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里,他猛地醒悟了。
“如果南面盘踞邺城的史朝义、盘踞相州的安庆绪诚心归附大唐,那唐军自然可以全部抽调到陇右与吐蕃人作战,但由于我的碎叶军还在幽州,而史朝义、安庆绪又情形不明,至少李光弼的唐军是不敢堂而皇之调走的”
“眼下的唐军,数量自然还是很多,但真正的精锐也就是朔方军、河东军了,朔方军中,在上次的怀朔镇之战、中受降城之战后折损的厉害,就算有郭子仪亲领,估计也力有未逮,而河东李光弼的大军可不敢轻动啊”
“朝廷名义上是要我为其收复河西,实际上还是在暗示我赶紧离开幽州啊,不过子民二十万户的离开无论是圣天子还是衮衮诸公可不敢堂而皇之写在诏书上的”
就在孙秀荣像惯常那样作天外之游时,李泌轻咳了一声,“秦王听旨!”
说着他拿出了一卷黄纸。
在此时的大唐,用来册封王公大臣用的是竹简,叫“诏书”,下令用的才是“敕旨”,是用绢黄纸写就的。
“敕:近闻秦王以北庭大都护之姿,锐意进取,拓土无数,新设碎叶、昭武两大都护府,让大唐声威远播异域,朕心甚慰,又闻碎叶、昭武胡人遍地,汉人寥寥,特许幽州、莫州、瀛州三州二十万户随同秦王迁到上述诸州”
“另,吐蕃,我婿国也,不尊亲长,蛮野不驯,占我河西,特令安西大都护出兵征伐,由新任河西节度使李嗣业助之”
孙秀荣接过了敕旨后却不发一言,李泌赶紧问道:“大郎还有何疑问?”
孙秀荣说道:“朝廷接管长安后,听说对那里的祆教徒大肆屠戮?”
李泌脸色一赧。
这是几个月以前的事情了,以长安西市大萨宝石寄奴为首的祆教徒商队护卫由于在安禄山进城前后提供了大量的协助,让收复了长安的李唐君臣十分不满,当时他们并不知晓石寄奴等与碎叶军的关系,自然大肆报复,石寄奴也被他们投入大牢。
孙秀荣得知后赶紧差人委托李泌营救,石寄奴这才逃过一劫,但那时死在长安的商队护卫没有一万也有好几千,西市也被唐军纵兵抢劫一空。
“咳咳”,李泌说道,“原来并不知道大郎与祆教勾连如此之深,不过其人在逆贼占据长安时提供协助确有此事,我得知后赶紧连夜进宫,拿了敕旨后阻止了事态的进一步扩大,不过遗憾的是这些商户的东西都被抢空了”
“大郎的意思是”
“失去的东西就算了,不过要将所有的人都放回,让其在石寄奴的统领之下往陇右方向走,我会在秋收之后离开幽州,届时一部分军力会进入陇右、河西,让石寄奴等与我汇合就是了”
“那史思明?”
孙秀荣暗道:“见真章了”
便说道:“等我一走,自然要将其放回,我已经答应史朝义,让其两个月以后在广阳城迎接”
李泌有此一问,是因为在眼下的叛军里,虽然名义上都投降了大唐,实际上在经过半年时间的修养后,无论是哪史朝义还是安庆绪都恢复了力量,因为没了历史上的邺城之战,河北道靠近黄河诸州依旧是整个河北道人口最多,田地最多的地方,叛军恢复起来还是很快的。
何况,自从地盘大大缩小后,无论是史朝义还是安庆绪都在幕僚的劝说下减少了对民间的袭扰,在以前史思明部、李归仁部的肆虐下战战兢兢的小民们但凡得到一丁点好处就感恩的不得了,于是他们的恢复就更快了。
眼下,史朝义、安庆绪部都有步骑三万人,每一部的数量都与河东节度使李光弼的军力差不多,若是加上恒州的张忠志,实力将更为强大。
故此,虽然这三部都或明或暗投降了大唐,但大唐显然也是防着一手的。
孙秀荣说道:“单以史朝义的力量,显然是斗不过安庆绪的,因为当时跟着安禄山反叛的臣僚大将大部分归属了安庆绪,史朝义的部队若是由史思明统领则不同,完全可以与安庆绪抗衡,眼下与史朝义争夺大位的史朝清已死,其与史思明之间便没了龃龉”
“朝廷坐等两虎相争不是最好,非要将史思明弄到长安又有何用?”
李泌叹道:“谁说不是呢?但衮衮诸公就是不同意,他们认为有史思明在中央就能压服安庆绪和史朝义、张忠志”
“这我不管了,反正我已经答应史朝义了,至于史思明到了邺城会不会听朝廷的敕令那就由不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