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天生才士定多癖 君与此图皆可传(1 / 2)

鹿鼎记 金庸 0 字 2021-10-03

 澄观道:“以要师叔你老人家和净济他们四个出去,和两位女施主动手,让她们折断手</p>

足,。倘若折得厉害,难以治愈,从此残废,岂不可惜?又如两位女施主下手狠辣,竟把你</p>

们五个杀了,岂不危险?”韦小宝奇道:“为什么又要我们五人去动手?”澄观道:“两个</p>

女施主所学的招数,一定不止这些。师侄既不知她们另有什么招数,自然不知拆解的法门。</p>

五位若不是关上去挨打试招,如何能够查明?”</p>

韦小宝哈哈大笑:“原来如此。那也有法子的,只要你出跟她们动手,就不会可惜,没</p>

有危险了。”澄观脸有难色,道:“出家人不生嗔怒,平白无端的去跟人家动手,那是大大</p>

不妥。”韦小宝道:“有了。咱二人就出寺走走,倘若两位女施主已然远去,那再好也没有</p>

了。这叫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们便另有什么招数,咱们也不必理会了。”澄观道:</p>

“是极,是极!不过师侄从来不出寺门,一出便存心生事,立意似乎不善。我佛当年在鹿野</p>

苑初转法轮,传的是四圣谛,八正道,这『正意』是八正道的一道……”韦小宝打断他话</p>

头,说道:“咱们也不必去远,只在寺旁随意走走,最好遇不著她们。”澄观道:“正是,</p>

正是。师叔立心仁善,与人无争无竞,那便是『正意』了,师侄当引为模揩。”</p>

韦小宝暗暗好笑,携著他手,从侧门走出少林寺来。澄观连寺畔的树林也没见过,眼见</p>

一大片青松,不由得啧啧称奇,赞道:“这许多松树生在一起,大是奇观。我们般若堂的庭</p>

院之中,只有两棵……”</p>

一言未毕,忽听得身后一声娇叱:“小贼秃在这里!”白光闪动,一把钢刀向韦小宝砍</p>

将过来。澄观道:“这是五虎断门刀中的『猛虎下山』。”伸手去抓使刀人的手腕,忽然想</p>

起,这一招是『拈花擒拿手』中的手法,未免太难,说道:“不行!”急忙缩手。</p>

使刀的正是那蓝衫女郎,她见澄观缩手,柳叶刀疾翻,向他腰间横扫。便在这时,绿衫</p>

女郎也从松林中窜出,挥刀向韦小宝砍去。韦小宝急忙躲到澄观身后,绿衫女郎这一刀便砍</p>

向澄观左肩。澄观道:“这是太极刀的招数,倒不易用简便的法子来化解……”一句话没说</p>

完,二女双刀挥舞,越砍越急。澄观叫道:“师叔,不行,不行。两位女施主出招太快,我</p>

可……我可来不及想。你……你快请两位不必性急,慢慢的砍。”</p>

蓝衫女郎连使狠招,始终砍不著老和尚,几次还险些给他将刀夺去,听他大呼小叫,只</p>

道他有意讥讽,大怒之下,砍更更加急了。</p>

韦小宝笑道:“喂,两位姑娘,我师侄请你们不必性急,慢慢的发招。”</p>

澄观道:“正是,我脑子不大灵活,一时三刻之间,可想不出这许多破法?!?绿衫女</p>

郎恨极了韦小宝,几刀砍中澄观,又挥刀向韦小宝砍来。澄观伸手挡住,说道:“这位女施</p>

主,我师叔没学过你这路刀的破法,现下不必砍他,等他学会之后,识了抵挡之法,那时再</p>

砍他不迟。唉,我这些法子委实不行。师叔,你现下不忙记,我这些法子都是不管用的,回</p>

头咱们再慢慢琢磨。”他口中不停,双手忽抓手拿,忽点忽打,将二女缠得紧紧的,绿衫女</p>

郎去杀韦小宝,却哪里能够?</p>

韦小宝眼见已无凶险,笑嘻嘻的倚树观战,一双眼不住在绿衫女郎脸上、身上、手上、</p>

脚手转来转去,饱餐秀色,乐也无穷。</p>

绿衫女郎不见韦小宝,只道他已经逃走,回头找寻,见他一双眼正盯住自己,脸一红,</p>

再也顾不澄观,转身举刀,向他奔去。哪知澄观正出指向她胁下点来,这一指故意点得甚</p>

慢,她原可避开,但一分心要去杀人,胁下立时中指,一声嘤咛,摔倒在地。澄观忙道:</p>

“哎哟,对不住。老僧这招『笑指天南』,指力使得并不厉害,女施主只须用五虎断门刀中</p>

的一招『恶虎拦路』,斜刀一封,便可挡开了。这一招女施主虽未使过,但那位穿蓝衫的女</p>

施主却使过的,老僧心想女施主一定也会使,哪知道……唉,得罪,得罪。”</p>

蓝衫女郎怒极,钢刀横砍直削,势道凌厉,可是她武功和澄观相差实在太远,连他僧袍</p>

衣角也带不上半点。澄观嘴里罗唆不休,心中只记忆她的招数,他当场想不出简易破法,只</p>

好记明了刀法招数,此后再一招招的细加参详。</p>

韦小宝走到绿衫女郎身前,赞道:“这样美貌的小美人儿,普天下也只有你一个了,啧</p>

啧啧!真是瞧得我魂飞天外。”伸出手去,在她脸上轻轻摸了一把。那女郎惊怒交迸,一口</p>

气转不过来,登时晕去。韦小宝一惊,倒也不敢再肆意轻薄,站直身子,叫道:“澄观师</p>

侄,你把这位女施主也点倒了,请她把各种招数慢慢说将出来,免伤和气。”</p>

澄观迟疑道:“这个不大好罢?”韦小宝道:“现下这样动手动脚,太不雅观,还是请</p>

她口说,较为斯文大方。”澄观喜道:“师叔说得是。动手动脚,不是『正行』之道。”</p>

蓝衫女郎知道只要这老和尚全力施为,自己挡不住他一招半式,眼下师妹被擒,自己如</p>

也落入其手,无人去报讯求救,当即向后跃开,叫道:“你们要是伤我师妹一根毛发,把你</p>

们少林寺烧成白地。”</p>

澄观一怔,道:“我们怎敢伤了这位女施主?不过要是她自己落下一根头发,难道你也</p>

要放火烧寺?”蓝衫女郎奔出几步,回头骂道:“老贼秃油嘴滑舌,小贼秃……”她本想说</p>

“淫邪好色”,但这四字不便出口,一顿足,窜入林中。</p>

韦小宝眼见绿衫女郎横卧于地,绿茵上一张白玉般的娇脸,一双白玉手般的纤手,真似</p>

翡翠座上一尊白玉观音的睡像一般,不由得看得疾了。</p>

澄观道:“女施主,你师姊走了。你也快快去罢,可别掉了一根头发,你师姊来烧我们</p>

寺庙。”</p>

韦小宝心想:“良机莫失。这小美人儿既落入我手,说什么也不能放她走了。”合十说</p>

道:“我佛保佑,澄观师侄,我佛要你光大少林武学,维护本派千余年威名,你真是本派的</p>

第一大功臣。”澄观奇道:“师叔何出此言?”韦小宝道:“咱们正在烦恼,不知两位女施</p>

主更有什么招数。幸蒙我佛垂怜,派遣这位女施主光临本寺,让她一一施展。”说著俯身抱</p>

起那女郎,说道:“回去罢。”</p>

澄观愕然不解,只觉此事大大的不对,但错在何处,却又说不上来,过了一会,才道:</p>

“师叔,我们请这女施主入寺,好像不合规矩。”韦小宝道:“什么不合规矩?她到过少林</p>

寺没有?方丈和戒律院首座都说没什么不对,自然是合规矩了,是不是?”他问一句,澄观</p>

点一下头,只觉他每一句话都是无可辩驳。眼见小师叔脱下身上僧袍,罩在那女郎身上,抱</p>

了她从侧门进寺,只得跟在后面,脸上一片迷惘,脑中一片混乱。</p>

韦小宝心里却是怦怦大跳,虽然这女郎自头至足,都被僧袍罩住,没丝毫显露在外,但</p>

若给寺中僧侣见到,总是不免起疑。他温香软玉,抱个满怀,内心却只有害怕,幸好般若堂</p>

是后寺僻静之处,他快步疾趋,没撞到其他僧人。进堂之时,堂中执事僧见师叔驾到,首座</p>

随在其后,都恭恭敬敬的让在一边。</p>

进了澄观的禅房,那女郎兀自未醒,韦小宝将她放在榻上,满手都是冷汗,双掌在腿侧</p>

一擦,吁了口长气,笑道:“行啦。”</p>

澄观问道:“咱们请这位……这位女施主住在这里?”韦小宝道:“是啊,她又不是第</p>

一次在本寺住。先前她伤了脖子,不是在东院住过吗?”澄观点头道:“是。不过……不过</p>

那一次是为了治伤,性命攸关,不得不从权处置。”韦小宝道:“那容易得很。”从靴中拔</p>

出匕首,道:“只须狠狠割她一刀,让她再有性命之忧,又可从权处置了。”说著走到她身</p>

前,作势便要割落。</p>

澄观忙道:“不,不,那……那是不必了。”韦小宝道:“好,我便听你的。除非你不</p>

让别人知晓,待她将各种招数演毕,咱们悄悄送她出去,否则的话,我只好割伤她了。”澄</p>

观道:“是,是。我不说便是。”只觉这位小师叔行事著实奇怪,但想他既是晦字辈的尊</p>

长,见识定比自己高超,听他吩咐,决不岔差。</p>

韦小宝道:“这女施主脾气刚硬,她说定要抢了你般若堂的首座来做,我得好好劝她一</p>

劝。”澄观道:“她一定要做,师侄让了给她,也就是了。”</p>

韦小宝一怔,没料到这老和尚生性淡泊,全无竞争之心,说道:“她又不是本寺僧侣,</p>

抢了般若堂首座位子,咱们少林寺的脸面往哪里搁去?你若存此心,便是对不起少林派。”</p>

说著脸色一沉,只把澄观吓得连声称是。韦小宝板起了脸道:“是了。你且出去,在外面等</p>

著,我要劝她了。”澄观躬身答应,走出禅房,带上了门。</p>

韦小宝揭开盖在那女郎头上的僧袍,那女郎正欲张口呼叫,突见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指</p>

住自己鼻子,登时张大了嘴,不敢叫出声来。韦小宝笑嘻嘻的道:“小姑娘,你只要乖乖的</p>

听话,我不会伤你一根毫毛。否则的话,我只好割下你的鼻子,放了出寺。一个人少了个鼻</p>

子,只不过闻不过香气鼻气,也没什么大不了,是不是?”那女郎惊怒交集,脸上更无半点</p>

血色。韦小宝道:“你听不听话?”那女郎怒极,低声道:“你快杀了我。”</p>

韦小宝叹了口气,说道:“你这般花容月貌,我怎舍得杀你?不过放你走罢,从此我日</p>

夜都会想著你,非为你害相思病而死不可,那也不伤上天好生之德。”</p>

那女郎脸上一阵,随即又转为苍白。韦小宝道:“只有一个法子。我割了你的鼻子,你</p>

相貌就不怎么美啦。那我就不会害相思病了。”</p>

那女郎闭上了眼,两粒清澈的泪珠从长长的睫毛下渗了出来,韦小宝心中一软,安慰</p>

道:“别哭,别哭!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我宁可割了自己的鼻子,也不割你的鼻子。你叫什</p>

么名字?”那女郎摇了摇头,眼泪更加流得多了。韦小宝笑道:“原来你名叫摇头猫,这名</p>

字可不大好听哪。”那女郎睁开眼来,呜□道:“谁叫摇头猫?你才是摇头猫。”</p>

韦小宝听她答话,心中大乐,笑道:“好,我就是摇头猫。那么你叫什么?”那女郎怒</p>

道:“不说!”韦小宝道:“你不肯说,只好给你起一个名字,叫做……叫做哑巴猫。”那</p>

女郎怒道:“胡说八道,我又不是哑巴。”</p>

韦小宝坐在一叠高高堆起的少林武学典籍之上,架起二郎腿,轻轻摇晃,见她虽满脸怒</p>

色,但秀丽绝纶,动人心魄,笑道:“那么你尊姓大名哪?”</p>

那女郎道:“我说过不说,就是不说。”韦小宝道:“我有话跟你商量,没名没姓的,</p>

说起来有多别扭。你既不肯说,我只她给你取个名字了。嗯,取个什么名字呢?”那女郎连</p>

声道:“不要,不要,不要!”韦小宝道:“有了,你叫做『韦门摇氏』”。那女郎一怔,</p>

道:“古里古怪的,我又不姓韦。”</p>

韦小宝正色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这一生一世,便是上刀山,下油锅,满门抄</p>

斩,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男盗女娼,绝子绝孙,天打雷劈,满身生上一千零一个大疔疮,</p>

我也非娶你做老婆不可。”</p>

那女郎听他一口气的发下许多毒誓,只听得呆了,忽然听到最后一句话,不由得满脸通</p>

红,呸的一声。</p>

韦小宝道:“我姓韦,因此你已经命中注定,总之是姓韦的了。我不知你姓什么,你只</p>

是摇头,所以叫你『韦门摇氏』。”</p>

那女郎闭起了眼睛,怒道:“世上从来没有像你这样胡言乱语的和尚。你是出家人,娶</p>

什么……娶什么……也不怕菩萨降罚,死了入十八层地狱。”</p>

韦小宝双手合十,扑的一声跪倒,那女郎听到他跪地之声,好奇心起,睁开眼来,只见</p>

他面向窗子,磕了几个头,说道:“我佛如来,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文殊菩萨,普贤菩</p>

萨,玉皇大帝,四大金刚,阎王叛官,无常小鬼,大家请一起听了。我韦小宝非娶这个姑娘</p>

为妻不可。就算我死后打入十八层地狱,拔舌头,锯脑袋,万劫不得超生,那也没有什么。</p>

我是活著什么也不理,死后什么也不怕,这个老婆总之是娶定了。”</p>

那女郎见他说得斩钉截铁,并无轻浮之态,不像是开玩笑,倒也害怕起来,求道:“别</p>

说了,别说了。”顿了一顿,恨恨的道:“你杀了我也好,天天打我也好,总之我是恨死了</p>

你,决计……决计不答应的。”</p>

韦小宝站起身来,道:“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今后八十</p>

年是跟你耗上了。就算你变了一百岁的老太婆,我若不娶你到手,仍然死不瞑目。”</p>

那女郎恼道:“你如此辱我,总有一天教你死在我手里。我要先杀了你,这才自杀。”</p>

韦小宝道:“你杀我是可以的,不过那是谋杀亲夫。我如做不成你老公,不会就那么死</p>

的。”说到这句话时,不由得声音发颤。</p>

那女郎见他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暴起,心中害怕起来,又闭上了眼睛。</p>

韦小宝向著她走近几步,只觉全身发软,手足颤动,忽然间只想向她跪下膜拜,虔诚哀</p>

求,再跨得一步,喉头低低叫了一声,似是受伤的野兽嘶嚎一般,又想就此扼死了她。</p>

那女郎听到怪声,睁开眼来,见他眼露异光,尖声叫了起来。</p>

韦小宝一怔,退后几步,颓然坐下,心想:“在皇宫之中,我曾叫方姑娘和小郡主做我</p>

大小老婆,那时嘻嘻哈哈,何等轻松自在?想搂抱便搂抱,要亲嘴便亲嘴。这小妞儿明明给</p>

老和尚点中了穴道,动弹不得,怎地我连摸一摸她的手也是不敢?”眼见她美丽的纤手从僧</p>

袍下露了出来,只想去轻轻握上一握,便是没这股勇气,忍不住骂道:“辣块妈妈!”</p>

那女郎不懂,凝视著他。韦小宝脸一红,道:“我骂我自己胆小不中用,可不是骂</p>

你。”那女郎道:“你这般无法无天,还说胆小呢,你倘若胆小,可真要谢天谢地了。”</p>

一听此言,韦小宝豪气顿生,站起身来,说道:“好,我要无法天天了。我要剥光你的</p>

衣衫。”那女郎大惊,险些晕了过去。</p>

韦小宝走到她身前,见到她目光中充满了怨毒之意,心道:“算了,算了,我韦小宝是</p>

乌龟儿子王八蛋,向你投降,不敢动手。”柔声道:“我生来怕老婆,放你走罢。”</p>

那女郎惊惧甫减,怒气又生,说道:“你……你在镇上,跟那些……那些坏女人胡说什</p>

么?说我师姊和我是……是……你……什么的,要捉你回去,你……你这恶人……”</p>

韦小宝哈哈大笑,道:“那些坏女人懂得什么?将来我娶你为妻之后,天下堂子的十万</p>

个婊子,排队站在我面前,韦小宝眼角儿也不瞟他们一瞟,从朝到晚,从晚到朝,一天十二</p>

个时辰,只瞧著我亲亲好老婆一个。”那女郎急道:“你再叫我一声老……老……什么的,</p>

我永远不跟你说话。”韦小宝大喜,忙道:“好,好,我不叫,我只心里叫。”那女郎道:</p>

“心里也不许叫。”韦小宝微笑道:“我心里偷偷的叫,你也不会知道。”那女郎道:</p>

“哼,我怎会不知?瞧你脸上神气古里古怪,你心里就在叫了。”</p>

韦小宝道:“妈妈一生下我,我脸上的神气就这样古里古怪了。多半因为我一出娘胎,</p>

就知道将来要娶你为妻。”那女郎闭上眼,不再理他。韦小宝道:“喂,我又没叫你老婆,</p>

你怎地不理我了?”那女郎道:“还说没有?当面撒谎。你说娶我为……为什么的,那就是</p>

了。”韦小宝笑道:“好,这个也不说,我只说将来做了你老公……”</p>

那女郎怒极,用力闭住眼睛,此后任凭韦小宝如何东拉西扯,逗她说话,总是不答。</p>

韦小宝无法可施,想说:“你再不睬我,我要香你面孔了。”可是这句话到了口边,立</p>

即缩住,只觉如此胁迫这位天仙般的美女,实是亵渎了她,叹道:“我只求你一件事,你跟</p>

我说了姓名,我就放你出去。”那女郎道:“你骗人。”韦小宝道:“普天下我人人都骗,</p>

只不骗你一个。这叫做大丈夫一言既出,死马难追。小妻子一言不发,活马好追。”</p>

那女郎一怔,问道:“什么死马难追,活马好追?”</p>

韦小宝道:“这是我们少林派的话,总而言之,我不骗你就是。你想,我一心一意要让</p>

你孙子叫我做爷爷,今天倘若骗了你,你儿子都不肯叫我爹爹,还说什么孙子?”</p>

那女郎先不懂他说什么爷爷孙子的,一转念间,明白他绕了弯子,又是在说那件事,轻</p>

轻说道:“我也不要你放,我受了你这般欺侮,早就不想活啦。你快一刀杀了我罢!”</p>

韦小宝见到她颈中刀痕犹新,留著一条红痕,好生歉疚,跪在地来,咚咚咚咚,向著她</p>

重重的磕了四个响头,说道:“是我对姑娘不对!”左右开弓,在自己脸颊连打了十几下,</p>

双颊登时红肿,说道:“姑娘别难过,韦小宝这混帐东西真正该打!”站起身来,过去开了</p>

房门,说道:“喂,老师侄,我要解开这位姑娘的穴道,该用什么法子?”</p>

澄观一直站在禅房门口等候。他内力深厚,韦小宝和那女郎的对答,虽微细语,亦无不</p>

入耳,只觉这位师叔“劝说”女施主的言语,委实高深莫测,什么老公、老婆、孙子、爷</p>

爷,似乎均与武功无关,小师叔的机锋妙语也深奥,自己佛法修为不够,未能领会。后来听</p>

得小师叔跪下磕头,自击面颊,不由得更是感佩。禅宗传法,弟子倘若不明师尊所传的微言</p>

妙义,师父往往一棒打去,大喝一声。以棒打人传法,始于唐朝德山禅师,以大喝促人醒悟</p>

者,始于唐代道一禅师。“当头棒喝”的成语,由此而来。澄观心想当年高僧以棒打人而点</p>

化,小师叔以掌击而点化这位女施主,舍已为人,慈悲心肠更胜前人,正自感佩赞叹,听得</p>

他问起解穴之法,忙道:“这位女施主被封的是『大包穴』,乃属足太阴脾经,师叔替她在</p>

腿上『箕门』、『血海』两处穴道推血过宫,即可解开。”</p>

韦小宝道:“『箕门』、『血海』两穴,却在何处?”澄观捋起衣衫,指给他看膝盖内</p>

侧穴道所在,让他试拿无误,又教了推血过宫之法,说道:“师叔未习内功,解穴较慢。但</p>

推拿得半个时辰,必可解开。”韦小宝点了点头,关上房门,回到榻畔。</p>

那女郎于两人对答都听见了,惊叫:“不要你解穴,不许你碰我身子!”</p>

韦小宝寻思:“在她膝弯内侧推拿半个时辰,的确不大对头。我诚心给她解穴,但她一</p>

定说有意轻薄。虽然老公轻薄老婆天公地道,何况良机莫失,失机者斩。不过小妞儿性子</p>

狠,我一解开她穴道,只怕她当即一头在墙上撞死,韦小宝就要绝子绝孙了。”回头大声问</p>

道:“男女授受不亲,咱们出家人更须讲究,倘若不用推拿,可有什么法子?”</p>

澄观道:“是。师叔持戒精严,师侄佩服之至。不触对方身体而解穴。是有法子的。袖</p>

角轻轻一拂,或以一指禅功夫临空一指……啊哟,不对,小师叔未习内功,这些法子都用不</p>

上,待师侄好好想想。”其实只须他自己走进房来,袖角轻轻一拂,或以一指禅功夫临空一</p>

指,都可立时解开那女郎的穴道,但师叔既然问起,自当设法回答。可是身无内功之人,不</p>

用手指推拿而要解穴,那是何等的难事?就算他想上一年半截,也未必想得出什么法子。</p>

韦小宝听他良久不答,将房门推开一条缝,只见他仰起了头呆呆出神,只怕就此三个时</p>

辰不言不动,也不出奇,于是又带上了门,回过身来,想起当日在皇宫中给沐剑屏解穴,从</p>

第一流的法子用到第九流的,在她身上拿捏打戳,毫无顾怨,她虽是郡主之尊,自己可一点</p>

也没瞧在眼里,但对眼前这无名女郎,却为什么这么战战兢兢、敬若天神?</p>

转眼向那女郎瞧去,只见她秀眉紧蹙,神色愁苦,不由得怜惜之意大起,拿起了木鱼的</p>

锤子,走到她身边,说道:“韦小宝前世欠了你的债,今世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你小姑</p>

娘一人。现下我向你投降,我给你解穴,可不是存心占你便宜。”说著揭开僧袍,将木鱼锤</p>

子在她左腿膝弯内侧轻轻戳几下。那女郎白了他一眼,紧闭小嘴。韦小宝又戳了几下,问</p>

道:“觉得怎样?”</p>

那女郎道:“你……你就是会说流氓话,此外什么也不会。”</p>

澄观内力深厚,轻轻一指,劲透穴道,韦小宝木鱼锤所戳之处虽然部位很准,解不开被</p>

封的穴道。他听那女郎出言讽刺,怒气不可抑制,挺木鱼重重戳了几下。那女郎“啊”的一</p>

声,韦小宝一惊,问道:“痛吗?”那女郎怒道:“我……我……”</p>

韦小宝又去戳她右腿膝弯,下手却轻了,戳得数下,那女郎身子微微一颤,韦小宝喜</p>

道:“成了,少林派本来只有七十二门绝技,打从今天起,共有七十三门了。这一项新绝技</p>

是高僧晦明禅师手创,叫作……叫作『木鱼锤解穴神功』,嘿嘿……”</p>

正自得意突然腰眼间一痛,呆了一呆,那女郎翻身坐起,伸手抢过他匕首,一剑直插入</p>

他胸中。韦小宝叫道:“啊哟,谋杀亲夫……”一交坐倒。</p>

那女郎抢过放在一旁的柳叶刀,拉开房门,疾往外窜去。澄观伸手拦住,惊道:“女施</p>

主,你……杀……杀……了我师叔……那……那……”那女郎左手柳叶刀交与右手,刷刷刷</p>

连劈三刀。澄观袍袖拂出,那女郎双腿酸麻,摔倒在地。</p>

澄观抢到韦小宝身边,右手中指连弹,封了他伤口四周穴道,说道:“阿弥陀佛,我佛</p>

慈悲。”三根手指抓住匕首之柄,轻轻提了出来,伤口中鲜血跟著渗出。澄观见出血不多,</p>

忙解开他衣衫,见伤口约有半寸来深,口子也不甚大,又念了几声:“阿弥陀佛。”</p>

韦小宝身穿护身宝衣,若不是匕首锋利无匹,本来丝毫伤他不得,匕首虽然透衣而过,</p>

却已无甚力道,入肉甚浅。但他眼见胸口流血,伤处又甚疼痛,只道难以活命,喃喃的道:</p>

“谋杀亲夫……咳咳,谋杀亲夫……”</p>

那女郎倒在地下,哭道:“是我杀了他,老和尚,你快快杀了我,给他……给他抵命便</p>

了。”澄观道:“咳,我师叔点化于你,女施主执迷不悟,也就罢了,这般行凶……杀人,</p>

未免太过。”韦小宝道:“我……我要死了,咳,谋杀亲……”</p>

澄观一怔,飞奔出房,取了金创药来,敷在他伤口,说道:“师叔,你大慈大悲,点化</p>

凶顽,你福报未尽,不会就此圆寂的。再说,你伤势不重,不打紧的。”</p>

韦小宝听他说伤势不重,精神大振,果觉伤口其实也不如何疼痛,说道:“俯耳过来,</p>

啊哟,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澄观弯腰将耳朵凑到他嘴边。韦小宝低声道:“你解开她穴</p>

道,可是不能让她出房,等她全身武艺都施展完了,这才……这才……”澄观道:“这才如</p>

何?”韦小宝道:“那时候……那时候才……”心想:“就算到了那时候,也不能放她。”</p>

说道:“就……就照我吩咐……快……快……我要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p>

澄观听他催得紧迫,虽然不明其意,还是回过身来,弹指解开那女郎被封的穴道。</p>

那女郎眼见韦小宝对澄观说话之时鬼鬼祟祟,心想这小恶僧诡计多端,临死之时,定是</p>

安排了毒计来整治我,否则干么反而放我?当即跃起,但穴道初解,血行未畅,双腿麻软,</p>

又即摔倒。澄观呆呆的瞧著她,不住念佛。那女郎惊惧更甚,叫道:“快快一掌打死了我,</p>

折磨人不是英雄好汉。”澄观道:“小师叔说此刻不能放你,当然也不能害死你。”</p>

那女郎大惊,脸上一红,心想:“这小恶僧说过,他说什么也要娶我为妻,否则死不瞑</p>

目,莫非……莫非他在断气之前,要……要娶我做……做什么……什么老婆?”侧身拾起地</p>

下柳叶刀,猛力往自己额头砍落。</p>

澄观袍袖拂出,卷住刀锋,左手衣袖向她脸上拂去。那女郎但觉劲风刮面,只得松手撤</p>

刀,向后跃开。澄观衣袖一弹,柳叶刀激射而出,噗的一声,钉入屋顶梁上。那女郎见他仰</p>

头望刀,左足一点,便从他左侧窜出。澄观伸手拦阻。那女郎右手五指往他眼中抓去。澄观</p>

翻手拿她右肘,说道:“『云烟过眼』,这是江南蒋家的武功。”那女郎飞腿踢他小腹。澄</p>

观微微弯腰,这一腿便踢了个空,说道:“这一招『空谷足音』,源出山西晋阳,乃是沙陀</p>

人的武功。不过沙陀人一定另有名称,老衲孤陋寡闻,遍查不知,女施主可知道这一招的原</p>

名么?”</p>

那女郎哪来理他,拳打足踢,指戳肘撞,招数层出不穷。澄观一一辨认,只是她出招甚</p>

快,已来不及口说,只得随手拆解,一一记在心中。那女郎连出数十招,都被他毫不费力的</p>

破解,眼见难以脱身,惶急之下,一口气转不过来,晃了几下,晕倒在地。</p>

澄观叹道:“女施主贪多务得,学了各门各派的精妙招数,身上却无内力,久战自然不</p>

济。依老衲之见,还是从头再练内力,方是正途。此刻打得脱了力,倘若救醒了你,势必再</p>

斗不免要受内伤,还是躺著多休息一会,女施主以为如何?不过千万不可误会,以为老衲袖</p>

手旁观,任你晕倒,置之不理。啊哟,老衲胡里胡涂,你早已晕昏,自然听不到我说话,却</p>

还在说个不休。”</p>

走到榻边一搭韦小宝脉搏,但觉平稳厚实,绝无险象,说道:“师叔不用担心,你这伤</p>

一点不要紧的。”</p>

韦小宝笑道:“这小姑娘所使的招数,你都记得么?”澄观道:“倒也记得,只是要以</p>

简明易习的手法对付,却是大大的不易。”韦小宝道:“只须记住她的招数就是。至于如何</p>

对付,慢慢再想不迟。”澄观道:“是,是,师叔指点得是。”韦小宝道:“等她拳脚功夫</p>

使完之后,再让她使刀,记住了招数。”澄观道:“对,兵刃上的招数,也要记的。只不过</p>

有一件事为难,她的柳叶已钉在梁上了。只怕她跳不到那么高,拿不到。”韦小宝问道:</p>

“你呢?你能跳上去取下来吗?”澄观一怔,哈哈一笑,道:“师侄真是胡涂之极。”</p>

他这么一笑,登时将那女郎惊醒。她双手一撑,跳起身来,向门口冲出。</p>

澄观左袖斜拂,向那女郎侧身推去。那女郎一个踉跄,撞向墙壁,澄观右袖跟著拂出,</p>

挡在墙前,将她身子轻轻一托,那女郎登时站稳。她一怔之际,知道自己武功和这老僧相差</p>

实在太远,继续争斗徒然受他作弄,当即退了两步,坐在椅中。澄观奇道:“咦,你不打</p>

了?”那女郎气道:“打不过你,还打什么?”澄观道:“你不出手,我怎知你会些什么招</p>

式?怎能想法子来破你的武功?你快坑诏手罢?”</p>

那女郎心想:“好啊,原来你诱我动手,是要明白我武功家数,我偏不让你知道。”突</p>

然间跃起身来,双拳直上直下,狂挥乱打,两脚乱踢,一般的不成章法。</p>

澄观大奇,叫道:“咦,啊,古怪!希奇!哎!唷!不懂!奇哉!怪也!”但见她每一</p>

招都是见所未见,偶尔有数招与某些派中的招式相似,却也是小同大异,似是而非,一时之</p>

间,头脑中混乱不堪,只觉数十年勤修苦习的武学,突然全都变了样子,一切奉为天经地</p>

义,金科玉律的规则,霎时间尽数破坏无遗。</p>

他哪知道那女郎所使的,根本不是什么武功招式,只是乱打乱踢。她知道不论自己如何</p>

出手,这老僧决计不会加害,最多也不过给他点中了穴道,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而已,他若要</p>

制住自己,原不过举手之劳,纵然自己使出最精妙的武功,结果也无分别,不如就此乱打乱</p>

踢。你要查知我武功的招式,我偏偏教你查不到。</p>

澄观熟知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竟想不到世上尽有成千成万全然没学过的武功之人,打</p>

起架来,出拳便打,发足便踢,懂什么拳法脚法,招数正误?但见那女郎各种奇招怪式,源</p>

源不绝,无一不是生平从所未见,向所未闻,不由得惶然失措。</p>

他毕生长于少林寺中,自剃度以来,从未出过寺门一步。少林寺中有人施展拳脚,自然</p>

每一招都有根有据,有人讲到各派武功,自然皆是精妙独到之招,这些小孩子的胡打乱踢,</p>

人人都见得多了,偏偏就是这位少林寺般若堂首座,武功渊博的澄观大师从来没见过,也从</p>

来没人听说过。他再看得十余招,不由得目瞪口呆,连“奇哉怪也”的感叹之辞也说不出口</p>

了,眼前种种招式,纷至沓来:“这似乎是武当长拳的『倒骑龙』,可是收式不对。难道是</p>

从崆峒派『云起龙骧』这一招中化出来?咦?这一脚踢得更加怪了,这样直踢出去,给人随</p>

手一拿,便抓住了足踝。但武学之道,大巧不能胜至拙,其中必定藏有极厉害的后著变化。</p>

啊,这一招她双手抓来,要抓我头发,可是我明明没有头发,那么这是虚招了。武术讲究中</p>

有实,实中虚,为什么要抓和尚头发,其中深意,不可不细加参详……”</p>

那女郎出手越乱,澄观越感学惘,渐渐由不解而起敬佩,由敬佩而生畏惧。</p>

韦小宝眼见那女郎胡乱出手,澄观却一本正经地凝神钻研,忍不住“哈”的一声,笑了</p>

出来。这一笑牵动处,甚是疼痛,只是咬牙忍住,一时又痛又好笑,难当之极。</p>

澄观正自惶惑失措,忽然听得韦小宝发笑,登时面红过耳,心道:“师叔笑我不识得这</p>

女施主的奇妙招数,只怕要请她来当般若堂的首座。”一回 头,见他神色痛苦,更感歉仄:</p>

“师叔心地仁厚,要我将首座之位让了给这位女施主,这话一时却说不出口。”但见那女郎</p>

拳脚越来越乱,心想:“古人说道,武功到于绝指,那便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听说前朝有</p>

位独孤败大侠,又有位令狐冲大侠,以无招胜有招,当世无敌,难道……难道……”</p>

他只须上前一试,随便一拳一脚,便能把那女郎打倒。只是武学大师出手,必先看明对</p>

方招数,谋定后动,既对那女郎的乱打乱踢全然不识,便如黔虎初见驴子,惶恐无已。</p>

那女郎却也不敢向他攻击。一个乱打乱踢,愤怒难抑;一个心惊胆战,胡思乱想。那女</p>

郎乱打良久手足酸软,想到终究难以脱困,心中一阵气苦,突然一晃身子,坐倒在地。</p>

澄观大吃一惊,心道:“故老相传,武功练到极高境界,坐在地下即可遥遥出手伤人,</p>

只怕……只怕……”脑中本已一片混乱,惶急之下,热血上冲,登时晕了过去,慢慢坐倒。</p>

那女郎又惊又喜,生怕他二人安排下什么毒辣诡计,不敢上前去杀这老少二僧,起身便</p>

即冲出禅房。般若堂众僧忽见一个少女向外疾奔,都是惊诧不已,未得尊长号令,谁也不敢</p>

上前阻拦。韦小宝卧在榻上,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p>

过了良久,澄观才悠悠醒转,满脸羞渐,说道:“师叔,我……我实在愧对本寺的列祖</p>

列宗。”韦小宝苦笑道:“你到底想到哪里去啦?”澄观道:“这位女施主武功精妙,师侄</p>

一招也识他不得,孤陋寡闻,实在惭愧之至。”用心记忆那女郎的招式,可是她招数变幻无</p>

穷,全无脉络可循,却哪里记得住了?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手扶墙壁,又欲晕倒。</p>

韦小宝笑道:“你……你说她这样乱打一气,也是精妙武功?哈哈,呵呵,这……这可</p>

笑……笑死我了。”澄观奇道:“师叔说这……这是乱打一气,不……不是精妙武功?”韦</p>

小宝按住伤口,竭力忍笑,额头汗珠一粒粒渗将出来,不住咳嗽,笑道:“这是天下每个小</p>

孩儿……小孩儿……都……都会的……哈哈……啊哟……笑死我了。”</p>

澄观吁了口气,心下兀自将信将疑,脸却上有了笑容,说道:“师叔,当真这是乱打一</p>

气?怎地我从来没见过?”韦小宝笑道:“少林寺中,自然从来没这等功夫。”澄观抬头想</p>

了半天,一拍大腿,道:“是了。这位女施主这些拳脚虽然奇特,其实极易破解,只须用少</p>

林长拳最粗浅的招式,便可取胜。只是……只是师侄心想天下决无如此容易之事,大巧若</p>

拙,大智大愚,良贾深藏若虚,外表看来极浅易的招式之中,定然隐伏有高深武学精义。难</p>

道这些拳脚,真的并无高深之处?这倒奇了。这位女施主为什么要在这里施展,那些招式似</p>

乎不登大雅之堂……那岂不是贻笑方家么?”韦小宝笑道:“我看也没什么奇怪。她使不出</p>

什么新招了,就只好胡乱出手。唉,哈哈,呵呵!”忍不住又大笑起来。</p>

韦小宝所受刀伤甚轻,少林寺中的金创药又极具灵效,养息得十多天,也就好了。他是</p>

当今皇帝的替身,在寺中地位尊祟,谁也不敢问他的事,此事既非从所周知,只要他自己不</p>

说,旁人也就不知。他养伤之时,澄观将两个女郎所施的各种招式一一录明,想出了破解的</p>

法子,一等韦小宝伤愈,便一招一式的传他。</p>

澄观所教虽杂,但大致以“拈花擒拿手”为主。“拈花擒拿手”是少林派的高深武学,</p>

纯以浑厚内力为基,出手平淡冲雅,不杂丝毫霸气。禅宗历代相传,当年释迦牟尼在灵山会</p>

上,手拈金色波罗花示众,众皆默然,不解其意,独有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佛祖说道:“我</p>

有正法眼藏,涅磐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摩</p>

诃迦叶是佛祖的十大弟子之一,称为“头陀第一”,禅宗奉之为初祖。少林寺属于禅宗,注</p>

重心悟。想佛祖拈花,迦叶微笑,不著一言,妙悟于心,那是何等超妙的境界?后人以“拈</p>

花”两字为这路擒拿之名,自然每一招都是姿式高雅,和寻常擒拿手的扳手攀腿,大异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