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小伙子留下的未完的遗言，似乎成了推动秩序世界的最后一道力量，至少，在他们现在摸到的信息来看就是如此——钟恒拎着他的遗言在秩序世界里搞事搞了十来个小时就把事情给搞定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那些家伙的，而这之中，他和遗言的出力分别是多少……有点好奇，但现在也没那个精力去详细整理这些事儿。

啊，他好像明白了那群家伙为什么忽然来到这里找觉悟，莫不是，被一嗓子喊醒之后心里还抱着许些侥幸，觉得一切都能自然结束。现在好了，看到真相了，知道退路只是个笑话了，知道“自然结束”不过是天真烂漫的童话故事罢了，被吓得半死了吧，被吓死之后，是不是也该蹦起来，来放一场极致闪耀的焰火了？

其实早在“真相”公布出去，冥界之主对着秩序世界嗷嗷大喊之时，秩序世界的生命就有所察觉了，只不过，就如那小伙子的遗言说的一样，大家都以为一觉醒来一切都会落幕，一切都会自然结束，第二天醒来，他们依旧会回到忙碌生活日常的状态中，跟家里人唠两句，跟朋友唠两句，跟自己敌视也敌视自己的人吵两句，然后一天安然结束，从未想过当这些要命的事儿忽然宣判要落在头上的时候，到底该怎么做。

这也是秩序世界经历了两天大混乱的最主要原因了吧——他知道，其实有一部分人从始至终都将这之中的事情当成无稽之谈，哪怕事实与真相都快要砸在脸上了也是如此，那部分生命，也许直到死亡的气息缠在身上才会幡然醒悟，而那事态走到那一地步，都已经迟到不知道啥时候了。

“蝼蚁反抗的力量虽然渺小，但，亿万世界只要共存一念，便仍能有‘奇迹’的光辉闪耀。”洛缨剔着指甲淡然说道，“冥界，冥界之主的力量再怎么接近混沌概念体，也不过只是接近的程度。他只靠正常方法永远无法成为混沌概念体，也就是说，他顶了天也不过是规格外中的规格外存在而已，秩序世界内虽然多是规格内的生命，可此间无数世界聚合，又何止亿兆之数的生命——共存一念举全秩序之力，仍能看到一丝星火不灭的希望。”

“团结一致、众志成城，‘非常规情况’去应对‘非常规情况’，很合理。这两天发生的事，铭刻在秩序生命心里的恐惧印记，也到了该消除的时候了。”

辉望着这位聆听着超过亿兆量级生命的意志的姐姐，听她说完这番话，忍不住嘀咕：“真心话呢？”

“嗯？什么真心话？”洛缨不解地挠挠头，由于话题对接有点问题，没听明白，就继续说自己的话，“这是秩序无数生命释放的意志，量级巨大，大到不用竖起耳朵都能听得见，做不了假。当然，肯定有很多别样的意志掺杂在其中，不过那部分意志的数量非常小，不去注意的话，一般是发现不了它们的存在。”

就在此刻，就在封锁圈外的战场上，数以亿个世界光团内就在进行着剧烈的战斗，半数力量是此方世界内本身就存在的力量，半数则是外部前来的支援，无论是参战生命的数量，还是投入其中的力量，都比昨天要巨大得多，只可惜战斗起来十分混乱——给他们一些时间精心重整、策划，也许还能打得有模有样，也许能把这场战争打得更漂亮一些，但是现在，所有人脑袋上都挂着同一个倒计时的时间，已经没有更多的功夫让他们重整、计划什么了，现阶段最有效的攻击方式，也许就是一股脑把所有战斗力都堆在战场上，然后用超过万倍的兵力去冲击那一股灰暗的浪潮。除此之外，已经别无他法。

对高位生命来说，半个小时就已经是充分的时间，只稍半小时他们就能完成集合、切换目标、进攻等一系列动作，此方战场从死斗忽然剧烈衍化到疯狂状态，也不过只是用了半个小时而已，尽管，仓促的行军所推进的战斗，确实是很混乱。

辉换了个说法：“你觉得，他们联合起来，会……有用吗？”

洛缨浅笑了一声：“你觉得混沌概念体一嗓子能对不设防的秩序世界造成多大的破坏？”

好吧，这是个直观明了的答案，洛缨姐估计也是用此答案告诉他此间的真相——嗐，他之前就说了，举全秩序之力所燃起的星火之光，只要看到了这画面就能让人精神一振，但是振完之后，该咋还是咋滴，不会因此就忽然扭转结局：这不是童话，这是虚空笑话。

“这幅燃尽生命点亮希望火光的画面着实是漂亮而炫目，只不过，笼罩在光芒头顶上的，却是从概念层上笼罩下来的，无法被光芒穿透的黑暗。”洛缨轻叹一声，慢悠悠晃着自己的手，“‘非常规事态’再怎么非常规，也触及不到概念级的层面，而不抵达那一层面，终究没办法成为此间战场的助力……”

“不过，那部分概念级的事态倒也不用他们来承担就是了，至少现在，他们还不用亲身去接触那部分最要命的事情，那是我们的职责。”

辉默然，转过注意力看着前方，刚被混沌冲击轰炸了一轮的组合造物，现在正捡着空闲时间紧急修复，伙计们一边帮着修复一边警惕着，枫也是全神贯注死死盯着源初之地的深处，生怕那老阴比不声不响给他们一发混沌冲击——现阶段，他们需要集合现阶段虚空前线九成的力量才能挡住那老阴比的攻击，这是最要命的战场，没有机会给他们失误。

至于其他秩序世界的战场……他们也在看，但也只能看着，没办法去做更多的事情——冥界的力量已经兵分不知道多少路了，封锁圈外的秩序世界，基本都已经处在燃烧着烈火的状态，混沌的力量正源源不断从安魂墙·裂隙里冒出来，用以往与他们互碾的力量压在所有秩序生命身上。至于秩序生命们，结束了内耗的混乱与浑浑噩噩的状态后，反而莫名点燃了自己的火光，冲上战场爆发出的疯狂力量，人均处在近乎是失去理智的状态，打法都已经趋向于混乱与狂暴，章法都见不着了。由于有能量源镇守，他们几乎可以无限制释放自己的力量，竟是能和那一股灰暗浪潮打得不相上下，硬生生拖住了毁灭的步伐。

“这结果也是怪神奇的。”辉忍不住感叹了两声，正要和洛缨姐说点什么时，忽然瞧见她身旁有一堆放大的能量映像，里面投映出的画面有点怪异，离他最近的一个映像全程锁定着画面中的那个人，从这鬼鬼祟祟的神态与动作上看，八成不是在干什么正经的事儿，他看着画面里的那家伙摸进了已经人去楼空的某势力里，东搬西捡，洗劫一遍然后开溜前往下一个目标，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带半点僵硬，看样子还是个惯犯。除此之外还有更多，基本都是在打砸抢烧为祸乡里，趁着乱在自家世界里搞事情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门。将所有画面合在一起看，他脑子里下意识就蹦出来一句话：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丫们是看此方世界的顶层生命都已经走光了，由他们掌管的秩序宣告瓦解，所以开始为所欲为了吧？

“呃，你在看什么？”他看了一会，愣愣地问道。

“看老鼠。”洛缨打了个哈欠，看上去没什么兴致，没兴致也还在不断换目光去看那一幅幅映像，“绝境来临之时，各生命个体的行动会超乎你的想象——上限是如此，下限自然也是如此，就像你现在看到的画面一样。这是，来自无数个世界的映像，每个世界都有这种事情发生，不足为奇。”

“这时候说这些，听起来像是恶趣味，我虽然有点兴趣，却也不至于真的恶趣味到这种时候专门盯着这些东西看，只不过是……唔，就是习惯而已。”她耸了耸肩淡定说道，“每个生灵每个个体的意志都会受影响，都会出现变化，在此绝境压顶的关头，更是天然提供了‘意志转变’的条件，此时的大条件被设定为‘无限与无定义’，即是说，此条件可以充当‘任何条件’，经过此条件的引导，个体的意志无论怎么改变都不足为奇，怎么变都不用觉得奇怪。”

“当年老师给我布置的作业，就是……去感受亿万生灵的意志，正如我此身力量一样。嘛，早在很多年前，我就已经度过了需要去感受那些意志的阶段；但是，当年在经历那些事的时候，不经意间就养成了习惯，这动作也就跟着保存下来了——每当遇上类似的事情时，我都会静下来，认真看看这世间的情况，看看，这亿万个体的生灵，还能上演多好玩的事情。”

辉：“……”

“不过看着看着……看久了，果然还是会感觉到累啊，心累，灵魂也累——算了，不看了，没什么意思。”洛缨叹了一声，挥挥手散去了徘徊在此处的映像，一溜烟小跑着往小云云那边跑去，在他忽然的惊呼声中挂在了他身上，黏着他使劲蹭。

辉：“……”这位姐姐是把自己折腾到累了就赶紧去抱着某能量源给自己恢复能量和精力么？果然，洛缨姐的精力有两部分，一部分用以处理任何情况，一部分专门去折腾枫，通过折腾枫，能恢复第一部分的精力。

秩序世界内疯狂的反抗，饶是已经习惯了各种疯狂大战的他见了，也忍不住跟着感叹两声。被滔天的怒火与死亡的威胁蒙蔽了脑子，失去理智进行战斗，无畏无惧，哪怕遭到更加狂暴的攻击也不会“清醒”，不会因此意志溃败，也不会陷入绝望，就好像一个个都在瞬间化身成了舍身的战士，已经习惯了常年在死亡的战场上游走的情况，对死亡已经无所畏惧了。

俩小时前还是在秩序世界内浑浑噩噩搞不清楚自己是谁的家伙，俩小时后忽然在战场上化身战神？这剧烈的转变，真的是俩小时内能完成的吗？还是说，真如洛缨姐所说，无可违逆的绝境压顶，就是让所有生命个体都能瞬间出现剧烈变化的“任何条件”，所以，在这关头，不管怎么变化都不足为奇……

他不理解，大彻大悟是为结果，中间的过程被完全省略掉，只靠一个天降的“任何条件”，就能弥补中间的过程吗？他不明白；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似乎也不允许他不明白。

……啊，他想起来了，此时在战场上不断冲击混沌，不断点亮火光又快速消逝的战士，他们全都是高位生命，本身虽然有水分，但是他们所经历的那漫长时间并不可能掺水，经历过无数时间的他们，本身就具备着“过程”的隐藏条件来着……嗐，他在纠结啥子呢，是被混沌糊脸而掉智商了么？这部分事情他不是早就知道么？

“嗡——轰！！”

混沌能量剧烈爆发的声响将他从走神与沉思的状态中拽回来，他刚抬眼望着那道创世般闪耀的光辉，没两秒钟，忽然就听到了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炸响，那已经扛了一轮混沌冲击的组合造物，在第二轮混沌冲击的打击下，理所当然被碾成了尘埃炸成了满天星，屹立在身前的屏障坚持了一会儿也“咣啷”一声随着它一块离去。

辉掏了掏嗡嗡直响的耳朵，在灵魂传讯内大喊：“枫啊！为什么攻击来了不喊我一声？！”

周围人皆用见鬼的目光盯着他，异口同声：“你不是都已经进入防御状态了吗？”

“啊？”

辉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还空闲的双手，不知道啥时候抄起了两面大盾，周围的空间也飘着一大堆守护者之盾，看得他一愣。

云诺星木然对辉说道：“刚喊了一声，你瞬间就丢了几千块守护者之盾出来……结果你是在发呆啊？活动全靠意识？”

辉：“……”看样子他是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听到攻击信号就直接进入全力防御的状态，甚至都不用过脑子……

“我们还要循环多久？”他忍不住叹了一声：这个封锁圈也报废了，又该前往下一处地方了。重复着半小时扛一轮冲击，一小时后撤一轮……他已经快麻木了，短短三天时间，感觉比当年打了几个纪元的仗更累。

仔细想想也是，冥界之主现在都差不多等于一个混沌概念体了，也就是说，他们现在算是以高度集中的状态和强度与混沌概念体互殴了三天那么久，别说累了，灵魂可能都已经麻木了。再这样打下去，还不等退守到众神界，他们可能会先一步进入麻木无法挣脱的状态……

云诺星瞄了他一眼，轻叹：“我个人是希望循环越久越好，毕竟还要拖时间；但是……要从实际上来说的话，已经循环不了几次了。毕竟，时间……快要走到了尽头，我们距离众神界，只剩下几次的转移功夫。”

他说完，转过头看向姝寒：“众神界周边的防御布置怎么样了？”

“众神界所在世界光团已经用尽所有力量去布置了——那方世界光团现在正在与其他世界光团拼在一起，打算无限制扩大场地，方便进行最后的战斗。”姝寒轻声应道。

“与其他世界拼一起？”辉刚指挥完让大伙儿后撤，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愣，赶紧溜过去接上话题，“是打算将所有秩序世界都融在一块，一同打最后一仗？之前可没听说有这个安排哦？”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姝寒点点头，“这其实是他们的意思——就刚刚来过的那个小伙子，他找我商量了一下，打算把汇聚在上位面中心处的所有世界光团拼一块，再汇聚全部力量压在众神界所在世界光团里，进行最后一战。毕竟，那一战拿不下来，就真的结束了。”

“拿下来……结束……”辉捏着下巴呢喃了一阵，呆然道，“话说我们的原本计划……应该不是打一场漂亮的胜仗吧？怎么打着打着，好像忽然切换了目标似的？——枫，‘虚空动荡·毁灭浪潮’情况怎么样了？”

云诺星转过头看他，沉默了一会：“你想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我想从你嘴里听到一些能听的消息。”

云诺星翻了个白眼，也不管什么好消息坏消息了：“我通过收集‘虚空动荡·毁灭浪潮’这段时间的活动情况，总结出了一部分规律，对这部分勉强成型的活动规律进行对照、对比，最后得出了一个结果。”

也许是担心这结果影响很大，他特地转到了灵魂传讯内，而且只跟辉和姝寒她们说：“丫还要再引导几万年才能砸下来。”

辉：“……？！”

“几万……年。”饶是镇定如大姐，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扶额苦笑，不断摇头，“几万年……再过几个小时，冥界就要大军压境了——我们要在众神界上镇守几万年那么久吗？”

“几万年……三天我都快扛不住了，撑死了也许就扛一年那么久，几万年……”辉更是霎时间面无血色，都快灰白化变成雕塑了，“而且枫……你啊，你好像承受不住三天了吧？灵魂爆发的计时就算是现在也在进行。”

云诺星默然，轻点头：“我顶多支撑五天，但是实际上的情况……谁知道呢。而且，真到了正面相接的状态，我必须要爆发全部的力量上去和冥界之主死磕，换了别个人都不得行——必须要压制他的动作，不然，放任他随便搞事，众神界没两下就炸了。”

“哎……”辉双手叉腰长叹了一声，低头使劲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不去想这糟心的事情，“那，另一个消息呢？你不是说还有个好消息么？”

“好消息是我摸到了剩余时间啊；坏消息是，丫还差几万年的功夫。”云诺星翻了个大白眼，“你让我说能听的消息，我就直接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