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约他哥俩去散散心。”曹雪芹说。
曹雪芹约敦敏、敦诚去的地方皂甲屯。
这里有一座荒废的庄园,青砖红瓦、断壁残垣中依旧可以看出昔日曾经的辉煌——这是康熙朝大学士、宰相明珠的墅。
康熙在立太子的问题上犹豫不决,所以他儿子们帮结派争夺皇位。
明珠的儿子纳兰揆叙很康熙的重,揆叙支八阿哥;继位的却是四阿哥,雍正皇帝。雍正位时纳兰揆叙已经死了,可是雍正皇帝仍然记恨在心。下旨把皂甲屯纳兰揆叙的墓碑推倒,另立一座碑,上刻“不忠不孝柔奸阴险揆叙之墓”。
敦敏、敦诚跟纳兰家是么关系,是姑表至亲,是他俩的姑奶奶家。当年英亲王阿济格的女儿嫁给了纳兰明珠。曹雪芹家跟纳兰家也是至。曹雪芹的祖父曹寅与纳兰性德(揆叙之兄)同是康熙的伴读、侍卫。二人多有诗词唱和,私甚厚。
曹雪芹将敦敏、敦诚带到皂甲屯,看到这破屋狼舍、荒村野冢,敦氏兄弟不由得心生悲凉,敦敏是几欲泪下。
曹雪芹说:“这哀草枯树,这断壁残墙,当年却是丝竹悦耳,酒肉飘香啊。”
敦诚说:“事难料,人心险恶。”
抚摸着揆叙的碑,敦敏说:“我想大哭一场啊!”
“哈哈,哈哈!”曹雪芹却声大笑。
敦氏二兄弟惊讶地看着曹雪芹。
曹雪芹旁若无人地唱起来,身子摇摇晃晃脚颠跛,一副醉态。
“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忘不了!
古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到多时眼闭了。
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这是么歌?”敦敏问。
“《好了歌》。”曹雪芹说。
“《好了歌》……?”敦诚皱着眉头说。
“事皆如此,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是了。”曹雪芹说。
“生这歌是从哪里得来的?”敦敏问。
“道人,那天我去了庙,学了这歌。”曹雪芹若有其事地说。
敦敏想了想说:“庙里没有道士啊?”
“哈哈,”敦诚忽然笑了,“是《红楼梦》里的,跛足道人唱的。”
敦敏恍然大悟:“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后面还有《好了歌》注。”
曹雪芹在这荒废的庄园里边走边点点地唱着:
“陋室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又糊在蓬窗上。说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垅头送白骨,宵红绡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哪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不定日后梁;择膏粱,谁承望落在烟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嫁衣裳。”
敦诚惬意地笑了:“哈哈,‘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嫁衣裳。’归去来兮,我来了!让他们乱烘烘地吵吧,闹吧。酒里乾坤大,杯中日月长。”。
敦敏慨叹道:“好了,好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走,生,我们喝酒去!”敦诚着曹雪芹就走,好像刚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