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买的婆子点头,正想说什么,如晴却天外飞来一句,“既然妈妈跟在嫂子身边这么多年,为何还不清楚嫂嫂的脾性呢?”她把账单移到采买的面前,语气仍是温和,“妈妈且看吧,嫂嫂先前曾就说过,咱家有一间米行和一间胭脂铺子,按理说,自个家花用的都应当自家供给吧,怎么妈妈却去别的铺子采买呢?这是不信任自家的东西,还是----”
采买的婆子连忙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咱家铺子里的大米呀,全都效外出产的,奶奶主子们都吃腻了,所以都改吃江南那边的。再来,这胭脂水粉的都是替太太和二姑娘三姑娘,采买的。姑娘有所不知,太太对这胭脂可挑剔了,指名要艳阳坊的,老婆子我也没法子呀。”
如晴淡淡一笑:“这我倒是奇了,太太才来齐州城不久,如何得知艳阳坊的大名?”
“这----太太交游广阔,成天与那些太太小姐们打交道,应该是向她们打听了的。”
“真是这样吗?”
“是,当然是啦。姑娘若是不信,大可去请了太太来询问便是。老婆子若有半句不实,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如晴淡淡一笑,“妈妈不必如此。不是如晴信不过您,而是我觉得这艳阳坊华而无实,这卖出来的价格远远高于同行。更何况,妈妈为人一向好,对嫂子又忠心耿耿的,可不要因那些蝇头小利的,就让嫂嫂生疏了你,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采买的面色一僵,强笑一声:“姑娘在说什么呢?怎么老婆子却听不懂?”
如晴伸了个懒腰,“听不懂就算了。妈妈好自为之吧。”然后起身,带着账本,走了没几步,又闲闲抛出几句话,“我倒要去问问嫂子。一向素有御贡之乡的德惠大米居然还及不上江南来的那些米。真令人奇怪。”
那采买的吓得魂飞魂散,连忙拉过如晴,陪着笑脸,“姑娘,姑娘,奶奶有了身子,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姑娘切莫把这些烦心事与奶奶听才好。姑娘,都是老婆子一时鬼迷了心窍,误听了那卖米的说这江南的大米又香又糯的,这才一口气买了百十来斤。老婆子已经知错了,请姑娘千万别告诉奶奶去。”
如晴叹气,“妈妈,看样子,你是瞧不起如晴呀。”
采买的心里一跳,强笑道:“瞧姑娘说的,哪有这回事,姑娘多想了。都是老婆子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误听他人神吹,请姑娘就饶了老婆子这么一次吧。”
如晴盯了她半晌,又重新坐了下来,“我查了先前的账本,都几乎上对的上账,也对的上号,唯有这个月---”说到这里,如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我才一当家,妈妈就换了采买的地儿,价格还与先前高出不少,还有咱家吃的米,从先前平均28斤涨到42斤一天,妈妈,您这是在给如晴下马威呢,还是在考验如晴?”如晴身边的沉香立马眯着眼盯着采买的婆子。玲珑玉琴侍书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准备如晴一下命令,就上前把这婆子拿下捆绑起来。
这采买的哭丧着脸,连忙跪倒在地,“姑娘冤枉呀,就算给老婆子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的。”
那采买的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原不是她的本意,实是外头知道她是方府的采买,全都争着来巴结她,其中一两个与她又熟识,又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家里又穷,一时心中一软,就与他们做生意去了。这采买的婆子又痛哭流涕地指天发誓地向如晴保证,她也没料到如晴第一次理家,年纪又如此的小,居然会如此的精明,她偷偷做的账居然也会被捉出来。
那采买的又连连磕头保证了一番,如晴也分不清她是真的悔过还是暂时性的,又严厉警告了几句后,就放她离去。
沉香忍不住道:“姑娘,这死婆子当真大胆。您才当上家,这还不到半个月就敢明张目胆做假账唬弄您,摆明了欺负您年小不更事。真不能便宜了她。”
玲珑也道:“就是就是,姑娘真是太心软了,怎么就这么简单的放过她?”
如晴道:“那依你们的意思呢?”
沉香一时滞住,“她是奶奶身边的人,姑娘凛了奶奶便是,让奶奶处罚她。这样姑娘即不得罪人,又能震摄他人。”
如晴点头,又问玲珑,“玲珑,你呢?”
玲珑搔搔脑袋,“沉香说的倒也有道理。可是,姑娘这么做,自有姑娘的道理。”
如晴乐了,真看不出来,这丫头拍马屁的功夫还真是越发增进了。
沉香瞪了玲珑一眼,不过嘴里却道:“姑娘是怕大奶奶烦心么?”
如晴摇头,“这些都还只是小事,最要紧的,是控制府里头的开支才行。”缓缓展开手头的账单,全是外头各个铺子里的记名帐单,也才半月的功夫,居然就累积了三百多两银子的外账。
沉香略扫了几眼,心里也跟着着急:“姑娘,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太太她们,也太----太那个了----”
玲珑也忿忿不平地道:“可不是,哪有人这样的,太不要脸了。”
如晴轻斥,“太太虽然做事有失妥当,可总归是府里的主子,岂是你们能随意编排的?快给我打住嘴。若是传到太太耳朵里,定有你们的受。”
玲珑赶紧闭了嘴。
沉香又道:“姑娘,太太她们一直赖着不肯走,又不肯出一份子,奶奶又不管这事儿,您一个姑娘家,一没私房,二没财产的,如何处置这一摊子烂事儿?大奶奶也真是的,明知你的身份,偏还把这些糟心事丢给你。”沉香现在对何氏也有很大的怨言了。
如晴无耐一笑,“不必着急,太太在家里可以不要脸面,但在外头,也不至于这般吧。我也相信林嬷嬷的办事能力,相信再过不久,就能见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