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稠的，黑色的“海洋”，表面铺着一层密密麻麻的红色能量丝线，朝着无数个方向延伸的丝线在海洋的表面和深处编织成一张大网，像是用于打捞什么东西而铺设的一张网——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不过它的本质更贴近于切割用的刀刃，就像用光束铸成的刀刃，会将触碰到的万物都切成碎片。

“虚空动荡·毁灭浪潮”，它的概念显化模样看起来十分诡异，小缨刚刚所说，就像是用棍子捅一块黑布的模样，但她看到此场景，倒是觉得，像是有人在“海”里不断朝她们伸出手，随着“海洋”的活动不断浮沉，手臂也在这之中上下起伏着——落水者带着绝望与不甘朝着海面上伸出了手臂——这么一想，就觉得眼前的场景要更加恐怖。

不过想想也是啊，虚空动荡的起因，就是堆积的世间之罪太多了而引起的，世间之罪，则是因秩序虚空无以计数的存在物的诞生而出现，就算诞生物消失，与其对应的那一部分世间之罪也不会消失，只会沉淀下来，一点点堆积在虚空大环境的规则概念层里，静等崩塌泄洪的那天到来：即是虚空动荡爆发之时。

由世间之罪引起的毁灭性现象，怎么可能不带点它本身的特性呢——世间之罪的本质啊，那可是相当糟糕的东西，是无以计数的生灵的“负面”所化，是那一大堆糟糕之物的聚合显化之物。换言之就是糟糕，只要是个正儿八经的生命接触到世间之罪，就算没有被当场融化，也得被灌一个世界量级的心灵贯穿伤害到灵魂里，高位生命都照样要中招，这点看小缨那样子就晓得了，云弟弟啪一声摸出世间之罪，小缨顿时就怂得只管往她背后缩。

也许，也是因为她太过于清楚世间之罪的糟糕本质，所以才会觉得，那片黏稠的黑色“海洋”的起伏，都是生命伸出海面的手臂吧，就像是逝去的亡灵与冤魂，它们的不甘与憎恨的执念在此沉淀、显化，它们，仍然渴求着生者的世界，渴求着……想要将它们摧毁殆尽。

就像，云弟弟一样。

她其实和小罪她们研究过世间之罪，去看看“虚空动荡·毁灭浪潮”也有深入研究的想法在其中，至于研究它们的目的……唔，留作后手，万一哪天云弟弟忽然说不想要这东西了，她就尝试着把它们剥离出来，又或者是，他哪天被世间之罪给逼疯了，她也可以进行抢救。虽然从现在所知的情况来看，云弟弟不把世间之罪逼疯就算好了……

一堆“神经病”般的负面意志聚合物，找上了一个从根源看到表面都是疯疯癫癫的神经病，这俩玩意儿碰撞在一起，那简直就是……就……神经病——除了这三个字她可真想不出别的形容词了。

虽然心里是有这样的想法，想要在关键时刻拉云弟弟一把，但是……她偏过视线看向眼前的，鬼怪得很壮观的黏稠黑色“海洋”，略感无奈抓了抓头发：她果然，搞不定这些玩意儿。

“虚空动荡·毁灭浪潮”里混合有世间之罪，但是此处的世间之罪与云弟弟身上的世间之罪不是同一种状态，前者已经与毁灭尊神的各类碎片、力量、概念等东西混合在一起，变得更加扭曲，早已经不是原本的模样了，早已经变成了另类的东西，她就算想看……唔，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深入研究什么的，更是无从下手。

“大姐，看出什么东西了吗？”瞧见大姐发呆好久，洛缨忍不住凑上前，攀着她的肩膀，侧着身子笑嘻嘻看着她问道。

姝寒偏头瞄了她一眼又望回前方，摇了摇头：“找不到新鲜事物，目前窥探它所得的信息，均是此前就已经知晓的那部分——想要影响、刺激它们，只能用云弟弟说的那种方法；想要探究与它本质有关之物，也因为它成了一个巨大的混合物，而无法得出正确的、客观的答案。”

“比起问我，不如找这方面的专业人士问一问——小罪小罚，你们看出点什么了吗？”

双子听到大姐的呼唤立刻转过视线对她点了点头示意，随后在大伙儿好奇的注视下轻声开口说起“虚空动荡·毁灭浪潮”的情况。

“它是由世间之罪与毁灭尊神的碎片、力量等混合而成，这点你们已经清楚，我们便不详细说，说说刚刚发现的几点新情况吧。”

“此刻的‘虚空动荡·毁灭浪潮’还在不断汇聚力量，一方面的力量来源于规则概念层里不断汇入里面的世间之罪——源自整个规则概念层的世间之罪，就像找到了缺口一样，争先恐后朝着它汇聚而去，不断增加它的‘重量’。”

“另一方面，则与源初有关……唔，理论而言也与虚空虚无有关，不过后二者都已经被源初覆盖所以不提——它正在不断吞噬源初的力量，增加自己的‘重量’。”

“此处有几方面的情况需要详细说说，是与它本身有关的‘细节’，比如……”双子一同转头望向前方的黑暗，“按照我们所观测的情况来看，它不应该在此时此刻发生。”

“在错误的时间里被激活了？受某些东西的影响？”辉问道。

“嗯。还有，按照真实情况来说，虚空动荡，不存在正在进行时这一状态，它应当是以结果的形式爆发出来，而非如此时我们所见一样，如一股洪流一点点吞噬秩序虚空——异常事态。”

姝寒听着，用自己的想法解释了一遍再说出来：“即是说，虚空动荡的发生与结束本应该在一瞬间就完成，后续事情则是它留下的余波继续影响大元界引起的。但此时，它偏离了正常情况，正在以一种极度缓慢的方式不断抹消秩序虚空里的一切——是这个意思？”

“没错。”双子轻颔首，“照规则概念层揭露的情况来看，它本不应该在此时发生，也不应该有‘过程’这一存在。要按正确时间来说，它本应该发生在……一个半纪元之后。”

“蛤啊？！”辉陡然瞪大了眼睛，满脸都写着“狰狞”二字，“一个半纪元？！那都六十一纪元了！一个半纪元这怎么搞？一个半纪元的……夭寿了撑不了那么久啊！”

他惊诧完，又在瞬间冷静下来：“诶诶不不等等，姐姐们等一下。还记得枫所说的话吗？还有枫说的，尊神们说的情况——虚空动荡，应当是在六十纪元初，五十九纪元末这一小段时间里发生才是？”

双子对视了一眼，露出思索的表情：“云弟弟给出的时间，也许是，他完成干涉的结果——此刻的他正引导着‘虚空动荡·毁灭浪潮’，主动加快了它的速度，让它可以提前降临。有理由相信，他与尊神们谈论时，是将此情况也算了进去。”

“哦……这样。”辉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因这口气而小了一圈：他还以为还要硬抗一个半纪元那么久呢……就冥界之主那屎壳郎推着球走的速度，几万年就走到众神界了，如果真要熬一个半纪元……除去瘫痪的半个纪元，还有一个纪元那么漫长时间，真不知道该怎么熬。

“虚空动荡，是在整个大元界范围内，一瞬间发生的概念级灾难事件，它是世间之罪积累到整个规则概念层层面都无法承受之时整体崩塌而引起的概念级灾难——本应如此——世间之罪倾泻之时，会首先将规则概念层整体给揉成一团残骸，在倾泻能量、规则、概念的同时，那股沉重的‘力量’会强制压缩整个秩序虚空，撕碎内部存在的一切，将其从‘无限’的概念给压缩成一颗点，然后一口气将其引爆，进行第二轮的倾泻，这一轮引爆点燃所有存在所释放的冲击，会直接深入到混沌虚空那一侧，捣碎混沌虚空的一切。”

“整个过程的发生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即将发生的前兆，大概只有一分钟左右；第二阶段的倾泻，即是上述所说的情况，整体只持续不到两秒。”

姝寒听着挠了挠脸颊：“好像和我上次所看的结果差不多？”

“嗯，大姐你看的是‘虚空动荡·毁灭浪潮’的情况，而我们在此处还原的，是虚空动荡本身，原原本本的情况。”双子点点头。

“……啊，对哦，按照正常情况，不应该有‘正在经历’这个过程才对。”姝寒哦了一声，继续思索，“是因为规则概念层先一步出现了损毁与漏洞，甚至直接连通了积攒世间之罪的那个层面，因此让本不应该在此时发生的事情提前发生，甚至还改变了它发生时的状况。”

“这也是我们的猜测。”双子点点头，“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无非，那两种情况而已。”

“不是毁灭尊神的毁灭浪潮影响的，就是早些年冥界满世界搞破坏影响的，又或者是二者一块影响了这个事件，才让它以‘正在进行时’的形式出现在此。”

辉看着一边捋消息一边露出“明白了”表情的文姐姐她们，弱弱地举起手：“那个那个，有关的细节咱们都已经搞清楚了，那么，这些新获得的认知，咱们，能利用起来吗？”

“很遗憾。”

“办不到的，别想了。捋清楚是一件事，从中凑条件找出漏洞搞破坏又是另一件事。”

“要影响‘虚空动荡·毁灭浪潮’，果然还是需要足量的概念级力量啊……哎，只可惜我们这群‘死鬼’不是死得早就是关起来太早，现阶段都没办法继续增进自己的概念级力量，以我们持有的概念级力量来说，着实是拿它没办法。”

“束手无策啊束手无策。”

“哎！”

辉与燧风等人：“……”听着文姐姐她们集体叹气的声音，真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说到概念级力量，还需要补充一点。”双子一起敲了一下手，指向眼前黑乎乎一坨的地方，淡定道，“‘虚空动荡·毁灭浪潮’里，概念级力量覆盖的程度，大概是百分之两百。”

辉：“……这玩意儿还能溢出的吗？”

“其实就是说，有两份概念级力量完全覆盖的意思。”姝寒看着辉弟弟解释道，“其中一份概念级力量，源自虚空大环境本身的规则与概念，另一份概念级力量……嘛，你们都知道的，是毁灭尊神的概念级力量。”

“呵……呵呵……呵呵……呃……”辉脸绿着发出了见鬼的干笑声：他好像知道为什么前段时间丢进里面用于探测的能量塔，无论怎么折腾都没法让它们逗留久一点了。妈的两层概念级力量百分百覆盖，这要是能把东西丢进去就简直见鬼好吧。

也难怪文姐姐她们统统都表示搞不定，这两层的概念级力量……真是……估计只有起源天神他们能搞定这玩意儿。

文姐姐长叹了一声，摆摆手：“算了……又算了，总感觉最近说‘算了’这两个字的概率变高了？啥事都算了。”

“不算了也处理不来啊，既然处理不来，再把精神劲儿放在这上面也只会白白消耗自己的精力，那不就只能‘算了’么？”洛缨耸耸肩。

“……好吧，那就，暂且搁置不理，放着吧，哎。”姝寒哭笑不得摇摇头，“回去吧，回去看看云弟弟的情况，比面对这坨黑不溜秋的东西要好。”

辉忍不住咕哝：“理论而言，无论是看着这坨东西，还是看瘫着半死不活的枫，都一样让人疲惫。”

大伙儿：啊，好像是这样没错，那个让人操心的小神经病，面对他也确实需要消耗不少精力——处理“虚空动荡·毁灭浪潮”有关事务时，顶多是脑力枯竭；处理与某神经病启明星有关的事情时，容易心力衰竭带心肌梗塞，分分钟一口气喘不上来自己就先过去了。

好吧好吧，没这么严重，只是夸张的说法。

刚要打道回府，姝寒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说道：“再去安魂墙·核心那边看看吧。”

“呃……”大伙儿都干笑起来，看到大姐那坚韧不拔的表情就知道，这指定是杠上了，就算再撞几次墙也想撞出个结果来。

…………

“……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