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笑他会开心,看到她皱眉他会心疼,看到她受伤,他会刺痛,恨不得所有的伤害,都由他来承担。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离自己原本的目的越来越远,远的他自己都有些害怕。
这样发展下去,他要如何才能讨回当年的一切?
就算他自己的可以放下,可是厉玄的呢?徐素秋的呢?
她欠他们的,难道也能因为自己的心软,而一起放下么?
他硬着心肠把她交给徐素秋,可是为什么他只硬了这一次心肠,就把她弄成这种样子?
她不是恶人么?恶人不都是应该很强悍的么?可为什么唯独她会这么脆弱?
床上的蔷薇突然不安的动了动,然后猛的睁开眼睛。
饶是见过不少次蔷薇这种突然醒来的方式,流光却还是忍不住被小小的惊吓了一下。
不过只是一怔之后,流光立刻凑上前去,轻声的叫道:“蔷薇……”
蔷薇眨眨眼睛,面上勉强露出一个笑意,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流光总觉得那个笑意很远,远的他几乎够不到。
强压下心中莫名涌上的情绪,流光轻声问道:“怎么才睡了这么一会儿就醒了?还难不难受?想不想喝水?”
“流光……”蔷薇逞强开口,声音有些嘶哑:“你觉得,我欠厉玄,还有徐姑姑多少?”
流光的身体猛的一僵,当年的事情,是他与蔷薇之间的禁忌,虽然两个人都清楚,却很有默契的从来都不会提及。
此时蔷薇大病初醒却突然提起这个问题,这让流光的心里猛的划过不好的预感,强笑说道:“你还在生病,需要好好休息,不要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是我忍不住要想。”蔷薇的声音依然嘶哑,微弱到几不可闻:“除了莲华和你,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欠任何人的,包括厉玄和徐素秋。”
流光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如果不是因为她,厉玄和徐素秋怎么会在额角被烙上奴隶的印记,过了整整一年牛马不如的生活?如果不是因为她献计,十胡怎么会从朝云分离出去,厉玄的伯父更不会战死。如果不是她栽赃嫁祸,厉玄和徐素秋又怎么会回到岚歌之后还要接受审查,几近九死一生?
可是如今,她居然说,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欠他们?
蔷薇看到流光的动作,无声的笑了笑,笑容中的苦涩浓重,却是一闪即逝,用力咽了一口唾液,她接着说道:“虽然我自己觉得不欠他们,可是你却觉得我欠。既然你觉得我欠了他们,那我就还好了。”
这番说辞令流光的眉头皱的更深,蔷薇却恍若不见,只按照自己的意思说下去:“可是,不论我到底欠不欠他们,过了今夜,我都己经还清了。流光,我不欠他们的了,真的不欠了。”
“什么欠不欠的,把我都绕糊涂了。”流光开口岔开话题:“天还早呢,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或者有哪里不舒服,我叫大夫来看。”
蔷薇眨了眨眼睛,知道流光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然而这也无所谓,只要她自己知道,这也就好了。
慢慢的闭上眼睛,蔷薇忽然又开口说道:“流光,我以后不想住在岚歌。”
“为什么?”流光伸手帮蔷薇掖好被角,问的有些漫不经心。
“岚歌,太冷了……”蔷薇的语声喃喃:“你不知道,岚歌的雪有多冷……”
流光的手猛然一僵,心尖也骤然一下抽痛。
他果然,还是伤到蔷薇了吧,明知道她怕冷,还那样任凭她在雪地里跪了那么长的时间。只怕她冷的不光是身子,还有心。
伏身到蔷薇耳边,一手轻抚她的发丝,流光柔声说道:“不会的,我保证,以后都不会这么冷了。”
蔷薇的唇角动了动,算是在笑,然后就渐渐沉入了梦乡。
梦里一片好大的雪,拼命的下,下了很久很久都不停。她明明穿的很厚,却莫名的觉得冷,任凭她怎样拉紧了衣襟都无法抵御寒气的入侵。
她把自己蜷成一团,在漫天漫地的大雪中瑟瑟发抖,雪就那么一直下一直下,直到,将她彻底掩埋。
再次醒来的时候,己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蔷薇的烧本就是因为受凉才会产生,来得快倒也去的快,吃过药又捂着被子发了一夜的汗,到了早晨己经退了下去。
流光一夜都守在床边,亲自帮她净了面穿了衣服,将房中的火盆架的暖暖的,这才叫她起来吃些东西。
蔷薇表现的很安静,对流光做的这些只是默默的接受,没有反对,却也没有多余的表示。
然而她却安静,流光却是越心惊,总觉得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的离他远去,然而他却无力挽回。
吃完了东西,蔷薇站起身,想要回床上再躺一会儿,然而刚迈出一步,不知怎么腿上一软,竟猛的朝一边栽去。
“蔷薇!”流光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她,蔷薇站直后却猛的推开流光,蹙着眉头,又向前迈出一步,然而刚刚抬起脚就和方才一样,一下子向一边软倒。
流光再次将蔷薇接住,终于也看出了不对劲,一把将蔷薇打横抱起放在床上,大声吼道:“给我找御医来!”
同时伸手将蔷薇的裤管向上卷,一直卷到膝盖以上。
刚刚卷上去,流光就猛的被自己看到的景像惊呆了,蔷薇的膝盖处乌青一片,泛着淡淡的黑色,甚至连小腿的上半部分也是如此。
对比着其他地方洁白如玉的肌肤,这些青黑色便显得尤其刺眼。
流光小心翼翼的将手放上去,仿佛怕仅仅是一只手的重量,就会又伤了蔷薇。
这样暖的房间中,蔷薇的膝盖处却是冰凉一片,连一点热度都感觉不到。
抬起头望着蔷薇,流光终于第一次开始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声音中几乎有了颤抖:“蔷薇,我……我不是故意的……”
蔷薇只是漠然的望着自己的膝盖,忽然开口说道:“流光,我真的还清了。”
流光只觉得胸口仿佛骤然被一只手狠狠的捏了一下,紧缩着疼痛。
伸手扳过蔷薇的肩膀要说什么,门外却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御医昨天夜里看了病一直就没走,此时靖王通传,当然是立刻即到。
跟着御医一块到来的还有冥烈,他可以答应流光不轻易前往内眷处,可若是连御医都惊动了,那一定蔷薇的病情有了反复,他当然要来看看。
与蔷薇的性命安危相比,一切承诺约定都不过是浮云,可以说不要就不要。
一进门,就看到蔷薇腿上触目惊心的一片乌青,冥烈握紧了拳头,狠狠的瞪了流光一眼,流光却只是将目光集中在蔷薇的腿上,恍若未见。
御医也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他昨晚来的时候,只说王妃高热,哪里想得到还有这么严重的冻伤?
可是以王妃这种身份之尊,又怎么会有这种冻伤?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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