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人类才具有的情感。</p>
“不……不要说了……”</p>
他的声音有些虚弱，还带着恳求的意味。</p>
没有经受丧弟之痛的诺顿保持着相当的理智，脑海中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怯生生说‘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另一个则展示着路明非与他相识的点滴。</p>
是罗纳德·唐的精神，他还没有完全消失。</p>
“罗纳德·唐，你真的要放弃自己吗？”</p>
强横的精神力瞬间横扫全场，陆离与诺顿对视，高声念出了那个名字。</p>
这是精神术式，可以唤醒那些被压制的意识。罗纳德·唐的精神对于诺顿来说是一个肿瘤，可有可无，会随着苏醒渐渐被巨噬细胞吞噬。</p>
可这个快要被吞噬已经认命的精神，忽然迎来了曙光，等到了救兵。</p>
“我是罗纳德·唐！”那双有力的双手抓住乱蓬蓬的头发，“才不是什么诺顿！更不想要对这个世界宣战！”</p>
“不！我出生的那天，整个世界都下着火雨！青铜为我在山巅竖起巨大的王座！”诺顿咆哮。</p>
火焰的力量开始失控，吼声中附近的大楼纷纷烧起火焰，巨大的火舌吞吐而上，如同动作敏捷的巨蛇。</p>
“谁都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还有机会！”</p>
陆离趁机回头扫视，用冰冷的神色警告。</p>
目前的情况还有拯救的可能，一旦有人打扰这个仪式，恐怕就会前功尽弃，罗纳德·唐的精神会被彻底同化。</p>
“都不要轻举妄动！”弗罗斯特下令。</p>
他最先感受到恐怖的威压，也明白陆离的警告，不免觉得有些好笑。</p>
——看我干什么？在芝加哥市内我又不会动用大规模杀伤武器，再说我现在也没有足够的方法干掉这个家伙。</p>
混血种精英们迅速后退，谁也没有贸然开枪。</p>
他们都是手握大权的家主、未来继承人，虽然幻想过杀死四大君主的局面，但绝对不是他们亲自上阵。</p>
何况临敌才知刀小，初代种根本就是无法战胜的存在，还不如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p>
看到众人整齐又统一的动作后，陆离这才松了一口气。</p>
混血种当中也不全是酒囊饭袋，谁都没有添乱最好不过。万一有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开枪，他绝对要把这个人大卸八块。</p>
“罗纳德·唐，不要放弃……我和明明会保护你。”</p>
陆离像母亲拥抱孩子那样张开双臂，慢慢向诺顿靠近。</p>
精神力量越来越强，束缚住了诺顿的四肢与五官，那些燃烧的火焰都减弱了，正在慢慢熄灭。</p>
这是一场看不见的战争，其凶险程度远远超过普通的搏杀。</p>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要帮助你离开痛苦。”</p>
面对飞来的漫天火雨，陆离非但没有制止，反而徒步穿越，带着无与伦比的诚意。</p>
幸好诺顿这时正在与罗纳德·唐争夺身体控制权无法释放言灵，否则就是普通的君焰，整片街区都会化作火海。</p>
“你很困，应该休息了。”</p>
双方的距离不过两米，陆离正好站在火焰领域之外。</p>
“是啊，我应该休息了。”诺顿喃喃自语。</p>
双方都是究极的存在，一方是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另一方是青铜与火之王诺顿。单凭精神力来说，双方不相上下，何况陆离的确毫无敌意。</p>
诺顿是他的敌人，但罗纳德·唐不是。老唐是个够义气的朋友，是一个活生生的人。</p>
“睡吧。”</p>
一缕精神进入诺顿的脑海中，属于罗纳德·唐的意识获得了援助，他的权限正在飞速提升，从溃败到占据上风。</p>
火焰的领域范围缩小，陆离得以再进一步。</p>
黄金瞳逐渐失去了金色，眼皮正在慢慢闭合。</p>
记忆的大门正在重新关闭，与之一起被封印的还有至高无上的伟力。</p>
路明非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一点点回来，破涕为笑——这才对嘛，他不认识君临天下的君主，傻.逼兮兮的老唐才是他的伙伴。</p>
只是下一刻，他的笑容僵住了。</p>
因为上空，传来了呼啸降落的声音。是燃烧的黑影，震动的双翅仿佛翱翔的苍鹰。</p>
是奥丁麾下的龙类！</p>
“该死！该死！”他急不可耐，绝对不能打扰这个仪式！</p>
陆离自然也听到了上空的声音，只是已经没有余力去管。他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压制诺顿的精神，根本分不出神，甚至凝练冈格尼尔的投影都做不到。</p>
只能祈祷对方晚一些，能在攻击降临之前完成封印。</p>
“混蛋！”</p>
刺耳的爆破声在高楼上空响起。</p>
是酒德麻衣与零，她们携带的武器配备肩扛式火箭筒，向着四面八方射出火流，根本不在意会波及到附近的建筑。</p>
旋转的火箭弹在半空爆炸。</p>
这些死侍与龙类并不是青铜与火之王的后裔，无法免疫伤害，纷纷被巨大的动能击退，偏离预计的方向在半空解体。</p>
“干得漂亮！”路明非忍不住加油助威。</p>
陆离悬着的那颗心也放下了，精神术式在诺顿的脑海中俨然成型，仅需最后一笔，就能彻底将其封印。</p>
【呜——呜——】</p>
在所有死侍以及龙类死去后，芝加哥剧院忽然奏响了盛大的音乐，颇似好戏开幕，舞台演员已经就位。</p>
陆离的神色立刻变了。</p>
因为在史诗般的交响曲中，暗藏着龙文，咒语一样的音乐只在传递四个字——康斯坦丁！</p>
青铜与火之王王座上的另一位双生子，诺顿的弟弟！</p>
已经闭合的双眼猛然睁开，这一幕不亚于陆离小时候看恐怖片，僵尸从棺材中起立，无比摄人。</p>
那是黄金融化的颜色，本来已经成型的精神术式被撕开口子：</p>
“弟弟……”</p>
已经微弱的领域再次变得牢不可摧。</p>
“这个脑残一样的设定！”</p>
在精神世界中，诺顿再次看到了康斯坦丁，这个穿白衣的小孩子正伏案写字，桌上还摆放着青翠欲滴的葡萄。</p>
“你是很好的食物，可那样就太孤单了，几千年里，只有你和我在一起。”</p>
如今诺顿苏醒，他的弟弟康斯坦丁还在卵中。</p>
“孤独……”</p>
诺顿忽然仰天大笑，狂龙怒吼冲破了所有的封印，陆离的一缕精神快速燃烧，包括罗纳德·唐！</p>
“疯子！”</p>
诺顿正在自残，他受到音乐的影响，执意要去寻找自己的弟弟，不惜毁掉自己的一部分精神。</p>
这是不可逆转的伤势，会让他元气大伤。</p>
陆离吐出一大口血，血液瞬间被蒸发，连同他的衣物一起化作尘埃。坚不可摧的毛发、皮肤都泛黄发黑，处于领域中的他被下达了‘燃烧’的概念。</p>
四大君主能够强行操控元素，哪怕是它们不忍心伤害世界树，也不得不遵从他的命令。</p>
“只能这样了！”</p>
陆离面对火焰焚身并没有恐惧，反而向前大踏一步，双手抓住诺顿的头，两人的双眼同时闪过树状的花纹。</p>
路明非能清楚看到有虚幻的身影正在脱体而出，那是贱兮兮的面孔，属于罗纳德·唐的精神。</p>
“滚开！”暴怒的诺顿一脚将陆离踹飞。</p>
并在脑海中彻底焚毁了那一缕精神。</p>
倒跌出去的陆离燃烧在火焰中，这是永不熄灭的规则，此情此景让他想到了在夜之食原的尼伯龙根。</p>
他伸手把属于罗纳德·唐的精神放置在自己尼伯龙根中，并打开不锈钢金属筒，取了一滴沉睡的血。</p>
海洋与水是青铜与火的天敌，利维坦曾经让诺顿茧化，让后者萌生锻造‘七宗罪’的心。</p>
这个克制是亘古不变的规则，水元素转眼熄灭掉所有火焰，一阵风吹过，陆离干枯的身体重新恢复光泽。</p>
“这是……”诺顿的眼中闪过一抹惊疑。</p>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在那个突然打开的空间中，察觉到了令人厌恶的波动，来源于死敌。</p>
下一瞬他的神情重新恢复到不动如山，再也没有任何波澜。</p>
在主观切割以及那道精神术式的作用下，属于罗纳德·唐的精神完全被分离，这一段二十多年的记忆被彻底消除。</p>
诺顿再也没有疑惑，也没有人类的情感，他只是存粹的龙类。</p>
“陆老师！”看着光溜溜的陆离，路明非忍不住开口。</p>
大敌当前，陆离并没有在意自己不着衣缕，而是取出了永恒之枪冈格尼尔，甚至把未经打磨的另一节树枝取出来。</p>
两柄全都锁定了诺顿。</p>
“下次见面的时候，就是你们的死期。”</p>
诺顿周身瞬间生长出密集的鳞片，转眼双翼、龙尾生成。这才是他原来的面貌，每一寸肌肤中带着美感与威严。</p>
双翼振动，他腾空而起。</p>
陆离始终盯着他的背影，没有阻拦。</p>
当那个可怖的身躯化作黑点消失不见的时候，路明非才回过神：</p>
“他跑了？”</p>
龙王也会跑？</p>
“龙王又不傻，诺顿不是全盛状态，就算要毁灭世界，他也得养精蓄锐。”陆离淡淡地说。</p>
“那陆老师你就放任他离开了？”路明非又问。</p>
只不过这次没等得到回答，他就知晓了答案。身体紧绷的陆老师松懈下来，如同被拉断的弓弦。</p>
如果不是凭借手中的长枪撑着，恐怕现在已经倒地不起。</p>
“你以为我的状态很好吗？”</p>
一声幽幽的回答，“赶快把你的衣服给我，凉飕飕的有些不自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