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何娘子拖长着音调,“那倒也是,花语儿,给你俩姐姐置的衣衫可都是好料子,扔了怪可惜的…….”
“知道了。”何花语面无表情地应了声,她便预料,回回都只是摆个架式装个样子罢。
“娘,花语也十一岁了,尽是捡我们的旧衣裳穿。”何花馨出声劝道:“今年便给妹妹裁件新衫子,也好让她高兴一阵子。”
“大姐……”何花韵看了眼她娘的脸色,抢白道:“我那件粉色袄子可还有八成新呢,花语不穿搁箱底喂虫儿啊?再说了,捡我的衣裳穿亏了她么?我不也一直捡大姐的衣裳穿来着!”
何花馨的唇张了张,又闭上,歉疚地看了小妹一眼。
何花语低垂着眼睑,唇角却是上扬着。
何花韵见她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儿着实是碍眼,“大姐一人的衣衫才那么几件,我自然该每年裁新衫子。你呢,何花语,我与大姐的衣裳还不够你穿么?”
何花语不作理会,扭头望向档口外的街道,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娘……”何花韵一跺脚,撒着娇痴,“你瞧花语那态度,她有当我是姐姐么?”
“好啦,花韵儿,当外人的面,可莫要失了礼数。”何娘子安抚着二女儿,又断言道,“花语儿,你还小,便拾你俩姐姐的旧衣裳穿了。待你长大些,娘也一定把你打扮的花枝招展,替你寻户好人家。”
“娘……”何花馨粉脸泛红窘迫地唤道,有外人在场,她这个娘亲便把寻户好人家这般的话挂在嘴边。那顾师傅要是长舌随便同人说道上几句,整条西平街的人又该笑话她们何家的女儿恨嫁,小小年纪就想男人了。
“好罢好罢。”何娘子将身上比划着的布匹放下,“顾师傅,您暂且着将这身长尺寸记下,先替我这两女儿裁好新衫子。改日我上您的铺子,再仔细挑捡合意的布料。”
“好勒。”顾师傅笑眯了眼,收了尺子布料便告辞。
顾师傅一离开,何娘子便叉着腰赶人,“都上后头呆着去,娘不是说了,好人家的女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莫要学西平街的那些女儿家,成日里的抛头露面,到时且还有好男人敢娶!”
“娘,咱家一出门就是大街,哪还有啥二门的。”何花韵嘟嚷着,“成日里关在这后院,憋气死了。”
“花韵儿乖,待你及笄后,娘替你寻户好人家。嫁了人后,想逛街寻玩都由你。”何娘子和声安抚道,半推着她进了后院。
“我才十二岁哩,还有好几个年头这般闷着,早晚得闷出病来。”何花韵不甘心地嘟嚷着。
“改日娘雇辆马车,送你们姐妹几个上外祖母那散散心罢?”
“也就这个去处,乡下地方,都腻味死了。”何花韵窝进她娘怀里撒着娇,“过几日便是初一,娘带我们姐妹一块去庙里进香罢?”
“成日里尽想出去玩!”何娘子嗔怪地瞪了次女一眼,吩咐道:“花馨,领着妹子回房做女红去。花韵儿,听娘的话,做得一手好女红,将来才能讨公婆欢喜。”
“是。”何花馨垂首应道,一脸柔和的表情。
“知道啦。”何花韵见母亲意已决,只好怏怏地往里走,嘴里小声地抱怨着。
何娘子目送着仨女儿陆续进了房,小女细瘦的背影免不得又刺痛了她的眼,这小妮子便也有十一岁了,但自小体弱多病,看模样儿总比同龄的女孩小了几岁。大多时候都是不声不响的,很容易让别人忽略了她的存在,甚至包括自己这个做娘亲的。
想当年,二丫头才半岁大的奶娃子,何娘子便发现自己又有了身孕,那么盼着生儿子的她,顾不得身子虚,愣是坚持着要生下来。不幸遇上早产,小女产下后全身青紫,仅余一口气,稳婆都说养不活了。岂知这孩子命大,鬼门关走了一趟,虽是多病多灾的,但好歹是拉扯大了。
若不是早产那会落下了病根,她亦不至于未能给何家添名男丁,何娘子有时候想想,难免会迁怒于三姑娘。但孩子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她有心疼惜,却总难以从小女身上找着那种贴心的感觉。
其实,打从那青紫的小人儿哭岔了气,宁死也不肯吃她的奶,那会,母女间就隐约有隔阂存在罢?<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