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这个情况再推进一段时间，他可能就直接暴露了——堂堂众神界观察者，虚空前线的启明星，连个身份都掩饰不好，那真是……好吧，其实他并没有刻意掩饰身份，现在只不过是在尝试融入本地，尝试减少麻烦而已，俗话说入乡随俗嘛。

融入本地有一个好处：不用费口舌解释自己是谁、又从何而来。只说他自己的情况，伪装的信息肯定比真实的信息好解释得多——她们尚未接触到“世界之外”、“虚空”等信息，不用解释这部分信息自然省去了很多功夫，只要他说得足够含糊足够远，她们就会把他当成一天到晚窝在犄角旮旯的地方不做声的家伙，嗯。

新鲜事物一旦提起来，就很容易被一问到底，对上好奇心更强的那就……那就更加难顶了，他能泡壶茶说上三天三夜——说个简介也就三天三夜的功夫，到时候他口干舌燥猛灌水，其他人则抱头哀嚎直打滚。

瑶瑶不解地摇摇头：“可是，你说‘六种元素’都是‘初始条件’，为何内部空间没有因此而出现变化？”

看看，这里就有个好学生。

“因为‘初始条件’的优先级并不是特别高，至少没有‘元素化身’这个条件高——外部空间为了适应小幽和流光，必须、一定要做出改变，但是内部空间，因为存在某种条件限制，所以就没有让自己发生变化，只选择用当前可用的条件铸成现在的世界。”

云诺星顿了一下：某种条件限制，自然就是指这个世界本身的“节能”限制嘛——对空间的规则与构造等进行修改，可是比较费力气的活儿，能省就省啊。

光与暗的元素化身被丢在了外部空间，那处空间为了承载这两个优先级更高的“条件”必须做出改变，也因此，这兄弟俩的诞生时间偏晚。毕竟，更改空间的构造规则等也是要时间的嘛。

瑶瑶歪歪头：“限制条件是指？”

云诺星干笑，脸上开始冒汗：后面的信息就涉及到更高层面的问题了，而她们又偏科严重，对规则等方面的认知不充分，这种情况下，她们不一定能闹明白他到底在叨叨什么。而且，他说得越多，就越容易让人觉得他“有点问题”，所以，这个就……这个就……呃，糊弄一下？

对，糊弄一下，不过要怎么糊弄？啊，他的意识好像有话要说：“内部空间养了四个元素化身，已经养不下了，没有更多的空闲功夫去折腾空间本身的规则与构造……”

众人：“……”

云诺星：“……”他绝对是脑子抽了才能说出这句话的……

不过既然都开口了是吧，那就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假设每个空间都有一个‘容纳上限’，外部放养俩元素化身，那还有余地，有余地就能用来干点别的事情；内部有四个元素化身，已经塞不下了，没精力做更多的事情，就只能保持着基本的情况——我按照优先级来说，从高到低分别是‘容纳上限’、‘元素化身等条件’、‘初始条件’。”

“也……也就是说，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空间自行衍化的时候，肯定会用尽力量让自己变得更加结实、更加稳固，这是一种（被规则概念层赋予的）本能；但如果条件不允许了，就只会保持着‘初始条件’的情况。”

就……就把话给圆了回去，而且要这么理解倒也不是不行，那个有关“优先级”的话并不是瞎扯，真的。

星尘：“原来如此……”虽然听着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但又觉得哪哪好像不大对劲。

“至于内外空间什么的，”云诺星看她们都快相信了，就赶紧施展转移话题的技能，“内部也好外部也罢，没什么好在意的，反正都是你们一家人的地盘。现在去办这码事儿，就当给家里搞卫生呗。”

众人：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嘿。

外部空间的两大地域，相对于内部而言，生存环境要更恶劣一些，不过，两大地域里的生命依旧很坚强生存着。他们一样经历过初生期的迷茫，经历过开拓期的混乱，偶尔和魔物打打架，偶尔打牙祭，也许没内部空间那么安稳和平，但一样没出现过什么天灾人祸。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度过了几千、几万年的岁月，本以为和平与安宁会就此延续下去，哪曾想有一天，一颗陨石从天而降，瞄都不瞄准就打中了能源池嘿，一瞬间报废了整片领域——整个世界，以此为节点跑步进入了另一个阶段中。

进入了，名为“生死存亡、绝处求生”的阶段。此阶段所发生的事情，在此阶段里记录的每一件事、每一个文字，其背后都承载着整个族群的意志与鲜血。

说真的，挺倒霉，这颗陨石“载体”应该还特离谱：要么速度太快，都没反应过来要拦截就摁池子里了；要么就威力特大，让它能当着一个轮回境第三境的面硬生生砸进池子里。

根据实际情况来分析，他觉得是第三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沾染了“负面能量”之后，威力巨大，速度巨快，让小幽他们来不及发现、来不及预警、来不及疏散，在看到它的时候，它可能差不多砸下来了，于是只能在最后关头布置一些不值一提的抢救措施，然后看着它一股脑砸进池子里，“轰隆”一声炸响，天边种下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也给这个世界打下了一个“节点”，标志着事态进入另一阶段。

他得说幸亏早早分家变成了两个地域，如果还保留着一块管理整个地域的模式，这一颗快准狠的大石头疙瘩一头栽下来就全完了——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确实是有道理的——不过，据小幽和流光所说，第二轮冲击，即是后续的能量冲击，远比它砸下来，端了整个中心能源池的冲击更加要命，是因为能源池之间彼此相连才让“负面能量”一鼓作气蔓延开，吞噬了整个暗之领域。

没有遇上过类似的事情，没有处理这些紧急情况的方案，这很正常，也可以理解。而且，听他们所说，“中心能源池”几乎是整个领域里最结实最牢固的造物，如果连它都被一股脑给端了……呃，那情况就有点微妙了，说不定，中心能源池还保住了这个世界——就刚刚分析的那颗陨石的破坏力，丫一口气砸掉半块领域应该不成问题，后续引起的冲击，以及大地被掀飞出去的碎片，能把另外半块领域都给埋了。它砸进中心能源池里，后者内部澎湃的能量，也许还抵消了它相当一部分的破坏力。

约等于从立即执行的死刑给转为了死缓……至于能不能抢救，就看后续这段时间里能不能折腾出什么东西来了。

唔，这么想的话，那看来，就算当初设想过类似的情况，准备过类似的防御方案，估计也派不上什么用场——除非打一开始就知道要把中心能源池给关了，而且是提前关闭，再提前切断联系，还等着丫砸下来。这些都不叫防备方案了，叫未卜先知。

唯一能说的就是，经历了此次事件之后，他们获得了相当宝贵的，应对灾难的经验；但，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承受这般惨痛的代价。

总之两个字以蔽之：倒霉——灾难就是灾难，再怎么获得经验那也是灾难。

离开了污染能量覆盖的范围后，天空一下子就放晴了，出去的一瞬众人连心情都舒畅了不少。这时候也刚好脱离了森林覆盖的区域，来到了一片荒芜的旷野上，四面的高山宛如一道道层叠的屏障，将荒凉的气息隔绝在它们脚下，也挡住了来自污染领域的风息。他能感觉到，越过它们，将会去到一片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大地上。

在地平线那端，他看到了一排比山还高的白色高塔，彼此之间横向间隔数千丈远，像是一群远望大地的士兵，镇守着家园的边境之地，亘古以来从未有过变化。

那一座座高塔分成两部分，底座是一个三棱台，占据了高度的七分之一左右，剩下的部分，则是一根矗立在三棱台中心的笔直柱子，其顶端的空间，就算站满一千号人都不会觉得拥挤。它的整体高度与大小分为两种，一种高一千丈，另一种像是中心节点，有两千多丈高，后者在塔顶上还挂着一圈金色的能量之环，比较突出。

这群高塔的顶端喷涌着明亮的金色光芒，那应该是一道道薄薄的能量光柱，能量之光直入万丈高空，然后以整道光柱为原点朝左右两侧延展开，彼此对接，相融，最后拉成一片半透明的金色能量屏障，就像是划分开边界线，将此方地域与它们身后的地域完全隔离开。

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有没有封锁空间，越过一定高度后会不会失效——屏障的顶端看起来薄薄的，感觉像是消失了似的。

“这就是镇守两方地域边界的‘光耀壁垒’。”流光指着面前的半透明屏障，带着大家快速靠近，随后落在一座作为节点的高塔顶上，将手掌探入这片空间的光流里，微眯起眼睛全神贯注，似乎在检查什么。

片刻后，他睁开眼，转头对大家说道：“到目前为止，‘光耀壁垒’还完好无损……奇迹，我都做足了心理准备，以为一回来就会看到一片支离破碎的光耀壁垒。”

瑶瑶转过身看向身后，被污染能量覆盖的领域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这段空白的区域应当还是安全的：“污染能量还未靠近此处，应该不需要担心。不过，以防万一还是仔细检查一遍比较好。”

“嗯，已经看过了，只有几座高塔以及它们所在的地方受到了一点冲击影响，不过这部分冲击造成的影响并不是特别大，已经自行恢复了过来。”流光点点头，顺便解释起来，“只要在随便一座‘主塔’上就能检查整个‘光耀壁垒’的情况，检查一圈也就半分钟的功夫。它们也会自行记录遇上的事情，比如哪里遭到了攻击，哪里出现了问题。”

莹问道：“你刚刚所说的，受了冲击影响的地方，在哪？”

“是前线阵地那边，即是当年我们净化、镇守暗之领域的地方。”流光抬手往前指了个地方，“因为身处在暗之领域边缘，一直被这片地域里的被污染的生命惦记，它们时不时会凝聚起一股力量冲击我们的阵地。把阵地安置在暗之领域内，也有‘吸引它们主动攻击’的意思在里面——定时清理沉积的目标，定时削减它们的力量，防止它们积攒到足够的力量后转而去冲撞‘光耀壁垒’。”

他再详细检查了一圈，确认安然无恙便松了一口气：“确认没问题，我们接下来去‘光之城’看看吧。”

瑶瑶偏过视线：“不去前线阵地么？”

“当然要去，不过在去之前，我想先回光之城看看。”流光点点头，“五年前准备前往内部空间的时候，因为不知道此次一走要离开多久，担心暗之领域的污染能量扩散、增殖太快，就发出了一系列超前的指令：疏散了靠近‘光耀壁垒’的每一座城市，也对光之领域的各项情况做了调整。”

“这是临走的时候发出的指令，我们没办法监督执行时的情况，没办法调整，不知道会不会出错。既然时间还允许，就打算先回去看看情况，看看家里是不是已经……呃，天下大乱……”

“如此也好。五年前离开得匆忙，也不知道当时一系列疏散顺不顺利。”星尘轻颔首，正要往前走的时候忽然停顿了一下，视线的角落瞄到了站在高塔边缘的云，便对他喊道，“云，去光之城了，等会回来的时候再看吧？”

云诺星微微抬起头，身体已经转过了半圈，但目光还锁定在远处，锁定再看了一阵子，才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回去。

也是他开始往回走的时候开始，他脸上的精神模样一下子便消失了，一边捂着嘴打哈欠一边眯着眼睛往前走，那样子看得让他们都感觉到有点困——话说他转身走两步气质一下子就弱下来了。

瑶瑶好奇问道：“你刚刚在看什么？”

“暗之领域的深处。”一有话题，云诺星又提起了一些精神，还回头往远处看了一眼，“看到了一些……相当有趣的东西。不过，可以晚点儿再说，等见到那些东西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众人正因为这句话而感到好奇的时候，忽然就看他走到炎的身旁，抬手摁着他的肩膀，然后脑袋一垂闭上了眼睛，一脸安详而去的表情。

众人：“……”这家伙是能随时随地睡着吗？

刚闭着眼睛感觉安详，忽然感觉到有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手臂，让他迷糊着睁开眼，这才看到是星尘拉着自己，淡漠的脸上流露出一些无奈：“别太勉强自己。”

熟悉的话语，熟悉的字眼，曾经听得他耳朵都起茧了，也是因此，他也是下意识说出了习惯的话语：“还好还好，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