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2 / 2)

从安置她的别帐到中军帐只有不到一刻钟的路程,谢窈却觉得仿佛过了很久,她头戴帷帽,身着齐军送来的一袭淡蓝色衣裙,身在淡朦如烟的月色下,真如美玉生晕,清雅绝俗。

她只着了极淡的粉黛,恰到好处地掩住了眼角的红痕,头上鸦鬓浓,足下蹑丝履,薄妆浅黛,雪容花妒。候在帐外的十七像个鹌鹑似的呆了好一阵,道:“夫人能想明白自然很好,请随末将来吧。”

两个耳朵却悄然红了,心道,谢氏女艳绝江左的艳名果非虚传,难怪殿下想尽法子也要抢来。

十七带着兵卒将二人领至中军帐前便不肯再前,春芜下意识地要跟,被他猛一把拉住:“你进去做什么?切莫坏了我们大王的好事!”

春芜只得悻悻止了脚步。

来时的路上便将自己的自尊心一步步碾得粉碎了,事到临了,内心反而一片平静。谢窈低声同掀起毡幕的十九道了谢,缓步走进帐中。

帐中旁余的士卒已屏尽了,四下烛泪无声,火盆燃油烈烈。唯余一高大身影坐在尽头的书案前,手执书简,似在夜读。

谢窈未曾细看,行了肃拜礼:“妾拜见魏王殿下。”

她如芙蓉折颈,这一折便未曾抬头。谢窈双手交拜在额前,于竹简的轻微碰撞声里,听见极清沉的一声:“抬起头。”

这声音若风动铁马,说不出的好听。

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炽热如烈阳,谢窈觉得自己就像是头插草标的货物,只待价而沽,便可随时出卖自己的身体。鼻间酸涩涌起,几乎落下泪来,她咬了一下唇,缓缓抬起了脸。

烛火微朦中,案前坐着个素衣拥裘的男子,未曾束发,墨发随意披散于脑后,右耳边别了支洁白鹖羽。

他长眉如锋,峰鼻如脊,俱是刀凿斧刻的锋锐。唯独一双眼睛湛如天河寒星,中和了通身的凛寒肃杀之气——此人便是齐军的主将,魏王斛律骁了。

出乎意料的年轻,且俊美。

谢窈只瞥了一眼便低下头去,雪颜冷漠,不卑不亢。

帐中一瞬安静无比,男人起身,轻踏步过来,一步,两步……清新淡雅的木樨香被轻风送来,颀长挺拔的玉山影子落在她眼睫上,谢窈下意识避了避。

“很怕孤?”

尖尖下颌被他抬起,斛律骁看着指下这张鲜妍如花、吹弹可破的脸,眸色浓沉得有如化不开的浓墨。

谢窈依旧垂着眼,眸底清冷,沉静无澜:“妾卑贱,不敢有犯大王天颜。”

她神色柔顺而和婉,探不见半点拒绝。斛律骁垂眸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长指往下,轻抚她纤细如玉管的颈骨。

游走在颈上的指尖若刀锋冰冷,一点一点往下,仿若一把尖利钢刀在寻找最合适的切入点,随时皆可能划破她的喉咙。谢窈身子不由自主地战栗,他却停了下来,长指微挑,落于那处浅浅的红粉剑痕上,轻轻摩|挲。

“负心薄幸之人,夫人却为其自刎,又是何必。”

谢窈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仿佛在生死边上走了一遭,下意识的后怕,尽管她并不惧死。她垂眸轻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殿下教训得是。是妾身愚笨了。”

她如一只温顺的雀鸟,与方才营门外的刚烈决绝迥然不同。斛律骁心头涌上一阵深深的无力之感,手指停住,话锋陡转:“知道孤叫你来是做什么的么?你丈夫——”

“知道。”

这一声低若雨珠淅沥,却带着说不出的决绝,谢窈芙颊红如酒薰,轻声打断了他。她道:“妾愿意服侍魏王殿下的。”

愿意?

斛律骁古怪轻笑了声,俊眉微蹙,不知在想什么。视线却渐渐寒沉下来。手指往下,径直撕开了她掩得严严实实的衣领。霎时间,春色乍泄。

轻薄衣衫如落花婉转滑下,露出白玉温软的身躯,雪脯纤腰,玲珑有致。寒气毫无怜惜地侵上锁骨,谢窈发抖得厉害。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抱住了自己仅着片缕的身子:“别在这里。”

“大王,别在这里,好么?”

她重复了一句,如凝脂软玉的手臂勾勒出月白抱腹下柔软起伏的春光,眼畔点珠,盈盈含泪。

“好,如夫人所愿。”

他轻勾唇,一把将人抱起朝屏风宝座后头的内帐走。谢窈靠着男人有力的臂弯,心仍跳得厉害,像是随时皆会冲破柔软的皮肤越胸腔而出。

帐顶泻下温柔的夜风,吹灭了案前连枝灯上的幽微烛火。身子触到白虎毯柔软温暖的毳毛,人被放至榻上。谢窈怔怔回眸,再度与男人对上了目光。她眼中碧波盈盈,倒映着他的影子,无助彷徨,楚楚可怜。

男人的眼中仍是没有半分温度,屈指轻拭去她不经意滑下脸颊的泪珠:“孤是为夫人南来的。”

突如其来的一句,似是安抚。终究是要走到这最后一步了,谢窈心底一片凄寒,她无望地阖上眼:“若能侍奉王上,是妾的福气。”

眼前有阴影拂下,帷纱悄落,灯火如烬,细密绵柔的吻轻柔落在鬓角颌上,力度渐重。谢窈不堪承受地别过脸,陷入迷乱前,听见他在耳边温柔低语:“记住了,我的名字,是‘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