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议，难以置信，意料之外……啊，脑袋麻了，思考不能，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相当狼狈，一定像个憨批一样——不行，要优雅，要淡然，这世间的大风大浪有啥没见过，区区意料之外的“奇迹”，不值一提，真的！

虽然他总是这么说，但是他也总是能刷新这句话的下限——优雅……优雅不起来了……啊，脑子好麻，脖子僵了，肩膀也麻了，脸庞也酥酥麻麻的，像是被针扎一样微微刺痛、火辣辣的，他感觉自己的脸部好像正在慢慢变形，越变越难看……不行，得赶紧摆正……

啊……好晕啊，灵魂快昏过去了……他是不是要不行了？感官什么的，好像都已经……麻了。

你为什么……过来了？

少女微笑着，能量之海翻涌的风吹拂着她的衣裙与长发，轻轻摇曳着，无规律划过一道道弧线，不小心飘到眼前的蓝紫色长发会被她轻轻地偏头躲开，只为了能用眼睛一直看着他。那双灿烂的金色眼中噙着无限的欣喜，闪烁着凝成实质的流光，仿佛初生的耀阳般璀璨夺目，能撕裂此方星空的所有黑暗，却又有几分惊魂未定和破碎之意，像是被整个世界给抛弃了一样，只留她一人在无尽黑暗与枯寂之中，是被整个虚空遗忘的人。

初生的灵智，却并非初生的生命，铭刻于生命历程中的记忆，对于高位生命来说……他想说什么？记忆？不，不是……即便并非初生的生命，但是灵智、意识都只是刚诞生没有多久，与灵魂对接、适应、掌握，随后再控制身体，整套流程需要一定时间……要一定时间才能正常完成，她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就……就……就……

看她狼狈得像是小花猫的模样，一定是胡乱挣扎过了，强行控制，连灵魂都折腾出了裂缝……胡闹！简直就是胡闹！哪有人会这样啊？不惜拼得自毁、半残也……也要……就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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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脑子好乱，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她，他现在只想挖个坑赶紧逃跑，就当没有被追上来……刚刚没有谨慎去检查防御是否开启了，是不是就已经走出去了？……是吧？已经走出去了对吧？他现在应该也可以走的对吧？转身啊，为什么走不动了？喂，动一下啊？别愣在这里啊？近百个纪元的生命历程不至于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就傻了吧？

……也许，真的傻了，他现在除了瞪着眼睛干看着她就没有别的动作——好久了，好久都没有这种惊恐到脑阔从里到外都发麻的感觉了，肝儿有点疼，胃疼，头疼：不过，你为什么要用这种心碎的表情看着我呢？

是我……抛弃了你？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那双动人的金色眼眸倒映着他的身影，紧紧地将他的身影锁在那双眼睛中，就好像，她正直视着照亮了她全世界的那颗星辰，就算是一刻也不想转开视线。

“见到你了……嘻……”

清亮、空灵的嗓音，像是群星光芒的回响，很……动听，很好听的声音，让他只是听了一下就已经深深地记住了。

她像个小傻瓜一样，毫无准备，毫无想法就冲过了厚重的能量之海，来到了她的摇篮边缘，出现在他面前，然后露出仿佛小孩子找到藏起来的宝藏般天真而灿烂的表情，仿佛，只是为了说这一句话而出现在他面前。

“你……”

等到这一道清亮轻柔的声音在心底响起的时候，云诺星才慢慢地回过了神，快要凸出去的双眼渐渐归位，虽然还有点惊魂未定，但……冷静下来了，毕竟经历过很多大场面，是的……嗯……现在需要说点什么，但是请容他酝酿一下，准备一下言辞，因为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回……下一刻，他再一次瞪大了眼睛，灵魂都狠狠一颤。

立于摇篮边缘的少女，她的身躯上忽然亮起了一圈描边的白光，黑色的云雾正从她身上一点点弥漫出来，随后越过他所站的位置朝着身后的世界屏障飘去，在世界屏障上引起了一连串微弱的能量湮灭反应。这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情况，只是让他看一眼，灵魂与脑海便传来了一股撕裂的剧痛，那是寂灭元素在蒸发的现象，源于摇篮世界之外的虚空大环境规则已经影响到她，正在剥离她身上的能量，随后将会瓦解她的构造规则、构造根源……

她即便只是在摇篮的边缘驻足也不行！虚空……虚空的“正确规则”可以将手伸到这个位置，它无法容忍这种错误、似是而非的生命存在，一切跳过虚空正常步骤诞生的存在都会被它判断为错误，是需要抹消的对象——它此时此刻正在瓦解她的构造！

她只能老老实实待在摇篮的最深处静静成长，此时的虚空还没有她的位置，唯有到自身的构造规则和构造根源都成长、完善到能欺骗虚空大环境规则的时候，她才能离开这里！

“快回去啊！”无法遏制回想到曾经的那一幕，让他灵魂一阵剧痛，他连忙冲上前抓着她的手臂，急急忙忙大喊，“你出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远离摇篮会消散在外界的混账规则中啊？！”

“死亡！消失！你会死的！你会消散在虚空中你知不知道啊？！”

“……我，知道啊，可是……我只是想……只是想见你，只是想……见到你。”

那张面容贴在面前，脸上满是惊疑不定、恼怒还有一丝丝的害怕，让少女见了却是忍不住轻笑了出来，对自身正在被虚空的规则瓦解仿佛毫无所感，只是紧紧地用双眼盯着他，想要将他身上的所有细节都收入眼中：“这样……等以后，如果还能……有以后……我就能去找你了，我就可以找到你……”

“你……”云诺星嘴巴哆嗦着说不出话，睁大的眼睛第三次替他传达出心中的骇然，想要不管不顾把她推回去，但是，她就像是扎根在此了，双脚无法移动——刚成型的意识与灵智超前一步强行控制了灵魂、控制了身体，但她的灵魂却承担不起做到这一步的代价。她在莽撞地冲过来后，可能已经用尽了所有力量，现在大概连动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了，现在还能站在他面前，只是因为身体已经完全僵硬了而已……

身后，能量之海被洞穿的窟窿缓缓闭合，让他的双眼再一次轻颤，内心疯狂挣扎起来。已经没有多少思考的时间了，这一次急急忙忙闯过来才发现出现了预料之外的情况：是这个世界本身正在成长——防御不断叠加——带来的意外，四个月前与四个月后的防御根本就不是同一回事儿。他此次闯过来都已经用尽了全力，若是现在不离开，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再往后他可能就没有办法离开这里了，但是……

猛地转过的视线，看到了还站在自己面前轻笑着、傻笑着的少女，只是多看了一眼，那些掩埋在深处的记忆便带着汹涌澎湃的力量撞击在他的灵魂上，让他一阵晕眩：啊，已经如此虚弱了，不过短短的两三分钟的时间，还只是在摇篮的边缘站着，她的构造规则就已经出现了分崩离析的前兆；寂灭元素从她身上蒸发的速度还在逐渐加快；刚稳定没多久的形态也快打回原形了；灵魂与身体上的裂痕还在不断蔓延……

这世间……这世间的规则啊，虚空大环境的规则啊，那些对无以计数、数以万亿计的世界而言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对她们来说却是最恶毒的“谎言”，是最剧烈的猛毒，是此生无法躲开的宿敌——沉重的记忆翻涌得越来越厉害，过往的那些画面，在他脑海里疯狂冲撞，刺激他，让他的视线都模糊了，意识仿佛想逃离此身躯躲起来。

不对……他说过……永远……永远都不要再看见那一幕……

“我……决不允许！”

已经迷糊的意识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他不再有任何犹豫，用尽最后的力气抓着少女，舒展的两双黯淡云翼将她与他严实裹在一起，随后只在霎那间化作一道光影，朝着摇篮世界的中心暴掠而去。

“咚！”

时间，仿佛倒退回四个多月前，一颗斑斓的彗星划破了星空的黑暗，拖着长长的光焰尾巴，缠绕着寂灭元素，如同一颗失控被牵引的彗星重重地坠落在圆台上，不过此次并没有绽放能量爆发的焰火，只有一道沉闷的撞击声撕开了此方空间的沉寂，让平台哆嗦了一下抖掉一些灰尘。中心那团扬起的烟尘被一阵能量的微风吹散开，消散的尘烟里出现了两道紧紧贴在一块的身影。

云诺星艰难抽了口冷气，身上斑斓的光芒再一次消散，云翼也黯淡下去松开了他们，他尽最大的努力将怀里的少女轻轻放在旁边的地上，刚做完这一个动作，一口气没喘过来，脑袋一歪，一脸安详而去的样子，人都快透明了。与四个多月前坠落于此相比，现在也就是没有裂开而已，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不一样。

“为……什么……”

少女金色的双眸微微颤抖着，她不明白，他……一度想要离开这里，可是为什么刚刚却回头了呢……她不会有事的……她……即便消散也只不过是……

云诺星喘了一口气，立马往她身上打量，只是看了两眼，心里紧绷的弦马上就放松了。回到了摇篮的中心，寂灭元素·能量之海被他激活的防御填补上空缺，外部的虚空环境不会再影响到她，她的生命形式一下子就变得稳定了：她身上的寂灭元素不再外泄；构造规则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定下来，稳定到让他完全看不出刚刚即将形态崩解的迹象；灵魂与身躯上的裂缝也在一点点愈合——他说了，这一方星空的摇篮就是她的天地，有着她最熟悉的规则与能量，屏蔽着外部虚空的一切，在这里，她绝对不会有任何事，甚至只要能在刹那间回到这里，她也能马上稳定下来。

“为什么……”确认安全无误便可以了，虽然他想这么说来着——他已经很疲惫了，很想脑袋一歪就躺过去啥也不管，甚至有棺材的话他可以选择爬进棺材里自己把钉子夯实——但是这会儿如果不管不顾脑袋一歪，估计会被她当成人已经凉了吧，那还是得说两句：“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于我个人角度而言，善始善终，仅此而已——你给我听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消散不过是回归于原本的形态，不等于死了’，这是你的想法。但我告诉你这他妈就是扯蛋！人没了就是人没了，哪里扯那么多歪理，留着一道无法与外界继续‘互动’的意识，即便留下来了也不过只是残存的执念而已。”

“执念！残存的执念！一道残存的、非化形的，无法进行任何活动的执念！你以为变成这种形态还能做什么？你只能看着这世间沧海桑田发生变化，自己却无法参与进其中——这世间从始至终都没有你的位置，从来就没有你的什么事——你甘心就这样逝去？？！你甘心什么都不做就像是观光一样来逛一圈就可以了？！当做无事发生？！你耗尽了无穷无尽的运气降临于此，就这样甘心重新归于虚无？！你要向这个混账的虚空妥协？！毫无抗争就向它低下头甘愿就此宣告终结？！”

他挣扎着想要转个身……算了挣扎……挣扎得浑身都在哆嗦像是犯病了一样，还是不挣扎了：“给我珍惜好不容易得来的生命啊你这个……笨蛋！我不是为了看着你去死而把你唤醒的你听明白了没有？！”

习惯想要抬手一个手刀……算了，手都抬不起来，啊残废了……教育这个小笨蛋也……啊，动不得，啊……这下好了，出不去了，这下可如何是好？啊，完了吧，要不自裁回众神界算了……啊不行啊，现在自怼一刀，回到众神界的灵魂圣殿里重塑，所需要的时间可比他躺在“源初·灵魂居所”里多不少，那可是直接锁定了千亿年的时间，那费那么大劲儿好不容易抢救过来岂不是白搭。

再说了，以现在秩序虚空的情况来看……千亿年？呵呵，别千亿年了，几千年过去就能和现在有天壤之别，谁知道那会儿的虚空是什么情况——可能秩序虚空已经被踏平了，可能……一群鬼东西已经集体出道在秩序虚空里劲歌嗨舞、群魔乱舞了，秩序虚空坟头草已经几百米高……总之啥都有可能。

算了这事儿走一步看一步吧，到时候再说。

两声严厉的喝声落下后，他已经没什么力气做别的事儿了，但至少还能转个头，于是便将脑袋转过去看向她，看到她缩着脖子紧闭着眼睛等挨骂的模样也是……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

“我……”

“只……只是……”

少女轻声呢喃着，小心翼翼睁开那双金色的眼睛，望着他凝视自己的双眸，尝试着一点点向他伸出手，看到他没有抗拒，这才小心地将小手轻搭在他的手臂上：“只是想……见你……”

他的离去让她感觉到了无法拂去的恐惧与撕心裂肺的疼痛，现在，他留下来了，她本该因此而感到开心……她以为自己会开心，但是实际上她却莫名其妙感到了消沉，表情有些黯然，因为他其实是想离开的，却因为她而强行让自己留了下来。

看她自己迷迷糊糊又茫然的模样，云诺星轻叹了一声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她该不会都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而行动就莽撞地冲了出去吧……是因为本能残存的影响？不，不太像是……呃，但又好像是，不然他解释不清楚那股飞蛾扑火的劲头是怎么回事——就像是追逐着光不惜扑向烈焰的飞蛾，即便已经烈焰焚身也毫不退缩……是啊，她刚刚的举动，完全就是这种情况不是吗。

“是……赋灵的影响吗？”他在心中暗叹一声，自己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没研究过这方面的情况，姑且理论知识还是有的：就是知道该怎么做，整个过程会怎么样，以及怎样算是成功了；但是完全没有想过后续会如何，他这也还是第一次给别的生命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