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这边!你走错了,我们该走这边。”少女及时纠正错误。
虽然兔子精尴尬的样子引人发笑,却没有人再笑得像先前一样放肆。
他们怕惊扰湖上的美人。
一群人三步一回头,晕晕淘淘,失魂落魄般跟在少女身后,也不知被带往什么地方,只听她道:“各位在这里等一等,我进去通报一声。”隔了一会,里屋有人讶道:“啊,关少侠到了?哎呀,我竟没能出迎……”这句话说完时,就见一个中年文士满面春风快步走出来。
“关少侠枉驾,有失迎迓,恕罪恕罪!”他径直走到关千剑面前,深深作揖。
关千剑听他说得文绉绉的,自问狗肉上不了席,勉强应付道:“江湖野人,承蒙不弃下交,三生有幸,三生有幸!不敢请教老先生尊讳。”
文士自道姓赵名宣,又一一请教林泉等人姓名。
寒喧一阵,众人随赵宣至厅内坐定,僮仆上茶,关千剑等人略望一眼,并不饮用。
赵宣看在眼里,也不相劝,自己呷了一口,将茶杯搁在几上,长出一口气道:“想那缘督贼道,武功既高,又极毒辣阴狠,做下不少欺男霸女、杀人越货的勾当,幸好撞在关大侠手上,诚可谓恶贯满盈;一旦伏首受诛,真可以说海内称庆。我等对关大侠的仁侠义举,既感且佩!”
关千剑坐立不安,支吾道:“赵先生过誉了。缘督道人伏诛,一方面诚如先生所说,是他恶贯满盈,另一方面,也是我们众兄弟联手之功。”
林泉道:“关老弟何必过谦?前次我们合力围攻缘督,各有损伤,他没占到我们便宜,我们也没讨到他的好处。后来新安村一战而胜,却全赖你一人之力,我们连呐喊助威都没用上啊。”
兔子精叫道:“就是,缘督死牛鼻子本来就是你一个人杀的,我当时虽在一旁帮手,却一剑也没刺中……”林泉郑沤等人都在一旁咳嗽,他却不解何意,继续道:“在自家兄弟面前谦虚一点是应该的,当着外人的面也只是这样推托,别人反而把你看得小了。”
关千剑故意正色道:“兔兄教训得是。”这样一来兔子精脸上便生出一种自得之色。
赵宣见场面尴尬,岔开话话题道:“喝茶,喝茶。”
众人连连应声,却没有人动。
赵宣笑道:“我这君山银针,实难称上品,各位将就些,将就些。”
这时关千剑吞吞吐吐,郑沤磕磕巴巴,李志霄抓耳挠腮,康诺面红耳赤,都不知如何回答。
林泉在他们当中,可算见过世面的,从容道:“赵先生误会了。我们行走江湖的人,粗茶淡饭惯了,像这样上等的好茶,反而难以入口。”
赵宣皮笑肉不笑道:“嚯,这倒真是奇谈。”
林泉情知自己的理由太过牵强,只能陪笑。
说着话,酒席摆上来,林泉与关千剑交换个眼色,便要告辞,赵宣一再强留,以至于脸上屡现怒色,众人无奈,只得落座。
赵宣亲自为众人把盏,最后将自己杯中斟满了,先向关千剑举杯道:“关大侠为地方除一大害,为我赵家去此仇雠,我赵宣终生铭感。敬你一杯!”说着已先干为敬。
关千剑早已站起来,拱手道:“老先生言重了。实在对不住,老先生有所不知,关某人一向滴洒不沾。盛情厚意,心领了,心领了!”
赵宣涨红了脸道:“哪有行走江湖的人,不会喝酒的道理?这么说,关大侠是一定不肯赏脸了?”
关千剑道:“岂敢岂敢。……”一边向兔子精连使眼色。
兔子精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声势惊人。赵宣正背对着他,吓得肩膀跳起来足有半尺,手中的酒杯也掉落地上。
“实话跟你说吧,我们不是不喝茶,也不是不吃酒,只不过我们不喝的是你家的茶,不吃的是你家的酒。”兔子精一点不给面子。
赵宣转向他,惶恐道:“这话真叫我糊涂了。”
兔子精道:“我看你这叫揣着明白装糊涂才对。我知道你心里有数!兄弟们平时脸皮最厚,偏偏轮到生死大事的时候,又要顾全面子。我就给你挑明了说吧,我们怕你茶水中有毒。”
关千剑听他摊牌,心头一宽,也不管姓赵的,自己先坐下来。
忽听“啪”地一声,桌子又被拍响。这次却是赵宣自己,他睨着关千剑道:“关大侠,这话是他一个人的意思呢,还是连你也这样想?”
关千剑诚恳道:“不瞒老先生说,我滴酒不沾是真,行走江湖,不敢不步步小心也是真。”
“好!好!好!”赵宣连说几声好,一边点着头,显得极为悲愤。
许久他才渐渐平复,最后似乎突然想通了,长长叹一口气道:“诚如你所说,江湖险恶,性命攸关的事,不能有半步行差踏错。然而我赵某不过一介书生,恐怕还不配各位英雄如此严阵以待吧。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一面不相识,赵某仅仅是慕名而相邀,又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贤者,也就难怪各位起疑。哎,这也只怪我太不坦诚……”
他一边说,一边绕过兔子精和林泉,走回自己的座位,说到最后一句,颓然低头,包含无尽的自责。
兔子精叫道:“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说出来说出来!岂不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林泉假意劝道:“兔兄不要无礼。”
赵宣道:“不碍,不碍。这位兔子侠可真是快人快语。各位可还记得,我刚才敬关大侠酒时,说的是什么?”
李志霄抢着道:“我记得。”站起来绕过康诺,走到关千剑身边,举杯道:“关大侠为地方除一大害,为我李家去此仇雠,我李某终生铭感!敬你一杯。”把赵宣的神情语气学了个十足十。
赵宣笑道:“学得很像,很像。就是还差了三分诚意。如果这位李兄也曾有爱女险些被人霸占,而在最后时刻天降英雄,解困于水火,你也许就能学得更像了。”
林泉惊道:“原来缘督这贼道还曾打令爱千金的主意?”
赵宣道:“那厮彩礼都已下定,不日便要来迎娶。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我对各位恩人,也讳而不言。但我实不愿各位误会我的一番赤诚,古人云:事无不可对人言。但也有一句话说:家丑不可外扬。现在我既对各位以实相告,还望各位不要再见外了!”
林泉道:“这个自然。——令千金可是湖上抚琴的那位吗?”
赵宣眼中闪过喜色,但立即收敛如常道:“正是。小女也久慕各位英雄之名,我正想叫她出来,与各位一见,也好让她当面向关大侠致谢。”
林泉心想,只要他不劝吃劝喝,就算施展美人计,我也不怕,便不置可否。看众人时,都是喜动颜色。
赵宣即命人请小姐。
须臾,门外有女子声音悄声询问:“是杀缘督贼道的那个关千剑关大侠吗?”也不知被问者有没有回答,众人只见一团绿色的火焰,闪进门来,正是一个举止活泼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