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荣当即在城里大校场斩杀青牛白马,并折箭为誓,与三部进行了盛大的盟誓仪式,有过前一世经历的他知道,与汉人王朝封赐给他们的王位、联姻相比,都笃信长生天的他们对于这项盟誓更加虔诚一些,再过一百多年的契丹人(对霫部、奚部、室韦诸部),以及几百年后的满人(对蒙古人)都是这么干的,若再加上联姻,自然是好上加好。
强大的大唐背景、贴近人心的盟誓,三部都高高兴兴回去了。
草原上,虽然叛乱频仍,不过那都是在秩序极度缺乏,没有一个部落拥有足够的安全感时才会发生的,眼下有了孙秀荣这一套,彼等自然没有不断变乱的心思。
安稳的生活,是无论农耕,还是游牧部族的最大追求,没有之一。
恢复后的碎叶城,也是一座典型的粟特风格的城池,大量的土坯房,平顶,贵族家里才有条石砌成的院落,不过莫贺达干显然对大唐的城墙情有独钟,城墙还是典型的大唐制式,外面是石块、砖块(拆毁时的残砖),中间是夯土,城楼、马面历历在目,与他的两种颜色一样,城墙、城内两种不同的形制也让人如梦似幻。
到了碎叶城,孙秀荣才知晓那位神秘的默啜的来历。
“都督,此人是武周时期王族武延秀留在草原的后裔,曾在大唐读过书,中过进士,后来又回到了草原,没想到竟成了莫贺达干的妹夫,从莫贺达干以往的形迹来看,此人实际上起到的作用并不大,不过由于通晓突厥、汉两种语言,又是武周、阿史那两大王族的后裔,受到莫贺达干的重视罢了”
“此人既然是大唐的进士,竟然没有劝说莫贺达干留住粟特农户,仅此一点他就不称职,城池,是农耕部族天然的产物,而不是游牧部族的栖身之所,莫贺达干重建了碎叶城却没有留下农户简直是暴殄天物”
得知孙秀荣用计将莫贺达干杀死,并将碎叶城以西的区域全部拿下后,从怛逻斯赶来的封常清也非常兴奋,因为这里毕竟在几十年前还是大唐碎叶镇所在,虽然不知朝廷的态度,不过将其重新收复总归是一件好事。
不过新的问题又来了。
前不久盖嘉运曾经占领此地,还拆毁了城池,眼下孙秀荣再次收回来是否会触怒这位眼下贵为河西、陇右两大节度使的高官?
何况,新任节度使夫蒙灵察也曾拆毁过曳建城,显然是同意盖嘉运的做法的,而孙秀荣占据此城后的种种表现,显然是有将此地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的打算,夫蒙灵察会同意吗?
“会的”
孙秀荣淡定地说道。
“以前是不想在此地驻兵、屯垦,因为周围的游牧部落来去如风,让屯田大计经常落空,眼下情形大不相同,周围部族牢牢控制在都督府手里,都督府自从成立以来,大都护府也就是提供了几千套战袍、几百副强弩罢了,并没有靡费什么,像这样的都督府,对于大唐来说自然是越多越好,夫蒙节度使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何况此事还要报到长安才能定夺,在此之前,我等已经稳定周围的形势了”
封常清却摇摇头,“没有这么简单,朝廷自然想要周围部族稳定,但像你这样的都督府自从大唐建立以来都是独一份,朝廷不知就里,加上部分谗言,恐怕早就将你以及都督府视为另类了,我等无非是没有听到而已”
孙秀荣笑道:“那以封长史的看法呢?”
封常清正色道:“我自然是与大郎一样的想法,这种将周边游牧部族全部通过招募士兵、读书的法子吸纳进来的做法亘古未见,但确实是有效之举,假以时日,若是漠北、漠南都像这样,大唐的郡县都可以设在那里了”
孙秀荣苦笑了一下,“漠北,不大可能,你也见到了,想要设置郡县,必须要有屯垦,要有农户,这是根基,漠北苦寒之地很难施行屯垦,只有放牧便利,若是没有城池、没有农田,便无法聚居人心,无法聚集人心,就不能彻底融合彼等”
封常清点点头,“这一点我倒是没有想到,那漠北就只能羁縻了?”
孙秀荣心里其实早有腹案,不过自然不会现在说出来,“那是一定的”
“那通过像汉武帝、太宗那样大规模的战事呢?”
“不妥,漠北到西域,凡是游牧部落都可去得,这些地方地狱广袤,几与中原相差无几,卫青、霍去病以及李卫公能大败诸部,但完全无可能将全部的牧户斩尽杀绝,故此,一场大的战事只能管一两代人,之后,新的强大部落又崛起了,这种情形完全无法避免”
封常清也是长叹一声,“确实如此,连北魏那种本身出自游牧部落的王朝就是如此,遑论其他?”
孙秀荣听了心理一凛,暗忖:“北魏的衰落,不是汉化,而是定都洛阳啊,若他将都城继续放在大同,就算不能长治久安,也绝对会比放在洛阳时间长的多,当然了,关键还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