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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天机阁”,属于国教玄隐的外门。</p>
玄隐山的仙尊们专注修行, 平时不大下凡,一干凡俗琐事, 都是由天机阁代理, 因此天机阁又称“人间行走”。</p>
“人间行走”是一只脚跨入仙门的“开窍期”修士,据说他们能引灵气入体,但没有真正筑基入道,凡间一般叫他们“半仙”, 因其公干时穿蓝衣,民间又有“蓝衣半仙”的叫法。</p>
开窍期修士的寿数长达一两百岁,会各种神奇手段, 见君王不下拜。他们上承仙门,除魔卫道,是国教派驻大宛保社稷平安的, 平时不受朝廷辖制, 便宜时,甚至可以调动千人以内的地方驻军。</p>
天机阁的“人间行走”来得很快——在金平城里, 除了天机阁总署, 还有七个驻地, 对应天上苍龙七宿,据说是镇金平龙脉的, 统称“青龙塔”,每夜都有人镇守。</p>
青龙心宿塔正好离画舫渡口不远,当夜值守心宿塔的卫长姓赵名誉,僵尸王保常刚一扯开破锣嗓子, 青龙塔檐上的青铜铃就齐刷刷地乱震起来,惊动了正在打坐入定的赵卫长。</p>
赵誉带着两个手下到渡口时,城防军老远就看见了夺目的宝蓝色长袍,纷纷让路,恭敬地称“尊长”。</p>
赵誉目不斜视,大步来到尸体跟前,没等细看,先听见百米外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p>
旁边看守尸体的城防军校尉忙道:“尊长,我们已经将闲杂人等轰走了,这是死者家人来了。”</p>
“邪祟手段多,尸体没查清楚,别让凡人过来添乱,”赵誉轻描淡写地吩咐了一声,又问道,“死的是什么人?”</p>
校尉回:“兵部侍郎王大人之子。”</p>
赵誉闻言微微一顿,语气客气了几分:“跟家人说明原委,请他们先到一边稍坐……过会儿我亲自去跟王大人道个恼。”</p>
校尉应了一声,转头嘱咐手下去办了,自己提着马灯,亦步亦趋地跟上去,将一块绢布裹的青玉牌递了上去:“尊长,这是死者身上掉下来的,上面还有字。”</p>
青玉牌磕碎了一角,上面只剩一行没头没尾的生辰八字。</p>
赵誉还没细看,就有个城防官兵小跑着过来。</p>
“过来回话,”赵誉一掀眼皮,“什么事?”</p>
“回、回尊长,”那小兵被领到人间行走面前,话都快不会说了,语无伦次道,“我们找到他家人……小厮,那小子说,我家公……不是,他家公子半个时辰前还在醉流华跟人喝酒,也没什么异常。醉流华那边现在还没散场呢,好多人都看见死者了……方才也只说是喝多了,要出去散散,谁知道这一出去就没回来。”</p>
校尉板起脸道:“胡扯,还不将那小厮拿来严审。尸身僵成这样,少说也死了五六个时辰了!”</p>
小兵哆嗦一下,讷讷应声。</p>
“也不一定。”赵誉听完,让人将王保常的尸体翻了过来,端详了片刻,他从怀中摸出个扳指扣在拇指上,扳指上镶了颗黄豆大小的水玉。赵卫长在尸体关元、气海、膻中轻扣一圈,手指猛地用力刺入尸体天突穴,同时将扳指上的水玉抵在尸体口鼻间。</p>
王保常的尸体“噗”地响了一声,像烧了劣炭的煤炉漏了气,七窍喷出黑烟来,一股脑地,都涌进了扳指上的水玉里。</p>
周围的城防官兵集体往后缩,打灯的校尉也不由自主地一仰脖,拼命屏住呼吸。</p>
只见原本清透如冰的水玉吸饱了烟气,变成了颗煤球珠子,仔细看,那上面还泛起一点铁锈似的暗红。</p>
“血气未散,”赵誉断言道,“人是刚咽的气,还新鲜。”</p>
城防军们不敢出气,只能交换眼神,一致认为这位从品相上看,不像很新鲜的样子。</p>
赵誉吩咐道:“把他头发剃了。”</p>
城防校尉献媚献过了头,正巧这会儿就在旁边,闻言不敢推脱,只好硬着头皮亲自动手。</p>
尸体的头发剃了一小半,那校尉骇然“嚯”了一声,从地上蹦了起来——只见尸体从头顶开始,皮肉变成了鲜红色,像紧贴头皮黏了张胭脂纸,红边已经靠近发际线,眼看就要溢到脸上。</p>
赵誉掂了掂手中写着生辰八字的玉牌,脸色微沉:“‘冥盖头’,有人抢了他的阴亲。”</p>
奚平是第二天一早才听说这件事的。</p>
头天晚上,他翩翩“飞”进了庄王府。庄王殿下天生不足,有“目暗不明”之症,半夜被惊动,披衣出来一看,差点直接瞎了,连骂了三声“不像话”,叫人将奚大蛾子拖去洗涮。世子爷心有天地宽,洗干净就干脆赖在庄王府住下了,打算照例睡到日上三竿。</p>
谁知天刚亮,就被庄王从被子里薅出来见客。</p>
奚平五迷三道地被人收拾干净,撵到了南书房,在南书房里见到了一位长得像菩萨的人间行走。“菩萨”兜头朝他丢了个炸雷:体壮如牛的王保常,昨天夜里,“嘎嘣”一下,说死就死了!</p>
奚平一时忘了将打开的折扇收回去,扇面上“国色天香”四个大字横陈胸前,他呆成了一只国色天香的木鸡。</p>
庄王在旁边轻轻咳嗽了一声。</p>
奚平习惯性地端起茶杯,用手背试了下水温才递给他,这才回过神来,变了脸色:“我们府上的人发现了尸体?那我爹呢?他当时也在?也看见死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