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尽千辛万苦，数次光顾墓地总算是找到了大笨蛋的尸骨（误），然而就在讨论迁坟（大雾）的大事时，她们忽然想起一件有点不上不下不好处理的事儿，那就是，把大笨蛋的尸骨抬回去了好像也没人祭拜（不是）。

嗐，毕竟眼下的事儿要两头兼顾啊——这部分事儿从一开始就没和小紫言她们提过，总不能现在忽然间把大笨蛋的“尸骨”给抬回去吓她们一跳吧……不能这样做的话，就……让她再想想。

她想了一会看向了小小意识：“把大笨蛋带回观察者空间里放着，让你看住他的话……”

“看不住。”小小意识摇摇头，“我出现在此，随你们在虚空里处理那些事，便已经是把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这副身躯上，众神界那边，除非有极危险的、被标记的事情发生，不然暂时都不会告知于我。若是在离开的期间，众神界发生了比较重要、值得记载的信息，当我回去后，就会自动接触到那部分消息。”

“不过若是有需要，我倒是也可以回去看守。”

“不不，你就跟着我们吧，现在人手严重不足事儿又多，”源空连连摇头打掉了这个提议，“看住大笨蛋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但，按照理性而言，犯不着用上这么大份量的力量去专门看住，只用‘顺便’分出一部分精力进行看护就行了——大笨蛋肯定也会说，‘忙你的去，偶尔来看看我死没死就行了’之类的话。”

小小意识：“……”像是他的风格。

“所以……”源空转了转眼珠子看向小冰雕，“小冰雕，你刚跟外头那个本源生命小丫头聊过了吧？情况怎么样？判断的结果是……？”

“星尘啊，是个挺好的姑娘，责任感、担当、勇气等优良品质都有，总体情况对应她现在的生命层级来说都挺不错的，就是还有些稚嫩，还需要些成长的时间。”霜霜认真回应着，说到最后，眼神变得稍有点小怪异，“另外就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星星提前赋予了她灵智的缘故，还是说，是他们的能量同源的缘故，那丫头，有些……不对，该说是……很在意小星星的情况，提到他的时候，神态会有较为明显的变化。”

“啊，啊这？”源空听了这话下意识就瞪直了眼睛看向小冰雕，从她的眼神里确认到就是她所想的那种意思后，一脸懵逼摊开了双臂，“按照当年的情况、惯例来看……大笨蛋又往家里捡人了？”

“大概，又是无心之举吧。”霜霜哭笑不得捏着小星星的手，另一只手捋着他的长发，看着他沉睡安静的面容，忍不住叹息，“他只管做事不管任何人际不人际关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麻烦的，就统统都断掉，不麻烦的，就万事都无所谓。”

“但他架不住其他人怎么想是吧。”源空瞄了小冰雕一眼，“就跟当年的你们一样，后来就天天惦记着他，到现在终于是把他吃干抹净了。”

“嘿嘿……”

霜霜俏脸微微泛红，不好意思挠着脸颊：“那，照你的意思，莫非是……”

“既然你看了都说可以，而我们也确认了大笨蛋现在状态都良好，还受了她们的照顾，虽然这种照顾可有可无……”源空凑过去坐在床边，偏着身子伸出手戳了戳大笨蛋的脸蛋，“那就干脆让她们继续照看一段时间吧，就当白捡了几个苦力……咳咳咳，这样说不大好——就当看护的。”

霜霜：“……呃。”虽说小星星有栽培她们的一点点小意思在里面，但就这样光明正大把他们当“苦力”是不是有点……不大好？

她忍不住嘀咕道：“才认识还没到两个小时呢，你矜持点。”

“嗐呀，说是这样说，但，这件事他们绝对很乐意做，你信不信？”源空咧咧嘴，晃着手大大咧咧拍掉了小冰雕的担忧，“如果此事他们早已经厌倦、厌烦，在我们提到的时候就会迫不及待表现出来，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客套也会有一点点可寻的痕迹，甚至，会让我们早点把大笨蛋给带走什么的——看护一个瘫床上毫无生命体征、毫无生命气息的人，那可不是体力方面的活儿，全是精神方面的压力。只要把人往那一放，自家房子就会有一种被捯饬成了停尸房的感觉，一走进去就会闻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气味，还能感觉到冰天雪地的深寒。”

霜霜、小小意识：“……”虽然某个笨蛋是经常把自己整得死去活来的，但也不至于说的这么……就是……抽象……这太抽象了，照这个情况来说，被他躺过的地方不都成了停尸房？

源空瞄了一眼这俩丫头，瞧见她们都摆着万分古怪的表情，耸耸肩没有在意，继续说着自己观察到的现象：“而在我们提出这事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担忧和紧张，就好像怕我们误会什么，因此而感到为难——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那俩姑娘的神态，就好像担心自己没照顾好大笨蛋一样，担心我们怪罪。然后，第二反应就是，有点失落，好像担忧以后就没法再见了似的。”

“他曾在这世界里忙活了不少事，一步步牵引这个世界走出死局。然而，等一切都如愿以偿迎来了终结与平静的时候，却也一同迎来了他的消逝。”小小意识听了“第二反应”便提了一句，“对他们而言，他们之间恐怕没来得及好好说几句话，没来得及多相处几秒，就这样相隔在两种状态中，眨眼就过去了百年，他就像个损坏的木偶，无法再活动、无法再说话，因此而留下了遗憾。”

“呃，这倒也是我们的常态了，也是大笨蛋的常态。”源空呃了一声，右手捂着额头忍不住苦叹，“在别人家里忙活完的时候就立刻退场，而且一退就有好些时间没法再见……他经常都做这样的事情，忙完就光速退场，连告别的话都来不及说一个音节。然后，就留下其他人在忙活、在纠结、自责，久而久之会因此而感到遗憾。”

“总之这就是咱的想法了，这百年来她们把大笨蛋照顾得都挺好——你就当照顾得挺好，反正看着白白净净的也没啥问题，就算是‘好’吧——让她们再照看一段时间，估计也没什么……”

“吧？”

霜霜：“……”怎么最后一个字就泄气了呢？

“剩下的，就是教她们一些辨认方法，万一大笨蛋有事了什么的……虽然我觉得大笨蛋应当不会再出什么事了。”源空嘀咕着挠了挠大笨蛋的脸蛋：这又不是寻常人家卧病在床的人，需要时时刻刻照顾，但，若说把他撇到一边去不理会，那她们也做不到——当年大笨蛋躺下的时候，他们一群人也是隔几天、隔一段时间就来看看，是为了让自己放心，也是为了让日渐增长的思念得以平复……就是，类似小冰雕她们，那思念是越平复越厚重，然后等大笨蛋醒了就会消耗所有的思念化作一次飞扑……咳咳。

“当然了，”她偏过头看向小冰雕，“这事儿还是得看你的意见，你说的话管用——你说带走，我们就把大笨蛋带走，大不了改一改行程，就不往外头跑那么远了，过一两天就回家一趟看看；你说不带，我们就在这里留几天，看看这个世界，看看这群小家伙的情况，再把东西准备好，若是仔细观察过后仍然觉得此行可以，那就在离开的时候再把事情跟他们摊开来说说。”

“之前是担心大笨蛋落在了鸟不生蛋的不毛之地，担心他会睡都睡不好所以赶紧赶过来看看状况，”她说着又把脑袋偏回去，继续看着大笨蛋，继续戳他的脸蛋，“现在确认他的状态一切良好，也有个好的落脚地，没有遭遇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儿，我也算是能放下心了。”

“总之，小冰雕，交给你决定吧。”

霜霜一直摩挲着小星星的手，闭着眼睛沉思着，过了好半晌才睁开眼，长出一口气：“在这个世界留下一个标记，然后……把它调整一下，让它往众神界所在的方向飘过去——小星星就留在这里吧。”

“有人照顾他也能让我们安心一些，虽然……”她说着脸颊抽了一下：虽然照顾小星星的人……好像……呃……算了不提了。

“虽然？”没听到小冰雕的后文，源空不解地追问了一句。

“……没什么，不用理会。”霜霜忍不住在小星星的脑袋上屈指弹了一下，在心里嘀咕：应该没那么容易就那什么……他们之间……障碍不少呢，嗯嗯。

讨论完后续安排的事项后，房间里的气氛也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小小意识端着椅子走到窗边，跪在椅子上趴在椅背和窗台上，双眼远眺着天空和此方世界，逐渐出神。源空看这丫头开始放空精神进入节能状态，便转去折腾大笨蛋，捏着他的脸不断拉，又拉着他的头发弄成奇形怪状的模样。

“对了。”她玩着玩着想起了一件事，看向静坐在床边握着大笨蛋的手的小冰雕，戏谑道，“要不要我俩出去转一圈，给你和大笨蛋腾一个安静的空间？你不是要找他亲亲抱抱举高高恢复能量吗？”

霜霜的表情一僵：“……哪有那么多奇怪的……哦，好像是有这些步骤。”

她说着不由得眯着眼露出了沮丧的表情：“但是小星星都躺着，我哪里还有那个心情。能坐在这里静静地看着他，就挺好啦——当年他出事的时候，基本都是变成一团球的样子呢，现在比那会儿要好。”

源空回想了一下当年的诸多情况，哦了一声：“也是，家里的人都不是适合趴在床边哭哭啼啼或哭哭唧唧的类型。要换个粗暴点的，比如让洛缨姐看到了这场面，估计现在已经提着暗灁之诗冲过去给冥界的人开颅了。”

“然后就会被文姐姐一手刀砸趴下给捆起来。”霜霜呼呼地点头，“一群人闹一圈后就当无事发生，最后就是我们几个在小星星床边坐了一圈，气氛是‘沉默的黑色’和‘不甘的灰色’，就像是在默哀送行一样。”

源空：“……惹……”这已经描述出场面感了，就算没亲眼见过也能想象出来那种情况，而且，这种情况出现在大笨蛋身边，好像……完全……不足为奇，真的——他又没少被串起来过，变成一团光后，也没少被人围观。

等检查与异样的“重逢”都完成后，这间房间也稍稍安静了下来，她和小冰雕隔一会儿就拉起一个话题随便聊聊，天南地北随便谈，谈到哪里都没问题，只是随便打发时间而已，要和大笨蛋说的话、那些埋怨、忧愁与哀伤的话，刚刚已经说完了，加起来也就两三句话罢了——她们不习惯趴在床边哭哭唧唧，也不习惯对沉睡中的大笨蛋唠叨个不停，她们早在当年就习惯了如此的情况，只保留了部分不得不说的、带有抱怨与无奈的话，会趁他安静歇息的时候说上两句。

等那些话都说完了，就只能扯点别的话题，或是干脆什么也不说，就静静地坐在这里，花点儿时间陪着某个笨蛋。

“嗯？”

一直趴在窗边的小小意识忽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不由得支起了上半身，眯起了斑斓的双眼。

“在这个世界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了吗？”源空听到那丫头的声音也好奇问了一句。

“见到一个‘不明’物体，不属于此界的事物。”小小意识从椅子上跳下去，拉开门偏过头看向她俩，“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