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数十个纪元的时间沉淀下来的事物，无论有没有发生什么别样的变化，都会变得格外沉重，时间也好，生命历程也罢，亦或是一部分情绪，都能因此而变得厚重。就像他越过数十个纪元变得更加深沉与黑暗的仇恨执念一样……就像，霜霜倾泻进他心里的那股厚重情感一样。

那是一片大海、潮水般翻涌不休的情感，向他诉说着这数十个纪元沉淀下来的无数思念——那股潮水里，还夹杂着些许委屈，虽然被喜悦等情绪给冲刷得很淡，但确实存在——沉重到，让他感觉有点窒息。

这绝对不是因为受惊吓又被堵着嘴所以窒息了……这事儿不可能发生三次！三次！真的！能量生命体怎么可能会因为无法呼吸而窒息，再说了呼吸这事儿对他们来说本就可有可……嘶，思绪开始乱飘了。

怎……怎么说呢，源空忽然蹦出来表示自己还活着，算是意料之外的惊吓……啊不是，是惊喜，而霜霜也还活着……惹，不是……他觉得，这俩丫头跳出来的时候，自己受惊的程度确实要更大一点。当然，他确实很高兴也很兴奋，但他也着实是被吓了一跳，被吓得不轻。

除此之外，他忽然有了安心的感觉——梦境回溯的那短短一个多月（九个纪元），让他对“梦”和“现实”都产生了一份割裂感，有一种非常怪异的、难受的、说不上来的不明感受，就好像，自己不属于那场梦，也不属于这里的现实，是被放逐到时间与现实之外的某不明之物。现在，源空和霜霜都“从梦里出现于此”，让他渐渐有了回归于现实的感觉。

那个割裂感……是一种很复杂的感受，大概就像洛缨曾经的情况一样吧：看着现界空间的亿万事物，心里深知那些都不属于自己，自己只是一道无法与现界空间产生任何联系的影子——他虽然能做什么事儿影响到现界空间，却没有那种“实际”的感觉，没有实感，仿佛，处在另一层奇怪的梦境里。

嗯，脑子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感觉也是回到了曾经，脑子闲不下来时的情况。

他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终于从窒息的感觉中挣脱出来，但距离回过神已经是过了几分钟后的事儿了。此时他低下头看着霜霜，这丫头抱着他啃了半个小时，现在还和小猫一样在他怀里一顿蹭，那啥……要冒烟了……着火了要……不过不能说，嗯。

如果是源空贴上来一顿蹭，当她蹭到冒烟的时候他大可把她拎着挪个地方敲她脑瓜子，然后就被挂着使劲咬……霜霜就……呃，不适用于这套……算了让她去吧。时隔八十个纪元的重逢，这丫头一上来就把心里所有的思念、委屈都丢他心里了，让他也是感慨万分，脑子里只剩下胡思乱想。

抱着这丫头呼噜呼噜顺了一会儿毛，又过了十几分钟，这丫头终于是从久别重逢的无限欣喜与激动中缓过神来了，从他怀里抬起头看着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又低头在他怀里一顿蹭，那这次他就有必要说一句了，不说的话，这丫头能把他挂在天上蹭一天——布娃娃也要休息的……挂着可以，但至少让他活动活动……

“那啥，霜霜……”他提起一口气。

“嗯……没冒烟，我再蹭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再一会儿。”霜霜抢过了他的话，一边说一边蹭，让他陡然僵硬死语，那口气顿时就漏了：话被抢了，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算了还是僵着不动吧，等这丫头彻底心满意足了再说，反正，他也从无限欣喜与紧张中缓过神来了，可以放空脑子，不去思索什么。毕竟……重逢昔日珍惜的人……感觉很好……很好，如果可以的话，让这种温馨温暖的感觉多留存一段时间也不错。

这“一会儿”的功夫就“一会”过去了一小时，等霜霜满意了，他俩才一块从坤原域飘回九神殿——霜霜这一记“冰川冲刺”就把他给撞到了众神界边缘，差点儿就飘进星空里了。

在大笨蛋他们沉浸在重逢的欣喜与温暖中时，源空留在了神殿顶上和大笨蛋这一世的小伙伴们唠嗑，天南地北不停说，说到他俩回来了，她才从沙发上转过头，其他人也随她一起扭头看去，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看向大笨蛋他们。那俩家伙看到她们这表情，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格外……别扭，只剩下了“囧”。

“你俩在天空上转着黏糊了两个小时，可算是停下来了。”源空连连咂嘴摇头，脸上摆着暧昧与坏笑，“我还以为你们能更黏一点——黏糊还不给自己套个屏障隔绝一下视线，要不是我给你们拉着帷幕，你们这都算是公开处刑。”

霜霜顿时红着脸偏过头，云诺星倒是恢复了淡定翻了个白眼，正要扯开话题的时候，源空忽然笑眯眯凑上来，用胳膊肘子戳他的小腹：“怎么样怎么样？久别重逢，激动吧？开心吧？这个礼物喜欢不？——所以你俩什么时候结婚？”

刚淡定下来的某人顿时就急眼了，都快蹦起来了：“你怎么学辉那神经病说话了？！”

“因为看你的反应很好玩。”

云诺星顿时语塞，重新组织语言，尝试了几秒钟最后还是决定一手刀敲在这丫头脑袋上，翻了个白眼：“答案跟当年一样，就没带变的好吧——啥时候闲下来了，啥时候再想自己的事情……对岸那群神经病现在都垂死病中惊坐起了，哪来那心思……啊是吧。”

源空捂着脑袋咧咧嘴：“这怕是要好久都不得……你看，现在都一百三十九纪元了，还远没到停歇的时候呢——起源天神没有回来的迹象，其他人也是如此。”

云诺星噎住了，捂着眼睛默然片刻，发出一声叹息：“……再，看看吧，哎……”

他拉着霜霜在沙发上坐下，泡一壶茶喝了杯茶让心绪平复下来，随后才看着霜霜和源空：“所以，当年事儿和这些年的事儿……你们俩是什么情况？”

“我的情况那得差不多了，要补充的……我想想，”源空捏着下巴微微仰头，“其实没什么能补充的，后面的事儿，先等霜霜把自己的情况说了我再补充。”

霜霜轻晃着身体，用手臂一下下轻碰着小星星，深蓝色的双眸露出许些思索的神态，一边回忆当年的事一边说：“当年，‘虚空动荡·毁灭浪潮’砸下来的时候，我因为抓得比较紧，等冲击结束的时候仍然留在了众神界上。虽然还活着，但其实，经历了一次接近溃散程度的‘死亡’，等到冲击过去后，我只剩下一团微弱的灵魂微光，那时候再稍稍碰一下可能就会碎掉。残存的灵魂微光，在本能的引导下自行前往了条件最合适的地方住下来——就是南冰界——后续，就一直在那里沉睡，用了快一个纪元的功夫才彻底恢复了，那时候，众神界已经重获新生。”

“倒是和源空的情况差不多。”云诺星哦了一声，随后蹙起眉头看向了源空，“不过……丫头，你当初，灵魂还在对吧？”

“是哦，正面挨了虚空动荡之后，灵魂接近彻底破碎，但还没到霜霜只剩下一团光这么严重的程度。”源空连连点头，“不过后续，我是用了三四个纪元才恢复如初，而霜霜在众神界上睡了一个纪元就恢复了。”

云诺星揪着鬓发使劲沉思，使劲思索，眉头皱得连汗都挤出来了，十来秒后陡然挥手翻白眼：“好的，搞不清楚。天知道虚空动荡到底是咋回事儿……‘一比一破坏’的特性……难不成还是根据每个人的性质不同，造成的各种影响也不同？”

“关于这点，”霜霜扭过头看着小星星，“我倒是有一点点的猜测哦——经历了好几次虚空动荡得出来的经验之谈。”

“除了我们以前得出的‘一比一破坏’的性质，还有另一个判断情况。”霜霜慢慢回想，总结之前所获得的经验，“应该是根据，‘生命的灵魂活跃程度’进行的二次判断、二次破坏：活跃程度越高的灵魂，受破坏的程度越大；反之，活动程度越低，受破坏程度越小。”

“这个衡量情况存在一个‘阈值’，当灵魂活跃程度低于这个‘阈值’，甚至能让‘一比一破坏’的性质都失效。也就是说，处于那种状态时，虚空动荡很难造成什么伤害。”

她想了一会：“也许是因为，低于‘阈值’的状态，已经被虚空动荡判断为‘死亡’状态了吧，就没有鞭尸的必要。”

大伙儿：“……”

霜霜说完这段话敲了一下手：“顺带一提这是我自己硬抗了几次虚空动荡得出来的结果。”

大伙儿：“……”是……是个狠人。

云诺星惊恐看着她，一脸呆滞：“……不是，丫头啊，这可不兴自己去硬抗……”

“跟你学的。”霜霜可爱地耸耸肩。

云诺星：“……我这……”

“没事啦，这不完好无损么。而且，了解清楚虚空动荡的情况，也方便以后想办法应对。”霜霜笑眯眯拉着小星星的脸蛋，不甚在意，“我觉得我应该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应该可以用最低代价撑过虚空动荡的冲击——还有一个纪元不到的时间就又要来了呢，想想还有点激动……”

云诺星：“……”完了，这丫头被他污染到变质了，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后面的事儿就我来说吧。”源空赶紧把话拽过来，“我回到众神界之后，就在这个世界里随便瞎逛，大概逛了一个纪元的时间，某天在南冰界里转悠的时候，忽然捕捉到了一股不自然的能量气息，因为好奇就过去看了看情况，一直沿着痕迹走去到了南冰界最深处，然后就见到了霜霜——她一直把自己冻在南冰界最里面的地方睡大觉，一冻就是好些年。这也是我后来把深渊神殿安置在南冰界里的原因：方便照看这睡大觉的家伙，免得哪天她睡着睡着被别人挖走了。”

“小星星不在，小雨她们……嗯……也没回来……”霜霜说着说着轻叹一声，面色微微黯淡，“没什么事可以做的，就只好一直在那里睡觉咯，一直睡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睡。”

“那是，”源空翻了个白眼，“你甚至想把我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