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与混沌像是养蛊一样被堆放在一起，先天敌对的两种东西凑一块会发生莫名其妙的“起源·混沌式”的反应，最终所得结果是一个问号，得自己亲自去揭晓答案。虽然，偶尔也会出现答案近在眼前却也无法分辨、无法解析的情况——从只言片语以及正面短暂接触的情况来看，这什么“黑渊”十分可疑，坏得冒油冒烟或是冒点别的什么，坏得过于纯粹过于直接，就好像秩序与混沌的那种纯粹对立一样：没别的，就是要碾死你而已，不需要任何理由，或者说，彼此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理由。

没有什么推动文明衍变的争斗、变化，那些都是不存在的，争斗与动荡是生命恒久的主旋律，相同或者不同族群、文明之间进行争斗，混乱——为了争斗而反思，为了争斗而前进，前进与反思的结果又会带来新一轮的争斗，或是为了新目标，或是为了尚未实现的过往，或是为了自己，来来去去就成了为了争斗而争斗。

那是文明与族群前进的基本主旋律，但不是所有，不能以偏概全。然后现在，刚刚所知道的这个新鲜存在，他们的行动只存在纯粹的破坏、对立，将其代入到“混沌”那边来判断情况，其实各方面条件都相对充分，成立，但有一个最大的矛盾：那个妖夜所用的能量不像是混沌能量，也不是深渊死雾。至于他的构造规则等……也没法依据这部分情况去判断他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只知道他是能量生命体。

就，很奇怪。

眼下的情况很微妙，妖夜一个人坐在大厅的一角，双腿交叠保持着一个伪·优雅的表情俯瞰整个大厅，睥睨众生，凭一己之力压制了大厅里的……大概有一千人。现在这一千号人全都蹲在墙角的位置不敢说话，惊慌、恐惧、混乱，各种情绪正在进一步酝酿，蔓延，而他，就像是坐在包场的观众席上尽情观赏这出几乎静默的戏曲，尽享欢愉。

这地儿的动静那么大，不可能不引起察觉，她也看到大厅里的招待员偷偷摸摸做了什么，但直到现在也没有回应，恐怕是有更多不好的情况。

她小心触动灵魂传讯尝试寻找去了别处的凤儿和小白他们，不出所料被拦住了，那层黑色的能量领域阻拦了此处的信息传递；不过，这种简略的能量领域可阻拦不了她的视线。

她的视线进行切换，俯瞰整艘欢欣号，不出意料看到了一大群刚刚见到的黑影正把守着这部分用长方体堆砌成的建筑群，他们镇守了每一个楼层，压制了欢欣号上的所有乘客；顶层存在另一个能量领域，能感觉到内部传来了凤儿和小青她们的能量气息，看动静似乎在战斗，且问题不大；她在甲板下方找到了魔魇和小白，喏俩趴在一个奇怪的绿色柱子上，正鬼鬼祟祟盯着下方那群黑色的影子，好像打算伺机而动；另一个传来了能量反应的地方在更上方，大概是这艘船的舰桥，啊，她正好赶上事态变化的时候。

“嘭——！”

舰桥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一股巨力给击碎，站在门口的两个守卫立刻就被大门炸开的巨力给掀飞，嵌进了墙壁里。忽如其来的动静让舰桥内的所有人一怔，包括船长在内的所有人都下意识进入了战斗状态。

“女士们先生们！演出差不多要开始了哦。”

“你们是……！黑渊……！”

船长看到那几道黑影般的人形个体立刻就明白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他立刻甩掉了平日里爱不释手的茶杯，正要抬手激活种子的时候，一股黑色的浪潮便如暴风一样从正面袭来，一口气淹没了舰桥，吞噬了他身旁的所有人，将他们化作一个个痛苦挣扎的黑色人形雕塑凝固在原地。

“哈啊，你们太过依赖‘种子’了，依靠它的你们确实只需要极短的时间就能获得强大的力量，但，那部分力量在我们面前不过是拙劣的、派不上什么用场的次级玩意儿罢了，尤其是在被我们压进如此近的距离时。”黑渊领头的青年走上前，伸出两根手指摆弄变成黑色“雕塑”的船员，挑起他的下巴将他的脑袋左右拨弄，好像在欣赏什么杰作。

“那么，尊敬的船长先生，现在的欢欣号里还能活动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了。”他放下了自己的作品走到因惊恐万分而动弹不得的船长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含笑，“我想，接下来要做什么不用我提示了吧？还是说，你要做一些无谓的挣扎？”

船长咬着牙一头汗挣扎了一阵，经历过无数次危险的历程让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态，缓步走到了船长的座位前激活了控制台的映像，沉声道：“你们……想做什么？”

“按照正常情况行驶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便好。”青年发出低沉的笑声，“不过，要稍稍偏移一些，不要去伴星的星港上，而是直接前往……”

船长呼吸一顿，面容铺上了惊恐与骇然，他一瞬间就明白了黑渊这群人出现在这里的意思，但，这不对：“这没有意义，因尔斯星上的火力足够在一分钟内把一千万艘欢欣号给打下来，你连空间封锁的区域都进不去就会被击毁！”

“呵呵，船长先生很聪明，但，那些就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了。”青年眯着眼用打量作品的眼神扫视船长，“你只管动手便是。”

船长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怒意，触摸着控制台映像的手不断抖动，他的内心疯狂挣扎，在“听从指令”与“抗争”之间徘徊，想要选出一个可能存在生还率的选项，但，他选不出来。他挣扎许久，在黑渊的人不耐烦之前咬着牙修改了航线，也许是觉得，在因尔斯星的炮火下湮灭也好过被黑渊的人吞噬吧。

溟溟听完全程，俏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些许黑线：咱就登一艘船怎么就惹上了莫名其妙的事情？现在跳船还来得及的对吧？反正船舱也没焊死，她们上来转一趟也没什么损失还摸到了一些情报……

唔罢了，还是盯着到最后吧，毕竟她现在是把这群黑渊的家伙列为了观察目标，需要分析他们与混沌的关系。

说来，除开刚刚看到的那部分东西外，她还瞅见了一些晃来晃去的黑影，他们正在欢欣号的各个地方贴上一些巴掌大小的正方体，淡紫色的正方体，看着像是结晶碎块，那些碎块被贴在墙壁上之后就会蠕动着自己嵌进墙壁内。

从能量方面来看，那些就是普通的能量结晶，因为正处在还没充能与激活的状态所以看不出用途，但总之，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要考虑的是这东西“不好”到什么程度——说是这样说也没线索。

算了不管了，反正再大的麻烦也弄不死她们，现在安静围观就行了，等到事情找上门来的时候再……

阴影，就在这时落在了她们脑袋上让她一怔，一抬起头就看到那被称为妖夜的青年走到桌前与她们相隔大约四米，黑色的双眼炯炯有神盯着她们，他就像是找到了稀奇的猎物一样用黑色的能量覆盖了她们四周的空间，像是黑色的包裹要把她们打包带走。

“你们的气息有些特别，似乎能作为开幕前的消遣？”

她们四个听到这话都一怔，还不等她们有反应，妖夜忽然抬手一招，便将紫言与楚依恋都包裹在了一层黑雾中提了起来。

“噫——？！”楚依恋脸色一下就变了，顿感惊愕在灵魂传讯内惊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我们？我们都把认知模糊激活到极限了啊？”

“外来者被本地人一下子揪出来什么的，这到底是哪个地方的剧本啊？”紫言也哭笑不得在灵魂传讯内吐槽。

当然吐槽之余她们四个还是很疑惑：看样子是气息特别然后被逮住了？但，是什么程度的气息能特别到吸引到妖夜？让他可以在上千人中单独挑中她俩。话说她俩也没有共同点啊？

“小依恋是‘音律’的传承者，如果紫言也接受了‘创造’的传承，这种情况下你们俩一块被注意到，那这件事的本质基本就定下来了，但没有啊。”溟溟歪歪头往紫夜那边靠了靠，满心不解：她们不担心会遇上危险，倒是比较担心这个妖夜，怕他不小心惹到小依恋然后被她给崩了——小依恋怎么着也是传承者，就算只是初入轮回境的传承者也能给这家伙整个大麻烦出来。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紫夜好像想到了什么，“紫言和依恋的认知模糊不够我们级别高，所以没‘模糊’得很彻底，然后被逮住了，而我们的能量等，毕竟是从众神界那里孕育而来，足够特殊——那家伙怎么说也是天神之境，还是接近高阶的程度，感知肯定不弱。”

溟溟啊了一声：“这真的很有可能。”

紫言和楚依恋悲呼：“那不就是无妄之灾吗？！”

溟溟耸了耸肩：那没辙，如果她们四个都有问题的话，她和紫夜肯定不会被识破，被识破的概率最高的可不就是你们两个小丫头。

她拍了拍紫夜，俩人对视一眼，都开始小心翼翼蹭着墙壁挪着走：不管怎么说，人被挟持了，矛头就转到她们头上来了，这种情况下她们肯定得动手。

妖夜提着她俩也完全没有轻拿轻放的意思，就像是提着两只小鸡仔一样，把她们拎出来后就用力甩在了一旁的空地上。

紫言一屁股摔在地上还被飞过来的楚依恋给结结实实砸到了胸口，顿时就一阵气短，急忙把后者给扶起来：“还好？”

楚依恋摸了摸鼻子和额头，讪笑着回应：“嗯，撞在缓冲垫上了，不疼。”

紫言：“……”还有精神调侃，看来她也是不算特别紧张。

她俩正急忙站起来警惕的时候，妖夜就在两米远的距离看着她们，眯着眼上下打量，然后开始绕她们转起圈儿：“没见过的能量反应啊，新物种吗？不管是西天区还是东天区都没见过这种情况，硬要说，似乎和‘虚无行者’比较接近，但远比他们那帮半吊子要纯粹得多。”

紫言在灵魂传讯内悄咪咪说道：“众神界的人族会被其他人族算为新物种吗？”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和你一样都是新手。”楚依恋苦笑。

紫言的视线始终跟随着妖夜，他转半圈她也跟着转半圈，始终用正面对着他，精神上还有余力让她堆起一个优雅端庄的笑容，让她尝试来一次交流或者说交涉：“于是，你找我们有什么要事吗？我们只是普通路过的旅客而已。”

妖夜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盯着紫言，过了几秒他猛地拉近了距离贴在近前，近距离凝视着她的眼睛。

忽然凑到近前的妖夜把紫言吓了一跳，占据了整个视线的那双黑色的眼睛存在着一抹令人不安的黑暗，它好像沸腾了，正在涌动，述说着几分狂躁和……混乱，仿佛能从他的眼睛看到另一个世界。

“能抵挡住‘黑渊’的凝视吗，不错的强度，”妖夜忽地伸出手抓住紫言的脸，眼中逐渐亮起黑色的幽光，“似乎，是个上好的玩具啊……”

忽然被一只大手掐着半个脑袋，紫言心里也是忽的一惊，快速回过神凝视着妖夜，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放肆狰狞，打量她的眼神就像是在打量什么玩具，而她看到对方的眼神后，也是立刻做好了遇上麻烦事的心理准备。

瞧见她没有露出半点慌乱害怕，只剩眼睛和眉宇的神态表情也能向他传递出阴沉冰冷的意思，他反倒是提起了兴趣：“我改变主意了，我要把你们两个都带回去……活蹦乱跳的未知实验素材，也许能提供不少新鲜的信息。”

话音落下的刹那，紫言收敛了所有心绪，垂下的右手在顷刻间完成了元素能量的汇聚，也是在能量汇聚的那一瞬息的功夫里，她猛地捏紧右拳，用尽全部力量，迅如雷霆一拳头重击在妖夜的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