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人。”霜霜拍了拍这小丫头的脑袋，抬头远望着黑夜中散发着朦胧光芒的城市，“和你所想的情况是一样的。”

“呃……我所想的情况……”星尘怔了一下，脸上挂着呆萌、茫然和不清不楚的表情。

看这丫头好像没反应过来的模样，霜霜也是稍稍一怔，忍不住再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干脆把话挑明了：“对啊，我瞧你看小星星的眼神……你不是喜欢他么？”

“喜欢……”星尘听了这话呆滞得更厉害了，忍不住歪头，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化，随后，好几种表情都褪去了，只剩下茫然还徘徊在脸上，“这种心情，就是人之间常说的喜欢和在意吗？”

“……”霜霜整个人都呆住了。

好嘛，她今天观察了一天都觉得这个本源生命·世界意识还挺机灵灵动的，都以为她已经完全脱离了常规的世界意识的范畴，而小星尘的表现，也确实能让她给出这个判断。然而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会在这种地方、这种事儿上表现得迷糊和呆滞。看看这丫头这表情，跟小小意识说“我莫得感情”的情况差不多……嗯不，其实还是有点差距的，小星尘更灵活一些，她也知道那些情感的存在；常规的世界意识则要呆愣、呆萌很多，有关情感一类的事物完全不清楚，要了解也十分艰难。

“原来连你自己都不清楚啊？”她撇了撇嘴略感无语，那这不是白说了，难道还要从最基础的方面开始说起，“你稍稍回想一下你平日里的活动情况，看看是不是每天都有两三成的时间想着与他有关的事情……”

星尘呆然晃了晃手里的书，小声回应：“现在手边常用之物都是星赠予的礼物，这世界也因为他才得以延续……不管是目睹到何物想到何事，都能联想到他身上。”

霜霜：“呃……”

完了，这是个非常“危险”的答案，这丫头已经栽坑里了——若说她是一棵树苗，那现在的情况就约等于，她已经在坑底扎根了很久、已经根深蒂固……哦，如果不出意外，甚至会是两棵树苗……到处留情的笨蛋小星星，哼。

也不知道这次，那根木头什么时候会反应过来……嗐，真是少看一会儿都会出状况——各方各面的状况。

星尘呆然许久放下了手里的书，大概是听到霜霜姐谈到了奇怪的话题，现在无心再折腾自己的那些事，转而挪过了注意力看向霜霜姐：“霜霜姐，按照你刚刚说的话来看……你认为‘我想的情况和你认为的情况一样’，也就是说，霜霜姐你是……唔……

霜霜乐呵呵按了按小星尘的脑袋，浅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家里人，家里人，嗯嗯。”

星尘愣愣地看着她：总感觉，她理解的“家里人”和霜霜姐所说的“家里人”，二者间的意思不太一样。

“唔……所以……”她眨巴着眼睛看向霜霜姐，“要我保持距离吗？”

“呃，我可什么都没说。”霜霜愣了一下，看向忽然带上了无奈和失落表情而浑然不觉的小星尘，眨了眨眼，浅浅一笑，“你抢先说了这话……倒是看得开。但，这事我不会管，因为，没到需要管的程度。”

“欸？”星尘听到这意料之外的话就更呆然了，满脸不解看着霜霜姐，一时间没有弄明白她的意思。

“前路漫漫，遥遥无期，眼下的一切暂时走在正轨上，不管是我们的事，又或者是你们自己的事，都是如此。”霜霜用能量凝聚出一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下，“既然正在做重要的事，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知道目标、知道前路该如何走，那就不需要去管其他的‘附加项目’。”

“与他为伴，如果不是特定的情况，其实，是一件相当辛苦的事情，尤其是在追赶他的时候、在向他靠近的时候。”她偏头看着小星尘，用过来人的语气淡然述说着，“不管是家里的孩子还是你们都在拼着命向他追赶，我能认出来。这其实是一件异常耗费心力的事情，耗费精力、损耗精神，从长远的角度上来说，其实是不值当的拼命，我是指‘拼着命去追赶’这个做法，其实不太值得——从我们的角度上来说并不赞成你们这样做，但，考虑到这是你们在知晓前因后果后、根据自己的情况做出的非冲动的决定，那我们也就决定不阻拦你们，让你们自己往前走，等出问题的时候再予以纠正或劝告，即是从旁辅助拉一把。”

“相伴这种事，若是感到有心无力了，累了，自然就会放下，而与小星星他相伴，是一件过分简单却又过分艰难的事情。他是个‘没有感情’的人，从过去到现在，跨越近百个纪元的生命历程，他所做之事就只有不断前进，这也是他唯一要做的事情——我们怀揣着相同的意志、相同的理由一同前进，跟着他的步伐不断向前，这就是刚刚说的，‘特定的情况’。也是因此，才能相伴在他左右。”

“若不是如此的情况，只是单纯地想要跟上他，那将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你们现在了解得不多、经历还少、生命历程不算很久，当你们活得再久一点了，当时间过去千百万年、数以万亿年，你们也许会做出下一次的改变，也许会感到厌倦、疲惫、有心无力。当时光走到那一地步，当情况发展到刚刚所说的那种程度后，你们……或者说你和那丫头，就会自己放手，无需我做什么。”

“所以，我不会劝你什么，时光会给出一切的答案，对于我们这些高位生命、不朽者而言，时间能解开很多问题，而我们，有永恒的时间可以去等待。”

霜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但从个人角度上来说，我会给你一句告诫，比如，劝你三思而后行，劝你好好了解了那些事情后再做出决定——你也是不朽者，虽然现在还比较稚嫩，却已经是这个行列里的生命，早晚也会如我们一样度过漫长的岁月。就算时间一样无限，也不意味着平白浪费时间是没有代价的事情，所以，我必须要劝你一句，就一句，劝你想清楚此间的一切事情，劝你在精神状态良好的时候再作出决定。”

星尘默然低着头，沉思着，脑海里转悠着霜霜姐刚说的诸多话语，其中所包含的思绪、信息……大量的信息……指引着未来的信息……未来的道路……复杂，难以明言。

“即是说，此事的选择权……其实在我？”她低声呢喃，这个答案砸下来，反倒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也许，不知所措之余还有些……庆幸？

“不用想着怎么应付我，也不用想着怎么去迎合那个笨蛋，他的事情，他自己已经完全打点好了，不需要任何人理会，我们只能在适当的时候充当‘变数’，尝试着修改他定下的，过于激进和吓人的目标……说远了。”霜霜干咳一声把快要跑题的话题给拽住，看着面前的小丫头浅笑道，“我想说的是，你就按照自己所思所想的去做就行了——你在想什么？你想做什么？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你又有什么打算呢？”

“我……”星尘低着头呢喃，这几句话似乎存在魔力，勾起了她心底的记忆，让她不由自主就回想起了曾经经历的一些事，回想起了看他一步步离开的画面，回想起，他变成一条星河消散的画面，让她心跳都慢了半拍，“我……不想看着他离去……想要……”

想要拼尽全力靠近，拼上全力也想要抵达他的身旁……就和刚诞生时所感觉到的情况一样，

霜霜听着这迷糊、含糊不清的话，忍不住眨了眨眼，随后捂着额头略感哭笑不得摇了摇头：“结果到头来还是那种情况嘛，没有改变……也就是说，这就是你在衡量清楚后所给出的答案……呃，不是？”

出乎她意料，小星尘摇了摇头，看着她，很认真地说道：“也许，只是诞生时所留下的本能——现在的我，对星的了解还很少，不认为自己能做到‘不管是什么情况都能一同前往’的程度……在了解清楚那些事之前……”

这丫头说着说着忽然扁着嘴苦笑了一声：“抱歉，这个答案可能……很糟糕吧？”

“没有啊，为何会这样认为？”霜霜摇摇头，“很理性的答案，应该是你属于‘世界意识’的那部分思绪所给出的慎之又慎的答案，是经过了思考与衡量后所给出的真实答案——这很好，不需要过分在意我们而扭曲自己的答案。”

“我们背负着使命和无数的仇恨，所以需要一往无前、永不回头，但，这是对我们自己的标准，不是对其他人的标准——放弃、后退，也不失为一种负责的选择，即是对自己和与自己有关的人负责，也是对他人负责。此种情况，如果不假思索贸贸然就说出‘不管如何我都能……’什么什么的，那才是糟糕的答案。”

“这……这样吗……”星尘略感不好意思挠着头，“但，就算如此，我还是……想要跟上他……在允许的范围内。如果我在了解了那些事后觉得自己无能为力的话……”

霜霜听这个姑娘“的话”半天都没有后文，不由得偏过头朝她看去，紧接着就看到了一张可怜巴巴、泫然欲泣的俏脸，看她咬着牙万分艰难的模样，好像还在逼自己做什么决定。

“好啦，没有让你现在就做决定。”她拍了拍这小丫头的脑袋，摁住了她差不多要做好的决定，安慰道，“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哪怕是你的未来，你自己也不一定能说得明白。路呢，是要一步步往前走的；答案，也是要一步步得出来的。”

“未来的事情就等未来再说吧，在你更改自己的决定之前，就按照现在的步子一步步往前走就行了。只观望未来而不衡量当下的情况的话，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

星尘听完沉默了一阵，用力地点了点头。

霜霜看这小丫头露出更认真的表情，忍不住在心里乐呵呵一笑：同为本源生命，她当然不希望把人给放跑了，但，也没打算强迫她做什么决定。现在只是在尝试引导她而已，引导她摸清楚自己的想法，至于其他方面嘛……过一阵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