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悠：“我是来报名的。”

老头摆摆手：“我们这儿是国学院，门可罗雀，你可要想清楚。没什么前途的。”

“看出来了，”纪悠颔首道：“你是招生老师吗？”

没想到老头居然摇了摇头：“我不是。”

纪悠：“？”

老头挺了挺胸膛：“我是院长。”

纪悠：“”真没看出来。

老头深深看她一眼，转身从塑料棚地上的箱子里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从一大厚摞的纸张中翻出了一张印着字的白纸。

然后慢步走出来，将白纸带字的一面朝下，“啪”地一声压在纪悠面前的桌子上，俯身凑近纪悠。

“你——对国学有多少了解？”老头低头高深莫测地看着她，空闲的另一只手不停捋着自己的胡子：“你知道国学是什么吗？”

纪悠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大学刚入国学院时上的第一堂课，她平静开口，说出和从前一样的答案：“广义上讲，国学指的是华夏历代的文化传承。狭义上说，国学是华夏诸子百家思想与文化学术。从先秦经典到明清实学，从诗词歌赋到元曲小说，大到玄学、易理、数术、文史，细至礼、乐、律、射、御、书、数，都是国学。”

“国学是我们华夏人对文化的坚守与传承，是历代人呕心沥血镌刻在骨子里的文化基因，是我们追根溯源回溯经典、对外界文化冲击的强烈捍卫，更是全人类思想文化的瑰宝。”多年教书的纪悠，没忍住又把上课时，给学生讲课的那一套搬出来用。

但她说完才猛然想起，她如今身处的，已经是星际时代。这句“我们华夏人”，已经变成了“曾经的华夏民族”。

她来的时代，有十几亿华夏人，可如今站在这片土地上，到处都是科技过度发展、全球崩溃后的遗留人种。他们互相交融，全人类再也没有国籍之分，但同时也没有了土生土长的纯正华夏人。就连她现在使用的这副身体，除了黑发黑眸，没有外籍长相风格外，都不好判定到底是不是纯粹的华夏人。

纪悠忽然鼻头发酸。

但下一秒，就感到肩膀被人按住。纪悠抬起头，正对上白胡子老头晶亮的视线，“你说得对！”

老头激动地胡子都在颤抖，注意到纪悠的视线，他看了眼自己的手，忙轻咳一声收回胳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太激动了，忘了你是oega。”

纪悠：“我是alpha。”

老头继续摆手：“不好意思啊，实在是我见过的热爱国学的人太少，一时太激——你说什么？！”老头忽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她。

纪悠又重复了一遍：“我是alpha。”

她忍了忍，没忍住：“我这么不像a吗？”

纪悠觉得自己和柔弱甜美的小白花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当年她心血来潮想学考古，跟着考古学的好友翻山越岭研究地址和墓葬几十天，经历过沙尘暴、经历过海上暴风雨，被毒蛇咬中都不会开口叫一句。就这身气质，应该怎么看都不像嗯纪悠从脑中搜刮出一个对照组，怎么看都不像染秋那种温柔娴静的女生。

国学院长眯眼上下打量了番面前这位，穿着青色连衣裙，骨骼纤细腰细腿长，漂亮得比他见过的所有oega加起来都好看的alpha，认真地摇了摇头：“不像。”

纪悠：“”

老头：“但是——”

纪悠挑眉。

老头摸着胡子兴冲冲道：“恭喜你，是国学院的一份子了。”

他说完，将手中的白纸翻过来掀开，小心翼翼铺在桌上，露出纸上的十几行字：“这是咱们国学院的入学考试，你拿回去做一做，正式开学时给我。”

老头边递给纪悠白纸，还边补充道：“我知道现在的星际人，已经不喜欢用纸了，但文字只有书写在纸上才能发挥它真正的魅力。这是我手写出的题，你一定要认真做。”

纪悠点点头，对他说的话深以为然。用笔墨写出的文字，天生就比电子板书的更加深刻，像是承载了书写人的浓重情感，可谓力透纸背。纪悠双手接过老头手中白纸，认真观看上面的字迹，发现那张纸上居然是用华夏文字娟秀手写的诗词填空题？

她大概扫了一眼，发现难度最高的也就是地球时期的高中语文诗词填空考题，她每一首都记得滚瓜烂熟，没有一道题不会。于是放松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不过开学之后怎么交给您，去院长室找您吗？”

而且

纪悠有些疑惑，为什么入学考试不是老师考，而是院长考。

结果他下一秒就听到了院长的答案。

“不用，咱们院开院了三十年，就你一个学生，就我一个老师，你上课的时候递给我就行了。”老头脸不红气不喘，老神在在道。

纪悠：“。”

这到底是个多么不在意国学修养、缺乏精神教育的时代啊！她甚至怀疑老头这个国学院院长的位置，是不是因为没人当了，直接受封的。

似乎是感觉到了纪悠怀疑的视线，老头左手握拳挡在嘴前正色一咳，蹙眉认真道：“我可是认真攻读完了博士学位，不要对我的学术水平担心。”

做为前国学院教授，如今只能从入学开始修行的纪悠，面色复杂地应声答应，紧接着就看见老头拿起一个圆形的，像是放大版光脑一样的东西，举起来在她左手腕的光脑上一扫而过。

她的光脑上立刻投影出自己的学籍信息。

显示着纪悠的各项指标——

姓名：纪悠。

年龄：18岁。

性别：女alpha。

学校：西斐尔军官学校。

学号：375101010001。

院系：空。

宿舍：a1栋1层01室。

当然，还有她那一串身体素质为c的超低级评分，以及sss级的精神力。

同时投射的还有一个对话框。

【您好，尊敬的纪悠同学，您的学籍信息即将录入‘院系：国学院’本条信息，请问是否同意。a是\b否】

纪悠毫不犹豫点了“是”。

下一秒，原本一片空白的“院系”一栏，立刻多出了三个大字——国学院。

纪悠忽然觉得莫名奇妙来到这个世界后的忧虑感，被这三个熟悉的字抚平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