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孔雀姬
I
云层低垂,天际却没有下雨,只有不断增加湿气。虽然刮起风来,却完全感觉不到凉意,但比起无风状态还是比较舒服。白天的时候,如果保住了生命,到了夜里也只剩下一口气。就这样,密斯鲁人也已经活了几百年。他们在冬天做完一年份的工作,到了夏天,他们的工作就只剩下想办法活下来,等待下一个冬天的到来。在西方阿休利亚地区扫灭了五千人的野盗集团以来,席尔梅斯度过了平稳的几天。在帕尔斯历来说是三二五年七月的事。
所有的事都是从冷静开始。像这么炎热的天气,就连智慧都要融化了。如果待在密斯鲁,就学习密斯鲁人好了。
席尔梅斯打算追随秋天的到来,展开他的行动。虽然想要一直休息到那个时候,但是他还有得去做的事。
不能不去见见伪称是我的人啊!他是否有利用价值,有必要加以确认。恩,应该是个没什么用的家伙吧!那是个眼睁睁看着查迪被杀害,只是不断挥动手脚,却什么都做不到的家伙啊!若是连犹豫都没有,应该也没办法拯救自己的部下吧!
平均三天一次,席尔梅斯会向密斯鲁国王侯塞因三世提出与席尔梅斯王子会面的请求,但是许可还没有下来。虽然因为太麻烦已经想过放弃,但是完全不提出*愿是会让人质疑。虽然不断重复了三次这样的行动,却完全没有得到回应。
对席尔梅斯来说,这虽是平稳的每一天,但是在东方的帕尔斯王国里接连出现各种异象与事件,让廷臣们东奔西走之下才解决了这些事。当然,这不是席尔梅斯所能知道的事。在将手伸向帕尔斯之前,席尔梅斯非得将密斯鲁的国权纳入掌中不可。
那天下午,下了一场猛烈的大雷雨。下雨在密斯鲁的夏天可说是非常罕见,也因此在日落之前变得很凉快。
重新找回生气的群众塞满道路。席尔梅斯骑上马匹,出门前往第吉雷河河岸边。因为接触到外面的空气,让他的身体变得想要动一动。
对于第一次看到的人来说,这是个奇妙的景象。在大河岸边有好几个圆形的黑影并排着,开来正各自以不同的速度回转着。
就算知道那是汲起河水的水车,但是看在眼里就是完全不同。虽然在密斯鲁国的领土里,沙漠跟荒野占大多数,但是第吉雷河两岸的田野,则是以诸国望尘莫及的富饶,一年四季不断生产出大量的作物。
这就是密斯鲁国富饶的泉源啊!
在强烈的日照下,席尔梅斯暂时远望着不住旋转的水车。
我也不得不稍微对民政产生了些兴趣呢!如果民众没有国王轮替实在太好了的想法,就算篡国成功,也没有办法持续!
当他这么在心里点头时,有人叫住他。那是个徒步接近的男人,从背后叫他。
克夏夫卿!
发觉到是在叫自己,席尔梅斯视线转移到发出声音的方向。
失礼了,我在想些事情。请问古里卿有何贵干?
身为宫廷书记长的古里轻轻举起手,制止了正打算下马的席尔梅斯。
别太在意。我正准备前去迎接从异国来的访客呢!
您要迎接的是?
有使者从那巴达东国前来晋见啊!除了送来贡品,他们也有好几件事要报告。
是南方国境发生了什么异变吗?
看到席尔梅斯多多少少了解密斯鲁,古里读这异国人的迅速反应轻轻地笑了起来。
虽然异变还是异变,却又不是因为战乱而发生的事。是第吉雷河上游地区遭到相当大的豪雨侵袭!
哦。
看到席尔梅斯暧昧地回应,古里又加以说明:如果第吉雷河的水量增加,恐怕会形成洪水,就得发布警报。不过,就算发生洪水,要到达密斯鲁国境内也是明后天的事了。至于到达王都,更是五天以后的事。我们只要在那段时间里拟定对策就好了。
真不愧是大河呢!
看到席尔梅斯感动的样子,古里身为密斯鲁人的自尊心像是被挑动了起来。
那是每年必会出现一次的现象,不需要这么惊讶。等到洪水完全退去,就会留下肥沃的泥土,就是这些泥土使我国的耕地如此富饶。不管是堤防、水路或水车,都是计算进洪水因素才建设起来的。那已是经过好几百年的事了。
有队伍从古里背后通过,队伍里有好几部水牛拉的车子,还有不少人徒步行走。虽然大部分的人都是黑色跟褐色皮肤,但也有好几个白肤色的人。
那些是那巴达人吗?
是的。
我还以为在他们土地上,只住着黑皮肤的人呢!
原本是如此,但也有从其他土地移居的移民呢!虽然西那巴达完全在内陆,但东那巴达则是面对大海,以海路跟帕尔斯、辛德拉等国相连,因此也会有移民,血缘也因而融合。
原来如此。他虽然感觉到经过的车窗那里,似乎有人影朝着这边看,但是因为逆光的关系,不是那么确定。
那巴达国比密斯鲁还要偏南方,应该是块气候炎热的土地吧?
不是啊!虽然位处南方,但是因为山岳跟高原接连不断,所以气温好象比位处低地的密斯鲁来得低。
哦哦!
不过话说回来,那里并不寒冷。虽然我没去过那巴达,但是我妻子的哥哥曾以使者身份前往西那巴达王国。那里似乎很适合生活。不过,那里也有着像猛兽的危害啊,同部族族人之间的抗挣啊,这种各式各样的问题呢!
身为宫廷书记宫长的古里,是想出称呼席尔梅斯为客座将军克夏夫的男人。虽然他那削瘦看来缺乏水气的样子,在背地里被加上了会走路的木乃伊这种称呼,但他不只是轻易地处理密斯鲁宫廷里的杂务,能够确实地指使仆人们,也精通法令、条约跟记录,因此他才能举出像客座将军这个称号。
对席尔梅斯来说,没有特别理由需要防备古里,反而是在深入交往后,希望能够活用他的知识跟人脉。于是他恭敬有礼地说:对于书记宫长阁下,今后还需要向您请教各种事情呢!如果方便,下次请到拙居用个葡萄酒如何?
古里礼貌地点了个头,说些道别的话后,就回到那巴达人的行列里。
II
在密斯鲁国的南方,当然也有国家。那里的居民是黑皮肤的人种,虽然称为那巴达,但是现在分成东西两个王国,一起支配着第吉雷河上游广大延伸的高地。
东西那巴达王国在更南的地方,有着广阔的密林和草原,那里也有好几个国家。那些国家不但小,就连富裕也称不上,因为在短时间里王权就会陷落,在政治上也不安定,因此对密斯鲁人来说,根本就懒得去记住国名。常常是用第吉雷河的更上游处啦,或是那巴达南边之类的称呼来取代。而且这样的做法也没有造成生活上的不便。
跟平民不同,对执政者而言,现在必须有比较精确的知识。在这两百年的时间里,真的就有好几次,出现了统一那巴达,充满野心的王者,并企图朝密斯鲁国进攻。
从南方而来的进攻,都毫无例外地会从水陆两面同时袭击。配合陆上部队的北进,也会有船团从第吉雷河顺流而下。
因为国力本来就有差异,从南方而来的进攻,从来没有全面性的成功。但就算这样,还是有城镇跟村落被烧毁、物资遭掠夺,民众跟士兵惨遭杀害。也有人就这么被绑架成奴隶,再也没有回来过。因此,国境的防守不能松懈,密斯鲁国的宫廷一般都会在南方配置一万名以上的兵力,最多的时候甚至可以达三万多名的士兵。
这个南方军对密斯鲁国来说虽然必要,但是养这支军队的经费与物资,是个不小的负担。况且,如果北方跟王都阿克敏姆发生战乱,势必会动员南方军前来处理,这时,南方就会出现兵力缺口。
南方军的指挥官被称为都督,历代以来都是任命声名远播的老练将军。
现在位居南方军都督地位的,是个被称为卡拉贝克的人物。虽然是个在指挥士兵,以及与东西那巴达王国交涉的方面,都能充分表现出手腕与握有实绩的老将军,但是他在这一年向宫廷上书了:在下就人南方军都督的职位,已经有十四年了,而且在下也已经七十岁。虽然对陛下的忠诚丝毫未减,但此地的暑热终究还是对在下造成影响。如果可以,请准许在下离开这个职位吧!在下将向众神明祈求,愿国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卡拉贝克也相当具有生意头脑。他介入从南方输入的象牙、黑檀、香料以及黑人奴隶的买卖,随心所欲地操弄巨大的财富。虽然他将财富聚集在他一人手上,很容易招徕他人的嫉妒与反感,但是卡拉贝克将一部分财富发给有力的部下跟宫廷要人,一时间获得了极佳的名声。就连嫉妒心与猜疑心强的马沙尼撒,也好几次接受高价礼品。大概是因为世代不同,所以对卡拉贝克是怀有好感的。
密斯鲁国王侯塞因三世以卡拉贝克上书这件事作为话题,是席尔梅斯在第吉雷河河畔遇见古里隔天的事。
侯塞因三世向高官们宣布:卡拉贝克已经七十岁了,让他隐居到凉爽土地去度过余生的确不错,但是,要由谁来接任卡拉贝克,这可就是问题了!
卡拉贝克卿有三个儿子。长男已经超过四十岁,历经地方知事跟部队长职务,经验也相当丰富。若是让这个人担任继任者,您觉得如何?
仅仅点着头,侯塞因三世避掉了直接的回答。如果卡拉贝克的后继者由他的儿子接任,人事上的烦杂琐事的确就能压低在最小限度内。但是,这个名为南方军都督的重要地位如果转为世袭,随着世代交替,势力将会逐渐累积,最后说不定会在地方上建立起半个独立的领国。
恩,这也不是什么太赶的事,就先准备几个候补人选吧!
再怎么说,将国家安全仅仅依赖在军事上面,是愚昧的王者才会做的事。历代的密斯鲁国王都相当注意对南方的外交。他们为了让那巴达出现强大的统一王朝时,不会对北方产生野心,而努力工作着。就如同回报他们的努力似地,眼前那巴达为了一些原因分裂成东西两国而彼此对立,随着这两个国家都与密斯鲁国建立起良好的外交跟交易,在互称兄弟之国中稳立于优势地位。为此,国境就不会有不安的因素了。
只是,如此一来,就有必要公平地对待这两个国家。
听到东王国的公主即将结婚的消息,就派遣祝贺的使者前往;得知西王国的皇后去世,就派遣吊唁的使者前去。一旦冷落了其中一个国家,之后就会产生麻烦事。讲到外交,实在是件烦人的事啊!
一边在心里喃喃自语,侯塞因三世思考着老卡拉贝克的事。
在同一个时间,客座将军克夏夫开始频繁地调查起南方军跟那巴达的事,也得知南方军都督府就位在名为阿卡夏的城市里。
阿卡夏这个城市大概有三万人口,其中半数是南方军里的将士,另一半则是依存着军队生活。不管是市场、酒店或妓院,如果没有军队,就无法做买卖。
这个城市既是防守国境的军事据点,也是水陆交通跟交易要地。无时无刻都能看到商队的行列跟大小船只的影子。由北边被运到南方的东西,从小麦、麻、棉花、菜种油、医疗药品、盐巴、砂糖、珍珠,到各式各样的金属工艺品都有。从南方被运到北方的东西,除了布菜、象牙、毛皮,还有人类。被猎捕到的黑人奴隶们,被锁链串在一块,人口贩子以便时时鞭打他们,一边将他们带往外国。从这些努力的愤怒与叛逆心中,诞生了有名的铁锁术。
因为那巴达是被迫将人类作为商品的一方,因此严禁从密斯鲁国输出奴隶到那巴达地区。因此在武器方面,不管是弓、剑或枪,只要是从国境带出去的,就会遭到严惩。
但实际上的状况是,像是弓、剑、枪这类的东西,如果以狩猎用的工具当借口,就能允许输出。遭到全面禁止的是像战车、投石器,因为密斯鲁国以能够在一次攻击的情况下击毙象只之类做为区分标准。虽然那巴达人大多是不骑马的,但是因为身体强健,所以他们拥有非常适合做为步兵或猎人的绝佳资质。
原来如此,密斯鲁国跟东西那巴达国的关系,还真是相当有趣啊!
席尔梅斯露出的额头上,汗水反射出光芒。
到目前为止,席尔梅斯并没有对那巴达抱着太大兴趣,因为他仅仅抱着这就是黑人奴隶的故乡啊!的观感,而且也没有必要去考虑以外的事。但是,如果那巴达人适合担任步兵,若能将他们编入部队加以训练,事情好象就会变得蛮有趣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密斯鲁人似乎并不是那么适合当士兵。如果能以帕尔斯人、特兰人以及那巴达人的联军征服密斯鲁,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席尔梅斯对此乐在其中。
顺着第吉雷河而下,宛如飞在天空的鸟群般突击进攻的船团。往旁边一望,能够看到河岸街道上卷起阵阵沙尘中疾驰前进的骑马军团。作为目标的王都阿克敏姆的城墙上,正闪耀着黄金色的光芒
这个幻影出乎意外地紧抓住席尔梅斯的心。他将双脚抬到巨大的圆桌上,两手交叠胸前,陷入了思考。一个想法开始慢慢地成形。
当他回过神时,已是黄昏时刻,窗外传进了人声,凉风也跟着这些人声一起流进室内,席尔梅斯就有为了转换心情而出门一趟的想法。他将说已经准备好晚饭的密斯鲁家仆烦人的抱怨抛到耳后,走出了大门。
就在席尔梅斯走向市场没多久。
失火啊!
席尔梅斯停下脚步。
仔细望向前方,从一间民房里冒出黑烟。在黑烟当中,不断窜出红色的火舌。一听到有叫声指示着那个方位,群众便冲近火灾现场。
我并没有恐惧火的理由,顶多是感到不愉快。
一想到这件事,席尔梅斯完全不打算自己继续不愉快下去,于是转过身子。但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指尖正抚摸着脸上火伤的痕迹。当他对自己生起气来,再一次停下脚步的同时,发现自己正站在高墙前面。那是一面红色瓦片筑成后,在上面涂白的高墙。
而墙上的某人正俯视着席尔梅斯。
III
夕阳落下后的黑暗已翩然而至。在称不上宽阔的小路里,除了席尔梅斯外,没有其他人影。
伸手按住剑柄,席尔梅斯朝着高墙送出锐利的视线。高墙上确实有人。看来像是从里面准备爬上高墙时,往下看到席尔梅斯的身影后,就不再动了。在席尔梅斯的眼睛习惯了夕阳下山带来的黑暗后,他马上得知哪个坐在高墙上的人物,是个头上包着白布,穿着宽松长裤的女人。
虽然完全不晓得对方是否听得懂帕尔斯语,但是,席尔梅斯却对于用密斯鲁语对谈没有自信,看来只能用帕尔斯语沟通了。
你在那里干什么啊?
女人俯视席尔梅斯,像是有什么事,却又不确定。回答的声音,确实是个年轻的女人。
您觉得我看起来像在做什么?
哦,说帕尔斯语也能通啊!你是帕尔斯人吗?
我是从那巴达东王国来的,这里是来自那巴达使者的宿舍。
你是使节团的一员吗?
高墙的上方与下方,展开了一段奇妙的对话。虽然发觉了这件事,不知为何席尔梅斯没有想要立即离去。
一员?恩恩,说不定是吧?
那么,你打算在那里坐到什么时候?
像是理所当然地,女孩回答了。
直到您让我下来啊!
席尔梅斯装出冷漠的声音。
为何我非得如此?
女孩没有回答,只发出声音。
坐在高墙上的女孩移动身子。下一个瞬间,她既轻巧又优雅地,不知为何以席尔梅斯为目标翩翩落下。女孩从高墙上一跃而下,等到发现的时候,大胆的跳跃者已经落在席尔梅斯的臂弯里了。
带着厌烦的表情,席尔梅斯还是先让女孩在地上站稳,女孩以带着笑意的声音宣布:除了抱着接住我,还请您负起责任吧!
说什么无聊事!
虽然席尔梅斯咋舌以对,女孩却毫不在意地迈步向前。
你打算上哪去?
当然是前往你的宅邸啊!
停下充满活力的脚步,女孩回头望着席尔梅斯。
该不会,您的家里有个可怕的老婆吧?
我还是单身汉啊!
那就不需要顾虑其他事了。无论如何,请让我住在您的宅邸。为了度过美好的一晚。
迎着灯光,女孩手腕上的银色手环也反射出光芒。黄昏的暮色更浓了,跟夜晚也仅有一线之隔。
你是从那巴达被带过来的吧?任意从宿舍逃走,难道不会有麻烦事?
明天我就要被献给密斯鲁国王了。
女孩一点也没有犹豫,直接说明了。
这样一来,就会被关在后宫,没办法跟其他男人见面了。虽然那没办法,但是无法照着自己的意思挑选男人,再怎么说都不是我心所愿。
所以你选择我?
正准备离开宿舍寻找喜欢的男人时,就找上您了。我也没有必要再寻找下去了。
还真是厚脸皮啊!被抓到可是会遭痛打哦!你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痛打?
女孩发出像是唱歌的笑声。
那巴达人没办法伤害我的身体。在要献给密斯鲁国王的chu女肌肤上流下鞭笞的痕迹,他们做得到吗?
席尔梅斯好不容易看清女孩的长相。在像是雕琢出来的端正脸庞上,如果少了闪现光芒的眼睛,说不定看来就少了生气。至于充满活力而有弹性的肢体,席尔梅斯刚刚就感觉到了。这个好不容易停住笑声的女孩,席尔梅斯从问话中得知她的名字叫做孔雀姬。
昨天的白天,您已在街角看过我了。
唔,是吗?
您那时候骑在马上,跟一个官员打扮、徒步的男人好象在说些什么。
席尔梅斯不由自主地再次看着这个女孩。就在他跟宫廷书记官长古里在第吉雷河畔对话时,他感觉到一道视线。原来那道视线的主人,就是这个女孩啊!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就连自己也觉得行迹可疑的情况下,席尔梅斯带着名为孔雀姬的年轻女孩回到客座将军府。
出入的门旁并没有守门人,孔雀姬像是很有兴趣地望着亲自开锁的席尔梅斯。
是客座将军阁下吗?
突然有人出声,又让他再次惊讶地呆住了。席尔梅斯半举手臂似地,藏住了女孩的身影。
不,没什么特别事。因为想知道您会在哪里,所以在这里等您回来。
是吗,不过今晚你就回去吧!不是有句说话说无趣的工作就等待明天吗?
在下失礼了,那么在下明天再过来!
随着布鲁汉慌慌张张地退出去,孔雀姬唇边绽放出微笑。
看来这个纯情的年轻人并不想见到我呢!
他可是比你年长啊!
丢下这句话,席尔梅斯迈步朝大厅深处走去,没必要说出跟过来之类的话,孔雀姬就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后。
席尔梅斯打开寝室的门,轻轻用下巴指示孔雀姬,孔雀姬不慌不忙地侧身滑进房里。她看着坚硬但朴实的床铺,便走近试着用手触摸。紧接着转过身子,笑着面对席尔梅斯。
我已经想过,如果对方是密斯鲁国王,多少可以忍耐一下,但最后还是改变主意了。我不想让国王成为我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
为什么改变主意?
因为看上了像您这样的人。
席尔梅斯沉默以对,孔雀姬则是带着微笑,两条手臂缠上席尔梅斯宽阔的肩膀。
我不打算成为尼姑或女神官。反正迟早都得了解男人,当然希望能够选出相貌堂堂的男人,更重要的是将我的身体献给我喜欢的男人。然后
然后?
然后,如果那个男人出手,就能拥有这个名为密斯鲁的国家。
直到席尔梅斯回答这个问题前,是需要些时间的。
这种事可不能随随便便让你去做。
密斯鲁国王有那么可怕吗?
那是因为——有女人这样投怀送抱时可不能犹豫啊!
席尔梅斯嘴角微微一歪,孔雀姬也跟着笑起来。那并非心中有所图的笑声,而是明亮开朗,让人感到清爽的笑声。
您的大名是?
我叫克夏夫。
差点就要说出本名,席尔梅斯好不容易踩了刹车。
我受密斯鲁国王任用,接受了人称客座将军的称号。
我如果背叛了克夏夫大人,那一定是我遇到比克夏夫大人还要好的男人。
不过,那样的男人应该不存在。所以,我是绝对不会背叛克夏夫大人的。
席尔梅斯连摇了两次头。
先不管你会不会背叛我,你应该有打算回去宿舍吧?回去后若有人追问起今晚的事,你打算怎么辩解?
我已经想好了。
我就是在问你到底想出了什么样的借口。
借口就是那群那巴达人侵犯我,然后伪装成chu女献给密斯鲁国王。
如果是那样,那群那巴达人会遭到严厉处罚。他们一定会闭紧嘴巴,很拼命地让密斯鲁人相信我还是个chu女吧?
原来如此。
席尔梅斯呼了一小口气。
也就是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还是可以保持安泰之身?
恩,就是这样,所以请您放心。
席尔梅斯紧紧关上寝室大门,就只有高处的窗子为了让夜风吹进来而开着。就这样,月亮成了唯一的目击者。
IV
在床铺上撑起上半身,透过窗子远望月亮,席尔梅斯追问女孩。
孔雀姬是你的本名吗?
不是,那是要献给密斯鲁国王的女人称号。
那么你的本名是?
费特娜。
从回答问题开始,孔雀姬就郁闷地用手指抓着头发。
我无法判断这是不是本名。当我懂事的时候,亲生父母都已经不存在了。就连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也不清楚。
他们一定是有身份的人吧?
为什么您会这样想?
因为那个手环。
席尔梅斯一把抓起孔雀姬费特娜放松垂下的左手腕。
跨坐在公牛身上的年轻人,拿起短剑刺进公牛的头里。因为那是密斯拉神的御姿,只有帕尔斯的王公贵族才允许使用的设计。
席尔梅斯放开女孩的手腕。
所以,你是帕尔斯人吧?
大概。
大概?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感觉到席尔梅斯声音里带着严格口吻吧?孔雀姬重新在床铺上坐好,用认真的表情回答。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正确年龄!大概是十九岁吧?当我懂事的时候,就已经在那巴达东王国的港镇里了。虽然我的养父母是帕尔斯人,不过他们似乎从海路前往那巴达,然后就住在那里。籍由买卖象牙或珍珠的生意,我们过着越来越富有的生活。
但是有一天,载着商品的船只发生船难,养父母突然宣告破产。失去了店铺和房子的养父母所寄望的,就是费特娜的美貌。在贫困的生活中,尽可能地让费特娜穿着华丽,拼命地想让她嫁给富豪或富豪的儿子。事实上也不需要拼命,费特娜就已经美得让男人赞叹不已。
于是她开始思考。
若是非得变成讨厌的男人所拥有的东西,那就挑身份地位高的男人吧!可能的话最好是国王。如果只是找到街上的有钱人,我可不能忍受自己便宜地被卖掉啊!
虽然费特娜是个美丽的女孩,但是在那巴达东王国里,应该也有好几个人比她更美丽的吧?但是,像费特娜这种审慎思考自己的价值,然后决心把这个价值活用到最大限度的人,真的只有她一个。
女人的幸福是由男人创造的。
虽然养母这么说,但是对费特娜来说,这句话是不对的。
女人的幸福要由自己去掌握。与其说现实生活是由男人创造,不如说我所需要的是鉴别男人的眼光!
费特娜一直在寻找能够成为自己最初的男人。但是在那巴达东王国里,却没有一个人适合。虽然,曾经心想如果是密斯鲁国王也不错,但姑且不论权势跟地位,以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似乎是没办法满足她的。难道没有具备野心与才能,以实力获取自己栖身之处的男人了吗?
她找到了,就是那个客座将军克夏夫!跟费特娜同样都是帕尔斯人。明明拥有出众的相貌,但是对于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烧伤疤痕却毫不遮掩,这点也让她相当中意。这个男人真是跟自己相称啊!费特娜这么深信着。
就席尔梅斯来说,本来就不会耽溺女色。至于心爱的女性,就只有过世的妻子伊莉娜,而且那也是像是为了回应她不求回报的思慕之情。
如果席尔梅斯身为帕尔斯国的王位继承人,与身为马尔亚姆国的公主伊莉娜结婚,两个国家就会展开和平的共同君主联盟形式。
在家庭圆满的情况下,也是一樁理想的政治婚姻。
后世一定会有这样的评论吧?但实际上却不是如此。席尔梅斯在与亚尔斯兰争夺王位继承权过程中,以奇怪的方式败下阵来,就与伊莉娜展开漂泊的旅程。虽然不过是四、五年前的事,但感觉起来已经非常遥远了。
席尔梅斯在心中自语:这个女人跟伊莉娜完全不同!
席尔梅斯也只有伊莉娜可以作比较。如果担任帕尔斯巡检使的乐士奇夫听到这些话,他一定会用鼻子笑出声来。如果由奇夫来说,就会变成所有的女人跟其他所有的女人都是不同的。
伊莉娜只希望与席尔梅斯一起度过平凡的生活。想起在邱尔克国安定下来、怀孕的时候,应该就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候了。当时就连席尔梅斯也心想,自己就这样过着平稳的生活吧!
当席尔梅斯终于知道这是个幻想,是在伊莉娜去世时。自己只能沿着鲜血聚集而成的河流,走在危险的道路上。如果只能这样做,何不至少以自己的野心为粮食继续走下去?
就算知道那是条孤单的路,席尔梅斯也没有丝毫犹豫。但是,也许就在前方,有个人可以陪伴他一起前进。
席尔梅斯又勉强提出另一个问题。虽然知道是个愚蠢的问题,但是他很想知道孔雀姬会怎么回答:女人可以改变一个国家吗?
至少我能改变国王。
孔雀姬马上回答了。席尔梅斯看着她,费特娜也直盯着他的眼睛并微笑着。
我要得到国王的宠爱,并不会花上太多时间。这样一来,就可以改变这个国家,这对克夏夫大人来说是很有利。不过,光是改变还不够。如这个国家不是我们的所有物。
虽然费特娜并没有明显表示出来,但是对于这个我们的表现手法,席尔梅斯也只能轻轻眯着眼睛回应。
费特娜像是嘲讽地撇了以下嘴唇。
说不定我真正的父母是盗贼,他们从不知何处的富翁家里偷出这个手环。或是因为他们曾经亲切地对待有困难的人,对方将这手环做为谢礼回送。不管怎么说,手环不过是个物品,以这样的东西来推测我的身世,实在是很奇怪。
费特娜动着右手,把银手环从左腕上脱了下来。
不过,单纯的物品或许也包含一些思念。我现在有个想法。
费特娜黑色的眼瞳注视着席尔梅斯。
克夏夫大人,您应该有佩剑吧?
当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