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进门的时候,陆霖云正是一顿急咳,咳的面色通红,倒比平日里见到时多了几分血色。
石中岳将蔷薇让进门,很自觉的带上了房门并且守候在外。
陆霖云看到蔷薇,勉强支起身子在床上说道:“下官身体不便,不能起身见礼,还请王妃莫怪。”
“陆公子说哪里话!”蔷薇急忙上前,伸手想扶陆霖云躺下,陆霖云却是身子微微一动,不着痕迹的避开。
蔷薇扶在空中的手微微有些尴尬,却也只能收回,陆霖云看着蔷薇,并没有请她落坐深谈的意思,只开门见山的说道:“下官屡从靖王处听闻王妃事迹,知道王妃聪颖灵慧,尤其目光深远,不遑男子。”
蔷薇心下微微一沉,己经知道陆霖云接下来要说什么,可是居然无力阻止,只能说道:“陆公子过誉了。”
陆霖云微微一笑,淡声说道:“以王妃的见识眼光,想必早己对我朝云的形势洞若观火,下官素来知道王妃与靖王伉俪情深,就算只是为了靖王,王妃也一定会将霖云所求之物给我吧?”
陆霖云从来都不是个喜欢多话的人,他虽然什么都不说,可是朝云朝野内外上下,却鲜少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方才他向君落羽求药,君落羽没有说给,也没有说不给。陆霖云早就知道君落羽对他这个王妃师妹向来纵容的很,如果他没有正面回应自己,那这药的事情,多半就着落在了王妃的身上,因此才会忍着病痛,方一醒来就特意请她进来叙谈。
此时看到蔷薇面色微微一变,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因此倒也不着急,等着蔷薇回话。
“陆公子……”蔷薇半晌才勉强开口:“那种药对陆公子的身体有害无益,我觉得……”
“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陆霖云淡笑着打断了蔷薇的话:“我的病沉苛多年,纵然君神医不说,我又怎么会不知道?苟延残喘,又或者积蓄余力奋起一搏,为重要的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两种活法,若是换了王妃,会选择哪一种?”
蔷薇沉默,因为若是换了她,只怕也会和陆霖云做出一样的决定。
“王妃不必过虑。”陆霖云骤然一阵低咳,咳过之后,微微轻喘着对蔷薇说道:“下官要此药,也并非是一定要用的,只不过是为了预防万一而已。也许下官福大命大,根本用不着这药也不一定。”
“陆公子,我现在不能回答你,这药,师兄能不能做出来也还没准,请容我……请容我再考虑一下。”
纵然陆霖云说的情真意切,蔷薇却还是无法骤然就下定决心。如果给了他那种药,那自己无益于就是杀害陆霖云的半个刽子手。
陆霖云看着蔷薇,知道此事不能急在一时,于是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烦劳王妃了。”
“陆公子重伤方醒,还需要好好调养,我就不打扰了。”不愿再在陆霖云的房间里多留,蔷薇匆匆告辞。
石中岳见她出来,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淡,蔷薇却是好脾气对他笑了笑,径自前往之前所在的花厅等候流光。
回靖王府的路上,流光一直蹙着眉不说话,蔷薇小心的问道:“和陆将军商量的怎么样了?有什么眉目么?”
流光暂时停止自己的思索,对着蔷薇摇了摇头:“此次前来拜寿的人太多,带的随从也多,又是吃的流水席,没有固定位置,那人窜入侍从所在的院子就踪影全失,这么多的人,要想一个一个的排查,谈何容易?纵然有几个怀疑对象,也是无凭无据。”
略略一停,又叹气说道:“若是知道刺客身上有什么特征就好了。”
此言一出,蔷薇只觉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一幕画面,可是真的想要抓住的时候,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任凭蔷薇怎么想,也无法回忆起方才想到的究竟是什么。
这种无力感让蔷薇很是懊恼,不由用力的摇了摇头。
流光看到蔷薇的样子,知道她又是在为自己方才太过慌乱,以至于一点也帮不到他们而自责,伸手将蔷薇搂入怀里,轻声安慰道:“乖,不怪你。你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注意不到那么多的事情,也是自然的。”
蔷薇将身体依在流光的怀里,听着他的温言抚慰,感觉到他的心跳在胸膛上震动出轻微的幅度,连带着自己的心跳也按照同样的频率跳动起来。
车中的气氛一时宁谥无比,不知道过了多久,流光忽然轻轻的说道:“卫泽七日后到。”
蔷薇的身体猛的一僵,然而紧接着,却是伸手用力的环抱住流光。
该来的,总归要来。
卫泽的到来,就仿佛一颗小石子,投在朝云这平静了太久的水面中,谁也无法预料,会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
可是至少,在他还没有到来之前,让我再享受一会儿,这难得的平静。
似是察觉到了蔷薇的不安,流光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轻抚着蔷薇的脊背,无言的安慰着她。
马车辚辚,平稳中带着规律又让人困倦的节奏,蔷薇小猫似的窝在流光的怀中,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想想,安宁的,乖顺的睡了过去。
暴风雨的前夜,总是特别的平静,过分的安宁背后,也总是隐藏着巨大的动荡。
当蔷薇一夜好眠醒来的时候,面对着眼前的消息,惊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陆霖修几乎是哭着抓住流光的手,颤声说道:“靖王,求你,求求你去跟皇上说说,二哥他一向忠心为国,对皇上的心天日可鉴,怎么可能暗中谋反私通赤焰?一定是有人陷害他。再说他现在那样的身子,哪里能被投入狱中?入了天牢,那不是要了他的命么?”
“霖修,你起来,慢慢说。”流光皱着眉头,伸手扶起陆霖修,将他扶坐在椅子上,又吩咐侍女上了暖暖的姜枣茶。
陆霖修一大早就奔到靖王府,问了流光休息的地方,也不等通报,径直就冲了进来,此时一身的冷气寒意,见到流光跪下就开始痛哭。
流光才刚刚起床,听了陆霖修的哭诉也是摸不着头脑,这才轻声安慰着,让他慢慢说。
侍女端了茶来,蔷薇亲手接过,放在了陆霖修的手边。
陆霖修虽然己经争战沙场数年,可毕竟仍是年轻,家中出了重大变故,一时间只想到要来求流光,过了好一会儿才稳下神来,将昨天发生的事情一点一点道来。
昨天府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又有诸多官员在场,陆明持自然是要向皇上奏报一声的,皇上听闻此事大怒,说要严加彻查,还专门派了府卫为陆家加强防卫。
流光走后不久,就有右卫府的将领带了五百精兵到了陆家。那将领说为了防止刺客藏匿在陆府之中,先要派人在府中彻底搜查一番,既然这是皇上的意思,陆明持自然无法阻止,也就任那些府卫去了。
那些府卫在府中搜检刺客,倒也认真尽责,而且并不随意翻动东西,即使偶有翻动,搜检完了也都会放回原位,毕竟陆家一门荣宠,不可小瞧,谁也不愿轻易得罪了陆家。
既是全府搜检,当然谁的屋子也不会例外,虽然陆霖云正在养病,可是当府卫最后搜到陆霖云的房间时,陆明持还是放他们进去了。
这些府卫在里面象征性的转了一圈,正要出去的时候,突然一阵风过,将桌案上的一封信吹到了右卫统领的脚下。那统领将信封捡起,正要放回原位,眼睛下意识的瞄了一下之后,却猛的面色大变。
原来,在那封信摔出信封之外的地方竟是赫然写着:“洛王雅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