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病人。</p>
看着对面小姑娘亮晶晶又真诚的眼睛, 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p>
“会不会把化验的样本弄混了？或者报告和别人的弄混了？”</p>
“不会的，小姐你放心，今天没有其他人体检。”</p>
斯华年没辙了，只能小声求道：“请你帮忙检查一下好不好？我、我给你一个好大好大的红包！”</p>
“......”</p>
这就有点离谱了。斯晋摇头失笑，伸手握住妹妹的手腕，“好了年年, 别闹。”</p>
其实斯华年也不想这样。</p>
“可是哥哥......”</p>
“乖了, 跟哥哥回家, ”</p>
斯晋转而搂住她肩膀，稍微用了点力，带着她往外走。</p>
“哥哥, 我还没问清楚。”</p>
“我自己知道，”斯晋轻声安抚道, “确实没有病。”</p>
没有病，原本应该是一件好事。斯华年耷拉着脑袋：“可是你为什么会死呢？”</p>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死,</p>
却无法开口跟她说。</p>
斯晋无言地捏了捏妹妹的小手。</p>
“体检结果是好的, 但是我放心不起来, ”斯华年抬手按了按胸口, “就、就好像定时炸弹一样，我还不知道它为什么炸。”</p>
斯晋抿了抿唇，低声道：“不会炸，哥哥保证。”</p>
保证有什么用。</p>
斯华年撇了撇嘴。</p>
“......怎么样才能让你安心呢，年年？”</p>
他实在是看不得妹妹这样魂不守舍的样子。</p>
心里虽暖，却也酸得不行。</p>
斯华年低着头走路, 忽然想到什么，漂亮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中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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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p>
“对，还有中医！”</p>
斯华年摇摇他的手臂，“我们去找个大师把脉。”</p>
中医，斯晋虽说并不排斥，也是一向无感。不管怎么说，如果能安慰一下妹妹，也无可厚非。</p>
“......好。”</p>
坐上车，斯华年美滋滋地拿出手机，开始在网上搜索。</p>
“这个老爷爷好像很厉害。省中医院，我们现在就去。”</p>
“年年，你累了，不如明天......”</p>
“我不累，”斯华年盯着屏幕眼也不眨，“我现在就打电话。”</p>
斯晋无声地在心里叹了口气。</p>
身边的小姑娘认真讲电话，软糯的声音飘进耳朵里。不知不觉，他唇边又露出一点笑意。</p>
年年啊......</p>
中医院里大多数科室都暗着灯，人影寥寥，安静得有点特别。两兄妹牵着手，上到顶楼的诊室，敲了敲厚重古朴的木门。</p>
“请进。”</p>
斯晋推开门，诊室里灯光明亮，飘着淡淡的艾草气味，好闻极了。</p>
斯华年深深嗅了一口，“好香！”</p>
实木办公桌后面的老人家摘下老花眼镜，含笑道：“两位好，请坐吧。”</p>
这就是龙城最出名的一位中医大师了。也就是趁着过年没人看病，才能这样容易约到。</p>
斯华年站着问了个好，显得有点拘谨：“荀大夫，您好。大过年的，我们还把您请回医院来，辛苦了哦。”</p>
“没事，看病重要，”老人家示意两兄妹坐下，“哪位要诊脉？”</p>
斯华年赶紧抓起哥哥的手腕、摁到桌上：“他。”</p>
望闻问切，倒是不急着伸手诊脉。老人家打量斯晋一眼，“年轻人，我看你身子很健康。”</p>
斯华年也说不上高兴还是失望，</p>
“要不您先把个脉？”</p>
“嗯。”</p>
苍老却有力的手指在哥哥精瘦的手腕上轻轻按压，斯华年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等了一会儿，听见老人家沉稳而自信的判断。</p>
“火气稍微有点旺，其他的没有问题。”</p>
这下心情真的复杂了。</p>
斯华年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自大又不敬地质疑大夫的话。</p>
斯晋礼貌地道谢：“大夫，谢谢您。今天还请您出诊，打扰您过年，不好意思。”</p>
“没事，年轻人注意养生是好事。”</p>
斯华年也乖乖跟着道谢：“谢谢您。”</p>
老大夫乐呵呵应下，抬眸打量她两眼，“小姑娘，你抬起头我看看气色。”</p>
这种级别的大夫通常出诊一次只看一个人，能顺便看一眼斯华年自然是好的。斯晋轻轻抬起妹妹的下巴，“多谢。”</p>
小姑娘没有化妆，脸色白嫩又清透，倒是看不出什么问题。荀医生摸了把胡子，和蔼道：“我给你把个脉。”</p>
“......哦，好的，麻烦您了，”斯华年小声道，“我身体一直挺好的，肯定是没有什么......”</p>
“没啥，就是稍微有点虚，”荀医生松开手指，转而看了眼斯晋，“小姑娘年纪不大吧，节制一点。”</p>
......？</p>
想明白话里意思，斯华年脸蛋涨得通红。</p>
倒是斯晋一下子惨白了面色，“严重吗？”</p>
“不严重，这有什么严重的，”荀大夫摆摆手道，“不用刻意治，稍微注意一点，顺其自然就行了。”</p>
太丢人了。这可真是太丢人了。</p>
斯华年红着脸缩在一边，宛如一只害羞的鹌鹑。</p>
斯晋攥紧拳头，有些艰难地出声道：“那麻烦您开几副药。”</p>
“是药三分毒，用不着吃药。”</p>
斯晋嗫嚅了一下，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见妹妹轻软的声音：“好的，谢谢您。”</p>
虽然是有点丢人，但是斯华年也知道，在医生面前害羞，是最没有必要的事情。</p>
眼看自家哥哥这幅样子，她不难猜出他在想什么，倒是有了点心情，反过来安慰他：“哥哥，不要怕，没关系的。”</p>
好好的高高瘦瘦一小伙，愣是给一句话吓成这样，荀大夫也有点无奈了：“没必要这样，不是什么大问题。”</p>
中医养生也要讲究个心情轻快，如果早知道把人吓成这样，还不如不提起来。</p>
看出老人家脸上的无奈和一点悔意，斯华年也悔得不行。</p>
好好的看什么医生呢。</p>
“好的好的，谢谢您，那我们就先回去了。”</p>
斯晋低头看了眼妹妹牵着自己的小手，由着她拉着往外走。</p>
冬天傍晚气温有点凉，出了中医院的大门，距离露天停车场还有一点距离。斯晋脱下外套，披在妹妹身上，索性把人抱起来往车上走。</p>
小姑娘连人带外套被塞到副驾驶上坐好，转头看他从另一边上了车。一只手无言地握着方向盘，半晌一动不动。</p>
“......哥哥？”</p>
他微微转过头，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爬满了血丝，“对不起。”</p>
“没关系，”斯华年抱着外套小声道，“大夫也说了没关系。”</p>
怎么会没关系？</p>
斯晋闭了闭眼，声音哑涩道：“哥哥是个混蛋。”</p>
明明一开始就知道，年年还小，他不能这样过分；到头来还是没有料到，自己是这样重欲、轻易上瘾的人。</p>
“不，哥哥不是。”</p>
斯华年把手伸过来，牵住他的大掌摇了摇，语气轻快道：“我们快点回家吧好不好，今天出来一天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