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部空间忽然像是一块天外陨石一样从虚空里坠落，然后骤然减速，在距离海面一千丈高的位置骤然停下，就像一块悬浮于海面上的浮空大陆一样。它的本体被包裹在一层薄薄的光膜里，应该是被压缩了空间和体积——外部空间的大小要比内部空间大得多，然而它现在飘浮在内部空间的大海上方，外表来看只是一个稍大一点的大陆岛屿的模样，明显不正常。

不过，规则震荡……规则震荡导致空间壁垒崩塌，这点与外部空间坠落进内部空间里有关系么？——根源·镜像空间，它们是一对双胞胎般的存在，在一个巨大的空间泡里共存，它们之间的“隔阂”，是彼此的空间与规则的壁垒，但是，那是存在于规则概念层上的，一个相当特殊的空间与规则的壁垒，是存在于规则概念层里的，无形无色之物，现界空间里看不见，也无法触及。虽然说规则概念层发生震动确实有可能把这两个空间的壁垒给震塌，但……好像哪里不大对劲。

这好像不是壁垒被震塌会有的表现，再加上外部空间砸进来的“动作”，他怎么看都像是外部空间与内部空间相融了，而非“闯入”。

嗯？相融？

那什么，他之前好像说过，如果内外两部分空间相融了……那可是会……会……

他正想着的时候，一阵忽如其来的震动再次来袭，整个大地霎时间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瑶瑶赶紧就攀着他肩膀和手臂靠在他身上让自己站稳了，下方的其他人也是急急忙忙把身边最近的东西当成扶手抓紧，不然又要当场趴下。

这下好了，规则概念层的稳定性还没破关，空间壁垒的稳定性就先一步报废了，满世界开始出现不计其数的空间震荡——他感觉今天就是在地动山摇的震动中度过的，不是强震就是更强的震动，脑浆都要晃匀咯。

这世间像是被搁在了一个不断震动的盘子上，正以不轻不重的程度跟着不断哆嗦，视线所及之处，有不少位置的空间忽然“嘭”一声炸开，一团团银色、蓝色、银蓝色的能量球从空间壁垒挤进了现界空间内，肆虐的空间之力立刻衍变成风暴席卷开，将冲击波朝四面八方泼洒出去。每一处有空间能量球绽放的地方都被失控的空间能量给璀璨碾压了一遍，赤地千里，扭曲的大地要么被撕裂开，要么原地坍塌，又或者像是跷跷板一样突然断裂、蹦起来一大块，变成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峰。

“内外两部分空间相融了。”他扶着瑶瑶，看着空间开始震荡，陷入崩塌与崩坏之中，对所有人说道，“尽可能凝聚空间的力量，让它们积攒在身体里不要使用，过一会儿就能适应与稍加遏制这种情况，也能让混乱的空间波动、空间爆发远离自己。聚在一起的空间力量越多，就越不容易引起空间的震荡，不过……就是没办法让它恢复。”

星尘后撤回阵地里，看着晃动个不停又开始崩裂的大地，再看向那满世界绽放又熄灭的能量球微微蹙眉：“云，这就是你上次说的，内外空间相融，会导致……”

“啊，没错，满世界噼里啪啦释放规模不定的烟花。”云诺星点点头，“暂时不用担心后方的问题——存在着大量生命活动、生命痕迹的区域，空间的日常活动本身就比较剧烈，比生命量级偏少、生命痕迹偏少的空间的活动要强烈得多，那些空间平日里就已经习惯了空间的频繁流动，空间壁垒强度稍高一些，遭到忽然的躁动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就算不撑起防御也没问题。反而是长时间没怎么活动的地方，突然遭遇空间壁垒大规模的震荡，才容易出现噼里啪啦的事儿，所以必须要人为撑起对空间的防御。”

“也就是说，我们的阵地……”

“没错，就像我刚刚所说的那样，你们得让空间的力量聚一块，用以维持此方空间的稳定。”

刚刚结束这个话题，云诺星的视线就向着外部空间偏了过去，微眯起了眼睛：“等会儿……我好像看到点什么东西……就在外部空间上。”

星尘她们听了这话都跟着转过视线对远方望去，眺望了一阵之后也是瞧见，那个似是被困在玻璃球里的大陆上忽然升起了一片烟雾，一片……庞大的黑色云雾，那片云雾里，似乎还纠缠着一股极度浓郁的……熟悉的……能量气息。

“好家伙，‘负面能量’都给你整回来了。”云诺星往那黑雾里瞅一眼，差点儿就把眼珠子都给瞪掉下来，“你要不要讲点道理？你讲不讲道理？道理你都不讲是吧？”

他娘的，这个世界是怎么个回事？该说真不愧是本源生命的摇篮世界么？十三亿光年的直径，两百亿单位的反骨……还讲不讲基本法了？这规则概念层指定哪方面有点大病，有点大问题，他就没在虚空里见过这码事儿，这……这……这不讲道理，毫无任何理论可言，无法理解，难以置信。

这个世界正在逐步走向自毁，这是刚刚才得出来的结论，那它现在忽然把“负面能量”给拽回来……莫非是要借用“负面能量”的力量把自己给拆个精光？但是这说不通，这真的说不通，与其费劲儿把已经完全销毁的“负面能量”给重现出来，不如直接用更加剧烈的规则震荡把现界空间给崩了——它刚刚已经在现界空间里让规则震荡具现出来了，再来几次加强版的也绝对不成问题！

再说……规则概念层引导的自毁，其过程、进展、表现形式等只可能与规则概念层有关才对，为何要……为何要转而让一部分东西诞生在现界空间里然后再行事？不，这不合理，这不“规则”也不“概念”——规则概念层引导的事情，绝大部分都是“迷迷糊糊”、“无厘头”、“毫无预兆”、“渺无踪迹”，甚至连蛛丝马迹都找不到的才对，不该有这种具体的、可观察的、可描述的表现形式。

他的视线穿过外部空间的那层壁垒看向内部，俯瞰着里面的空间，表情忽然一变：外部空间，不管是暗之领域还是光之领域，已经全都被那股污染能量与失控的暗元素能量给占据了，黑云滔天，像是一片黑色的海洋漂浮在天上与地上，将一切生命痕迹都埋藏在厚重的、蕴有极高破坏力的云雾下方，就像……被那股幽蓝色的云雾完全覆盖起来的水之领域一样……外部空间的一切痕迹，似乎都已经完全消失了。

现在，被那两股能量占据的两方领域直接变成了一个特大号喷泉，正源源不断生成那股能量，并将其喷发到高空……

“喂，流光。”云诺星偏过头看向站在阵地里的那位白衣小伙子，“你家里……”

“我知道，光之领域没有了。”流光表情凝重轻点了点头，“半个小时前就已经没有了。”

“哈？！”漓被这个消息吓了一大跳，差点就跳起来了，“半个小时？为什么不早点说？这可是……”

“因为说了也没有用啊。”流光苦笑着摇了摇头，“内部空间与外部空间的绝大部分力量都被汇聚在此，连我们自身都被拖延在此方战场上无法动弹，甚至抽不出一丝一毫的精力去处理、应对其他任何方面的消息……那时候就算将这件事说出来也……”

众人沉默了：确实，被拖延在此与怪异·海产鏖战已经十分艰辛，分不出更多的力量去处理更多的事情了，但是……但……唔，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诺星看了看这小伙子，转过头扫视此方空间，皱起了眉头。

“嗡——”

外部空间的壁垒面前，空间突然剧烈扭曲，上下震荡像是变成了一片波浪，等它的扭曲活动攀升到顶点后，它的中心处忽然亮起一点黑色的光芒，整片扭曲的区域忽然横向绽放出一条巨大的黑色裂隙，一上一下扩大，扩展为一条巨大的空间裂缝，随后，黑色的云雾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如风暴般朝着四面八方喷涌而出，凝聚成一片笼罩在大海上的乌云，仿佛暴风雨将至。

在那片黑色的云雾浮现之后，一道道头上扎着刺儿的高大紫黑色人形物体缓步从中走出，它们就像大将一般，领着成群结队、铺天盖地的扭曲怪物从裂缝里走出来，让云诺星看了再次一怔：这……这不合理……这不规则，这绝对……不对劲！这不应该！

若是要延续之前猜测的说法去描述眼前所见的画面……既然海产都能死而复生，被规则概念层重现出来，那这群暗影使徒被重现出来，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就当它是合理的；但是，为什么，重塑的怪异·海产是劣质的能量生命，而，这群从暗之领域里跑出来的东西，确是用“负面能量”与失控的暗元素能量所铸？

既然它能使用“负面能量”重铸这部分东西，为何不干脆用“负面能量”重铸那群海产？这明明是比那群劣质的能量生命更高级的造物——在掌握有制造更品质的造物的条件下，却刻意追求低品质的物品，不是在清库存就是有别样的打算，又或是干脆就是想区别对待；然而，这三种想法，都不会与规则概念层有关，是它冒不出来的想法。

在他脑子僵硬化身呆逼的时候，边缘的大地上，幽蓝色的云雾再次浮现，已经被弄死两次的金蛇与怪异·海产们，再次卷起千重巨浪淹没了火之领域，潜伏在海浪中的怪异·海产也前仆后继继续发起冲锋，看得他龇牙咧嘴满脸狰狞——这次真的是大场面、大怪兽和惊心动魄了，这是恐怖系列的事儿！

要了个命的这……啊，今天用脑过度，感觉脑子要超载了，算算情况，今天的活动时间好像已经到头……欸？好像不怎么困也不怎么累来着……啧，那就提起精神再想想这天杀的现状到底是怎么个回事——一切看似不合理与无法理解的事情后面，都深藏着一条能将它们联系起来的线索，只不过是还没找到而已。

“这次……难处理了。”瑶瑶从他身后走出来，与他并肩而立，皱着柳眉与他一起远眺前方的大地，“只有那些奇形怪状的海产的话，其实也还处理得过来，可若要在此基础上再加上我们在暗之领域里见到的那些……”

星尘轻叹一声，摇摇头：“处理不了，但，也只能尝试着去处理，总不能放弃。”

“汇聚所有力量拼一把试试，也只能这样做了。”

看着急急忙忙行动起来的七小只，云诺星忍不住汗颜：这两群东西全家老小一股脑冲过来，一“人”一脚下去，风之领域都要被踏平啦！

他赶紧抬起头看向规则概念层，崩解阶段现在进行到哪一……嗯？规则概念层的稳定性居然没有落下去？刚刚经历了一场规则震荡，他又放了一发大烟花，竟然还没掉下去？不，这不规则，也不概念！

好像有点不对劲……规则概念层里，这时候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力量，它就像一只手，托住了即将坠入深渊的鸟儿，让它勉强能悬停在深渊的边缘——额外承载的力量，拽住了即将坠入崩解阶段的规则概念层……但，他没找到那股力量的源头，也许是来自规则概念层深处。

这算是……这个世界在自救么？是属于星尘的那部分规则概念在自行抢救这个世界？

规则概念层的情况……他暂时没去理会这个抽风的规则概念层，抬起头看向前方，那一群暗影使徒外带那一大堆海产欸……这整整齐齐一波流的画面……莫名其妙，绝对够莫名其妙，仿佛在嘲讽他们，似乎在说，过去两个半月的功夫都白费了，他们所有人都经历了一场非常恶劣的玩笑……

呵呵，虚空玩笑……玩笑……也得有个尽头的时候吧？

中场休息的时间比想象中更快结束了，此处的战斗以比上一次更加凶残的形式爆发出来，此世间六种元素的力量都在大地与天空间发出无声的怒吼咆哮，能量冲击与能量爆发一次又一次将前方扑上来的敌人剿灭。此间的战场，就像倒退回了开端之时，双方仿佛是在重新交锋一样，但现在的情况，与最初的情况差远了：对面全部都是与“负面能量”有关的玩意儿，深海与暗之领域残留的祸患相聚，全家上下一波流，甚至连地基都给端过来了；另一边，则是汇聚了此世间绝大部分属于“正常”范畴的力量，人族与元素生命齐心协力共同抵抗。

双方的对轰从开战开始就没有试探与什么分析一说——一方是不需要；一方是已经十分熟悉——只管把最纯粹的力量摆在正面上对轰就行了。乍一看双方的力量都有加强，只是，很明显的，属于“负面”那一侧的力量加强得更多，再加上，它们似乎是秉承着规则概念层的某种意志在行动，就像“得天眷顾”的规则纠缠点一样，它们哪怕犯了错都能在最后时刻完成自己的使命，是被规则概念层认定的“既定之事实”……呵呵，讽刺。

有着最初之光镇场的此方阵地的所有人，似乎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死不掉，全都开始拼着命在硬轰，对着从前方扑上来的怪异·海产、扭曲怪物，以及时不时冲到阵前的暗影使徒正面硬碰硬，愣是凭着一股悍勇的劲儿把它们打退了一次又一次——他们好像没有因为现场的变化而出现任何混乱与失神，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混乱，都在自家将军们的带领下发起进攻，同样决绝，同样坚定，哪怕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东西也无所畏惧。

这场面、这阵仗，让他再一次回想起了虚空前线的伙计们，只是，此世界的他们，有些倒霉——诞生时间不长的世界，稳定而和平的世界，第一次遇上挡路的石头，就迎来了超纲、越级等非常扎手的问题，认知上的不足、偏科，导致他们甚至无法正确认知此时此刻正在面对什么，然而即便如此，他们却不会感到害怕，只会跟随自家的引路人一起向前冲刺，似乎，只要他们仍然站在阵前，他们就能继续战斗。

是那一缕微弱的信仰与精神的支柱在支撑着他们啊。

倒霉与幸运并存的世界……虚空里类似的例子有很多，这部分例子，却很少有几个能安然无恙走完所有的劫难，活下来，最后踏入虚空的大舞台；但是，只要能熬过去，每一个例子，都足够让人发出万分的惊叹。

呼……没办法了，原本还想用稍微正常的方法解决这码事，最后达成“两全其美”的结局，但现在看来明显是不可能的了。现在，放任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只有一种结果……虽然会费点劲儿，不过也没办法了——不知道的话也就罢了，知道了，就没有不动手的理由，就用，“溃散”界限前的那部分力量……大闹一场吧！

闪开闪开！秩序的启明星要普照虚空万物了！

他叹了一声，在光铸之间里叹道：“小家伙们，做好最坏的打算吧……当然，不是来源于敌人的影响。”

“欸？”七小只听了这话都抽空回了一个极度惊愕的表情。

“等会儿就站稳扶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惊慌失措大喊大叫。”云诺星长舒一口气，源初的力量裹挟着巨量的规则破坏力在灵魂里翻涌，悬浮于身旁的法阵群只在眨眼间就多了数十倍量级，灿烂的白光聚成一片白色的天幕，比之最初之光的光辉都要绚烂刺眼。它们在阵地半空平铺、横向展开，撑起一面白色的城墙对准了正前方。

“让源初的光辉碾碎你们。”

数以百万计量级的能量洪流在眨眼间迸发而出，带着滔天威势横扫了前方战场的整个空间，那不断闪耀的光辉与焰火，像是成群的流星划过天幕然后在大地上溅起无法言喻的爆发，让所有人见识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烟花祭典。伴随着祭典一块出现的，还有他们脑子里不断轰响的“危险”警告，震得他们脑子嗡嗡作响。

他们不知道那些攻击是用什么构成的，也不知道是如何释放的，他们只看到，前一秒还与他们拼死拼活的两方祸患，现在已经被拆得七七八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