相见求他以‘天陨玄冰石’铸成剑鞘既然如此老衲便将当年之事告之你们。</p>
“二十年前老衲云游归来傍晚时分途经一个镇子时忽闻蹄声四起顷刻之间镇子四周涌现了百余名江湖好手很快封住了镇子的所有出口随即开始挨户搜索。老衲先以为这是江湖各派之间的仇杀无意插手但很快现这些人手段歹毒狠辣镇民稍有反抗立遭杀戮暗一探听方知他们是死谷中人……”</p>
天师和尚插话道：“二十年前正是死谷势力达到巅峄之时大有噬吞天下之势无怪乎他们那般肆无忌惮。”</p>
妙门大师道：“不错老衲虽是出家之人不愿过问世间恩怨但我佛不仅度己更以普渡众生为己任老衲岂敢对此事视若无睹？死谷行事倒极为快捷自入镇起到挟制一人而去前后不到半刻钟…”</p>
广风行道：“莫非此人正是大师所救的铸兵奇匠？”</p>
妙门大师点了点头道：“老衲见死谷动用百余名弟子大张旗鼓将此人挟制而去猜想他多半是正派高手于是便暗中尾随他们而去。”</p>
听到这儿范离憎与广风行互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中都暗自忖道：“如此看来妙门大师自然身负不俗武功了。”</p>
“老衲见死谷弟子将那人挟制着离开镇子后立即向东而去直到十里开外他们方将那人带入一个破落的山庄内待老衲潜入山庄找到被挟迫者所在之处时才知死谷之所以挟制他其目的是为了铸造一件兵器。”</p>
“死谷如此劳师动众只为铸造一件兵器想必这件兵器必定不同凡响！”广风行插口道。</p>
“诸位可知江湖传言中还有六件兵器其威力更在日剑、月刀之上？”妙门大师问道。</p>
天师和尚不假思索地道：“血厄剑自是其中之一。”</p>
妙门大师道：“除此之外还有无痕剑、悲慈刀、睚眦剑、精卫戈、隐意鞭。这些兵器无一不可呼天应地威力惊世其中又以无痕剑为至高无上的神兵。”</p>
范离憎道：“既然这些全是江湖传说中的兵器也许本就已存在死谷要铸的兵器自然不会是其中之一了。”</p>
不料妙门大师却道：“死谷谷主阴苍欲铸的兵器就是这六件兵器中的睚眦剑！”</p>
范离憎一呆愕然道：“怎会如此？睚眦剑既然是传说中的兵器又怎可再铸？”</p>
妙门大师道：“老衲初时在暗处听得死谷弟子要逼那人铸造睚眦剑心中也是大惑不解后来救出那入之后方知阴苍已得到睚眦剑但阴苍所得到的睚眦剑却是已断为三截根本无法使用阴苍遍寻天下能工巧匠却无人能将断剑重续。后来不知阴苍从何处得知此人有惊天地、泣鬼神的铸兵之术便着人寻找此人听得风声不愿为死谷助纣为虐就暗中潜逃但死谷耳目众多终是没能逃脱。在那破旧山庄中死谷弟子软硬并施但那人却丝毫不为之所动死谷中人在用刑上可谓花样层出不穷几番折腾那人已体无完肤生不如死。老衲正待相救时却听得那人忽然答应为阴苍铸剑……”</p>
天师和尚与广风行听到这儿忍不住齐齐“啊”</p>
地一声低呼大为意外范离憎亦不由暗自抿了抿嘴唇。</p>
“老衲当时也大失所望那人说要看一看断剑以确定自己有无能力铸剑死谷弟子商议了一阵子对那人说睚呲断剑在死谷中非谷主亲准他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近此时他们自然没有睚眦断剑。”</p>
广风行道：“睚眦剑乃旷世神兵阴苍看护得如此严密倒也在情理之中。”</p>
妙门大师继续道：“那人也不再坚持只说他想知道睚毗剑的断口处在剑的什么位置？死谷弟子心知谷主对续剑之事看得极重只要此人答应为死谷铸剑他们怎敢有丝毫怠慢？立即为他拿来一柄剑并按睚眦剑断开的位置将此剑断为几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