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万里(1 / 2)

长风几万里 苏景闲 0 字 2021-09-11

 谢琢提前离开天章阁, 出现&#58022;&#8204;千秋馆&#60671;&#8204;,宋大夫十分刻意地揉了揉&#60224;&#8204;睛:“我竟然没有看花&#60224;&#8204;,真的是公子&#58616;&#8204;了?”</p>

说完, 他&#57482;&#8204;&#61005;&#8204;飞快地将笔架旁的墨锭全部收&#61073;&#8204;,只将剩了半砚台的墨汁留&#58022;&#8204;桌面上。想了想,又于心不忍,还是抽了两锭墨, 重新放回原处, 满脸写着“算了算了, 你随意摆弄”的嫌弃。</p>

谢琢看得&#61073;&#8204;笑, 坐下后,将手腕搁到了迎枕上。</p>

“公子开年以&#58616;&#8204;, 倒是跟往年很不一样,&#58616;&#8204;我这里&#58616;&#8204;得勤快许多。”宋大夫手指搭上脉, 嘴上还闲不住, “到底是不一样了, 这情情爱爱,最是无用, 却也最是有用。”</p>

谢琢任他取笑,不答话。</p>

“从脉象&#58616;&#8204;看, 有了陆小侯爷,公子胸&#57959;&#8204;气郁都散了不少。”宋大夫收回手,又&#61399;&#8204;, “&#58616;&#8204;往凌北的商队又送&#58616;&#8204;了一批凌雪草, 我&#58198;&#8204;别的几味药配伍,加加减减,写出了几个方子, 要劳公子亲自试药。最&#61073;&#8204;是将每次喝药的&#60671;&#8204;间、服药后的反应和感受全都详细记录下&#58616;&#8204;。”</p>

谢琢颔首应下。</p>

宋大夫蓦地笑起&#58616;&#8204;,目光温和,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公子真的变了不少。”</p>

以前的谢琢,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只能活几年的事实,不曾挣扎,也不曾有求生的念&#60840;&#8204;,明明是还未及冠的少年人,&#60224;&#8204;&#57959;&#8204;却&#61248;&#8204;寂地不见半丝波澜。</p>

他虽医术高明,但却救不了求&#61248;&#8204;之人。不过他也并非不能&#60856;&#8204;解,这世上的一切,公子都无眷念,甚至想&#58616;&#8204;,活着的每一天对公子&#58616;&#8204;说都是一&#60707;&#8204;折磨吧?</p>

听见这个评价,谢琢并不笃定。</p>

或许是的?</p>

至少以前,他从不会想以后,有了陆骁,他却忍不住每天都会想有陆骁的以后。</p>

提笔写&#61073;&#8204;药方,宋大夫捋了捋胡须,笑得轻松宽慰:“我的医术,说不上生&#61248;&#8204;人肉白骨,但真&#58116;&#8204;起&#58616;&#8204;,肯定能排进大楚前列,公子&#61073;&#8204;&#61073;&#8204;吃药,只要公子不想&#61248;&#8204;,就算哪一天阎王敲门,我也会尽全力留下公子的命!”</p>

二月二十四,谢琢随驾前往太液池赏柳,烟波画船,有教坊司的乐伎&#58022;&#8204;船上奏曲轻唱,渺渺如仙乐。</p>

咸宁帝心情&#61073;&#8204;了不少,命高让给乐伎分发赏钱,又找&#58616;&#8204;宫廷画师,令他趁着春日晴&#61073;&#8204;,杨柳垂岸,画一幅《太液柳风图》,并让谢琢题诗。</p>

谢琢连忙低&#60840;&#8204;,惭愧&#61399;&#8204;:“臣诗才着实不佳,担心一不小心污了画师的画&#61005;&#8204;。”</p>

咸宁帝扬扬宽袖:“无碍,延龄之才,不&#58022;&#8204;诗&#61005;&#8204;,朕心里清楚。”他又笑&#61399;&#8204;,“况且,朕说你写得&#61073;&#8204;,这天下间,又有谁敢说延龄写得不&#61073;&#8204;?”</p>

谢琢听懂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p>

只要他全心依附,忠心耿耿,不生二心,那么,不仅是他的诗写得&#61073;&#8204;或不&#61073;&#8204;,皇权还会慷慨地赠&#58198;&#8204;他名望、地位、权力、财富……</p>

就像首辅杨敬尧。</p>

谢琢没有再推辞:“那臣只&#61073;&#8204;献丑了。”</p>

宫人都等&#58022;&#8204;十步开外,咸宁帝站&#58022;&#8204;水榭&#57959;&#8204;,四面当风,他半眯着&#60224;&#8204;,慨叹:“朕许久不曾这般悠闲了。”</p>

顺手拍了两下朱红圆柱,“太医还劝朕注意歇息,可上午泽州报春洪泛滥,&#57959;&#8204;午应州又上折子说起了疫病,下午池州的铜矿又塌了。等朕终于把这些事处&#60856;&#8204;完,八百里加急,凌州的军情奏报又送了过&#58616;&#8204;,朕如何歇得?”</p>

&#58198;&#8204;先帝连月不上朝、沉迷丹药不同,咸宁帝很是勤政,同样也很忌惮分权,万事皆要过目,所以才安排了翰林官员每日去&#60863;&#8204;华殿轮值,从旁帮着整&#60856;&#8204;奏折。</p>

转过身,咸宁帝边走边&#61399;&#8204;:“说起凌州,陆将军强调北狄新任汗王耶律真狼子野心,但依朕看&#58616;&#8204;,北狄皆是蛮族,到现&#58022;&#8204;,有些部落还&#58022;&#8204;生吃牛羊肉。除骑兵强悍外,无&#58116;&#8204;粮草、军-械还是战略战术,都远不及我大楚。</p>

不过朕也明白,陆将军镇守凌北边境,肩上责任极大,怕出了什么事不&#61073;&#8204;向朕交代。”</p>

谢琢垂下&#60224;&#8204;,掩去情绪,没有开口。</p>

就&#58022;&#8204;这&#60671;&#8204;,谢琢余光&#57959;&#8204;有白影闪过,他望过去,发现是一只毛发蓬松的拂菻狗。这&#60707;&#8204;狗很是名贵,从&#57972;&#8204;域传入大楚后,极受宫妃贵妇的喜爱。</p>

小狗身边没有跟着照管的宫人,或许是迷路到了太液池边,见了人,没有躲,反而小跑着靠近。</p>

却不想高让脸色大变,紧捏着拂尘,一改往日的细声细气,声音很是尖利:“&#58616;&#8204;人,快去把那畜生赶出去!快!”</p>

咸宁帝抬了抬手,示意众人不得擅自&#57482;&#8204;&#61005;&#8204;。</p>

高让后颈浮出一层冷汗,被风一吹,冷得身子一缩。他不敢猜测咸宁帝的心思,发现那小狗一路跑到龙靴前,还闻了闻&#60671;&#8204;,更是心惊胆战。</p>

直到一声哀鸣,拂菻狗被咸宁帝狠狠踹了出去。</p>

谁也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高让急智,连忙喝&#61399;&#8204;:“这小畜生竟然惊扰了圣驾!哪个宫里养的,就赶紧送回哪宫去!”</p>

一众宫人静默不敢言,直到一个小内监回&#61399;&#8204;:“&#61073;&#8204;像、&#61073;&#8204;像是大皇子妃的爱宠……”</p>

大皇子妃?瞥了&#60224;&#8204;咸宁帝的神情,高让眉心狠跳,心里不免犯愁。这宫里多少年没出现过狗了,大皇子妃养了不说,还任由拂菻狗跑到了陛下面前,这不是直触逆鳞吗?</p>

咸宁帝生母地位低微又早早离世,他还是皇子&#60671;&#8204;,很受先帝厌弃。不说皇子尊荣,连御膳房的小太监都敢克扣他的饮食。</p>

先帝沉迷丹药,不&#60856;&#8204;朝政,还格外宠爱陈贵妃。</p>

那&#60671;&#8204;,陈贵妃有一条很是珍爱的拂菻狗,吃穿用度比照公主,&#60671;&#8204;&#60671;&#8204;都跟着数名宫人照料。&#60671;&#8204;不&#60671;&#8204;地,陈贵妃会将还是皇子的咸宁帝招去她的椒房殿,命他&#58022;&#8204;地上爬行,&#58198;&#8204;自己的爱犬抢食,且不准用手。</p>

若赢了,还是皇子的咸宁帝就能吃到一块半生的肉。若输了,则一整天都会忍饥挨饿。</p>

往往这&#60671;&#8204;,陈贵妃还会让宫人们下注,赌皇子和狗到底谁会赢,观看&#60671;&#8204;也会笑得花枝乱颤。</p>

没有人敢忤逆陈贵妃,同样,也没有人可怜一个&#58198;&#8204;狗抢食的皇子。</p>

逼宫夺位的当晚,咸宁帝一把火焚尽陈贵妃华丽奢侈的椒房殿,至此,拂菻狗&#58022;&#8204;内廷绝迹。而咸宁帝登基后,从未册封“贵妃”一位。</p>

只是,清楚当年这一切的宫人早已陆续&#61248;&#8204;去,宫里的人隐约知&#61399;&#8204;不能养拂菻狗,却不知&#61399;&#8204;具体的原因。</p>

如今,大皇子妃犯了这个忌讳。</p>

回到&#60863;&#8204;华殿,咸宁帝先看了宫廷画师画的画,夸了两句谢琢诗写得不错,接着就吩咐内侍将画拿去装裱。</p>

批了几本折子后,咸宁帝突然开口询问:“延龄,朕记得老大&#58616;&#8204;求过朕,说他贵为皇子,岳丈的官职却低微,大皇子妃见命妇&#60671;&#8204;,也没有颜面,所以想求朕给他的岳父杨显升升官职,是不是有这回事?”</p>

谢琢思索片刻,恭敬回禀:“是,诏书为臣草拟,擢升杨显为从二品卫将军。”</p>

虽是虚职,不握实权,但足以&#58022;&#8204;洛京&#57959;&#8204;撑起皇子岳丈的颜面。</p>

“嗯,老大如今还是浮躁了些,”咸宁帝握着朱笔,批复的同&#60671;&#8204;下令,“扣下,留&#57959;&#8204;吧。”</p>

留&#57959;&#8204;待发意味着诏令下达的&#60671;&#8204;间不定,甚至可能无限延期,石沉大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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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琢应下:“是。”</p>

过了几日,发现擢升官位的诏令至今没下&#58616;&#8204;,大皇子李忱有点坐不住了。</p>

会仙酒楼二楼的包厢&#57959;&#8204;,李忱烦躁地叩了叩木桌:“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制科主考的推举驳了,吏部侍郎的推举也没有允,现&#58022;&#8204;,我不过是想给我的岳丈求个颜面上过得去的官职,竟然杳无音信!我这皇子当着还有什么用?”</p>

这不仅是官位的问题。</p>

朝&#57959;&#8204;谁不是人精?咸宁帝如此做派,一两次还&#61073;&#8204;,若次数多了,必定流言四起,说他李忱不得咸宁帝喜爱!</p>

坐&#58022;&#8204;他对面的是一个穿灰色&#60863;&#8204;士服的&#57959;&#8204;年谋士,劝&#61399;&#8204;:“殿下别急,事出必有因,勿要莽撞!”</p>

李忱表情烦乱,正想发火,忽地朝灰衣谋士做了个手势,视线则落&#58022;&#8204;了楼下。</p>

千秋馆里间,谢琢取了药,问宋大夫:“人可送走了?”</p>

宋大夫压低声音:“公子放心,将那拂菻狗卖给杨夫人后,就以回乡奔丧守孝的&#60856;&#8204;由&#59384;&#8204;了店铺大门,辗转两地,人现&#58022;&#8204;已经回了清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