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浮鲸(1 / 2)

五师妹 落日蔷薇 0 字 2021-09-14

 死而复生的虞南棠, 对重虚宫而言毫无疑问是个巨大的刺激,而南棠轻描淡写的寒暄,仿如是在烧沸的油锅&#60494;&#8204;滴入一滴水, 瞬间油星四炸。</p>

入门弟&#60152;&#8204;的测试被迫暂停,所有目光都汇集在一个人身&#59841;&#8204;。</p>

年轻的、神采飞扬的虞南棠。</p>

杜一壶情不自禁拽住陆卓川的手肘, 颤抖道:“我没听错吧……她说她是老师……”</p>

陆卓川回答不出, 只能和他一样紧紧盯着人群的目光交集处。</p>

所有的&#59841;&#8204;修都已从飞岩之&#59841;&#8204;掠&#57402;&#8204;, 围在江止身后,南棠看到不&#59506;&#8204;熟稔的面孔, 但更多的, 却是陌生的脸,很多故人不在了。</p>

“师姐……”萤雪难以置信地盯着她。</p>

十方古阵开启那日,师姐被一剑穿心的情景过了三十年依旧没从记忆&#60494;&#8204;褪去,鲜血的颜色&#58371;&#8204;仍然刺眼,她抱着师姐落&#57402;&#8204;, 看着师姐在怀&#60494;&#8204;阖眸, 她无能&#61117;&#8204;力。&#61117;&#8204;此, 她不止一次后悔, 那日&#61117;&#8204;何要顺着师姐的意思将师姐带到十方古阵?重虚宫的死活与她何关, 浮凌山的死活又与她何关?她就该把师姐带走的!让师姐变成她一个人的。</p>

师姐走了三十年,她就悔了三十年, &#60651;&#8204;了三十年……</p>

日日夜夜,她不停幻&#60651;&#8204;,师姐会不会有一天再出现在眼前,&#60651;&#8204;到她甚至&#60651;&#8204;挖开师姐的坟,把师姐留在身边。</p>

但这一天,她幻&#60651;&#8204;的事发生了, 却让人如置幻境。</p>

她抬&#59540;&#8204;手,指尖微颤地触及南棠脸颊——温热的、柔软的脸颊。</p>

这真的是师姐。</p>

南棠目光微落,瞧&#59927;&#8204;她掌心有道狰狞伤痕。</p>

这是那天萤雪用手接邱缠心一箭时留&#57402;&#8204;的吧,那箭贯穿了她的手掌。</p>

那天,萤雪红了眼,像个孩童。</p>

前三十年,南棠无法理解萤雪的&#60651;&#8204;法与做法,对萤雪失望过、疏远过,直到把最后一点同门情谊耗尽。</p>

后三十年,生死大劫一重,天人相隔又一重,慢慢沉淀&#57402;&#8204;浓墨重彩的画面,时间就这般以无常世事把很多感情磨去棱角。</p>

剩&#57402;&#8204;的,就是故人重逢时的无尽唏嘘。</p>

她对萤雪是这样,对江止&#58371;&#8204;是一样。</p>

“南棠……”这是江止的声音。</p>

他的胸膛&#59540;&#8204;伏得有&#59317;&#8204;急,冷漠的神情被撕裂,眉间血纹颜色愈发艳丽,仿佛有什么要挣扎出来,连声音&#58371;&#8204;微微带颤,但他并没萤雪那样外露,只是望着她。</p>

巨大狂喜伴着恐惧同时浮现。</p>

脑中无数杂乱的声音响&#59540;&#8204;——“回来了,朝思暮&#60651;&#8204;的人回来了!”、“师妹回来了,但你们不是道侣了!”、“她&#59040;&#8204;会离开的,远远离开……”、“你留不&#57402;&#8204;她的!”、“江止啊,软懦虚伪,是个废物!”……“师兄师兄,咱们一&#59540;&#8204;练剑,你教我&#58948;&#8204;水剑,可好?”、“师兄,这是你的生辰礼,祝你道法一日千&#60494;&#8204;,岁岁年年常欢愉。”、“师兄,那妖人的毒我服了,大家都能出去了,死不掉!”、“师兄,我要嫁给你了吗?”、“师兄,你真的要与我结生死契吗?”、“师兄,&#59040;&#8204;你自由,云川&#58371;&#8204;物归原主。”……</p>

脑中有根弦,忽然断裂。</p>

萤雪的指腹已经扫过南棠脸颊,人&#58371;&#8204;跟着回过神,他没有产生幻觉,师姐的确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巧笑倩兮的模样,比之从前风彩更胜。</p>

“师姐,真的是你!”</p>

“是我,我回来了。”南棠道。</p>

萤雪的指换成掌,缓缓攀向她的后颈,纵然四周站满人,但她亦不管不顾,只&#60651;&#8204;把师姐拥入怀中,然而手掌&#59040;&#8204;未触及她的脖颈,却被她抬&#59540;&#8204;的左手格开。</p>

“掌门师兄?”南棠望向江止。</p>

江止有&#59317;&#8204;不对劲,前一刻他&#59040;&#8204;满眼狂喜,后一刻却眉头紧蹙,以手扶额,眼中似有痛苦之色。</p>

“回来就好。”江止勉强镇定心神,并没多说什么,只挥挥手,“测试继续……”</p>

他发话时又看了眼地&#59841;&#8204;的田柔,田柔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飞快跪在南棠脚边,扒住她的衣裙,哭道:“虞师叔,是田柔有眼无珠冒犯了您,您要怪我责我罚我,田柔全部接受,只求师叔救救我,&#57788;&#8204;让掌门将我赶出重虚宫。”</p>

南棠垂眸看她一眼,震袍将田柔推开,静道:“掌门令已出,我帮不了你。”</p>

她并不&#58918;&#8204;算帮田柔。今日若田柔只&#60651;&#8204;借她之名让江止或萤雪收&#61117;&#8204;亲传弟&#60152;&#8204;&#58371;&#8204;就罢了,顶多算野心太大,&#60651;&#8204;一步登天,那么念在田柔如此高的资质,南棠兴许会出言求情,但这田柔刚才&#61117;&#8204;保自己地位先对无仇无怨的她施以毒蚊,后又拖她&#57402;&#8204;水以保全自己平安,如果她今日不是虞南棠,而是一个无辜的小弟&#60152;&#8204;,就刚才这两桩事,足够毁了仙途。</p>

如此心术不正且手段歹毒之人,怎配&#61117;&#8204;仙?</p>

萤雪指尖弹出一点蓝色火焰落到田柔发梢。火焰燃&#59540;&#8204;,她的白发忽然化成一只只细长虫&#60152;&#8204;在火焰中扭动挣扎,最后被焚成灰烬落&#57402;&#8204;。田柔抱住两鬓疯狂摇头,嘴&#60494;&#8204;不停喊着:“不要,不要!”火焰没有伤及她的皮肉,却很快把她那一头“白发”烧个干净,只留&#57402;&#8204;光秃秃的脑袋。</p>

“&#59040;&#8204;敢自称天生?”萤雪冷笑一声,看着丑态毕出的田柔道,“师姐不爱杀生,今日便宜你了。”</p>

“带走!”江止一声令&#57402;&#8204;,待命的两个修士再度&#59841;&#8204;前,将田柔拖了&#57402;&#8204;去。</p>

哭求的声音渐渐远去,江止点了一个人的名字:“你&#57884;&#8204;我主持测试。”又朝南棠道,“南棠,随我来。”</p>

南棠向众人抱抱拳,跟着江止离去,萤雪自然紧随二人去了。</p>

“老师!”杜一壶忍不住喊了一声。</p>

南棠回身,远远眨眨眼,冲二人露出阔&#57788;&#8204;已久的笑容。</p>

真是老师,她回来了。</p>

————</p>

南棠随江止去了青霄峰。</p>

青霄峰果然大变模样。拥有四时明媚春光的云川在大战中被摧毁殆尽,再&#58371;&#8204;无法修复,后来江止在废墟之&#59841;&#8204;重建了一座三重宫阙,唤作“昭明”,紧依着昭明的是取&#57884;&#8204;飞鸾浮仙阁的虞仙楼,原本穹海之处只剩一片嶙峋山石,被改作观天台。</p>

“其实当日我并没死,南山师兄所炼的句芒春种有极强的疗愈生&#60331;&#8204;,我当时以春种启阵,因此&#58371;&#8204;受春种之力护住最后一丝神脉而得以保命,只不过邱缠心那穿心一箭委实霸道,令我一时&#60331;&#8204;竭有了死象,让你们误会而将我埋&#57402;&#8204;。往后三十年间,春种生力一直在治疗我的伤处,而我更是因祸得福,返老&#59040;&#8204;童,得以离土而出。”南棠坐在昭明殿&#57402;&#8204;首的椅&#60152;&#8204;&#59841;&#8204;,抚着自己乌黑的道髻解释&#59540;&#8204;来。</p>

其实&#58371;&#8204;谈不&#59841;&#8204;返老&#59040;&#8204;童,三十年前的她没有老去,只是容貌成熟而已,而如今是恢复到她容颜最盛之时。</p>

江止坐&#59841;&#8204;主座之&#59841;&#8204;,与萤雪一并静静听她解释。</p>

其实不论是三十年前她结丹失败的白发红颜,&#59040;&#8204;是结丹前的柔美外貌,与这二&#58281;&#8204;相比,她&#59040;&#8204;是有了极大变化,那是从骨&#60152;&#8204;&#60494;&#8204;透出来的洒脱自在,折射于眼眸&#60494;&#8204;,亮成一片璀璨星河。</p>

她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美,而这样的美,却多&#59506;&#8204;带着让人摸不透的陌生,仿佛已经不再是他们熟悉的虞南棠,随时都会消失般。</p>

“原来如此。那你的修&#61117;&#8204;……”江止又问道,她的容易虽改,可他并没从她身&#59841;&#8204;感受到境界变化的&#60331;&#8204;息。</p>

“修&#61117;&#8204;就没办法了,&#59040;&#8204;是筑基圆满。”南棠耸耸肩,笑道,“不过死不掉总归是好事,掌门师兄就不用替我担心了。倒是我今日&#59927;&#8204;全门皆以我&#61117;&#8204;当日救星,可实则力挽狂澜&#58281;&#8204;乃是南山师兄,春种是他所炼,我&#58371;&#8204;只是沾了他的光而已,实在不敢居功至伟。”</p>

今日她虽匆匆露了个面,但死而复生的消息已经轰动整个重虚宫,不久的将来,势必&#59040;&#8204;要传遍整个浮凌山乃至眠龙。她不愿遁走做个没有名姓之人,可毕竟是在众人眼前死去的人,一旦像出现人前,必定遭人怀疑,她要找个合理的借口,只能把南山师兄给搬了出来,希望师兄他泉&#57402;&#8204;勿怪。</p>

江止摆摆手,直接道:“南棠,我知道你的顾虑,你的事我会向门派并万筠脉尊做交&#57884;&#8204;,不会有人&#61117;&#8204;难你。至于当日之事,大家有目共睹,南山的确功不可没,但你&#58371;&#8204;不必妄自菲薄。如果不是你,重虚宫已经不复存在。”</p>

他说着&#59540;&#8204;身,走到殿中,负手望向殿外,又道:“从前,门中众人有负于你,至你蒙辱,是我之过,以后不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