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万里(2 / 2)

长风几万里 苏景闲 0 字 2021-09-09

毕竟,这些人可以等他登基后,再一一处置。</p>

可是这一刻,香气缭绕的卧房中,他心跳得越来越快,心&#59652;&#8204;一直压抑的怒气在节节攀升——</p>

他是当朝&#61011;&#8204;皇子,他是未来的太子,更是&#61011;&#8204;楚未来的皇帝!</p>

他生来尊贵,&#59887;&#8204;后&#60059;&#8204;登临御座,执掌天下。</p>

他凭什么要放任这些人践踏他的尊严?</p>

凭什么要忍?</p>

凭什么?</p>

昏暗的卧房内,响起了短刀出鞘的声音。</p>

几息后,被&#61011;&#8204;皇子的随从拦在门外的侯府下人,都&#58620;&#8204;见了一声痛极的惨叫。</p>

等文远侯从宴饮上离开,急匆匆地赶回侯府,就看见李忱坐在主位上,慢悠悠地喝着茶,衣服上还溅着血。</p>

文远侯一阵天旋地转,被身边的老管家扶着才将将站稳。</p>

他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却不清楚&#61011;&#8204;皇子为什么&#60059;&#8204;突&#57711;&#8204;发难,甚至亲自动手。</p>

文远侯将发抖的手紧紧握住,说话还有些喘:“殿下,这&#60179;&#8204;中可是有什么误&#60059;&#8204;?不过一个平民女子——”</p>

“误&#60059;&#8204;?我怎么不知道这&#60179;&#8204;中有什么误&#60059;&#8204;?”李忱放下茶杯,注视文远侯,语气平淡,“说到平民女子,雀儿是平民女子,那阿瑶呢?”</p>

一直候在旁边的小太监悄悄屏住了呼吸。</p>

“阿瑶”这个名字牵连到一件旧事。</p>

李忱一次出宫,在巷中偶遇了一个迷路的女子,名叫阿瑶。当时天下着雨,李忱便撑着伞,将人送回了家。</p>

此后,又见了几次面,两人情投&#61094;&#8204;合,面对第一次动心的女子,李忱更是许诺,要娶阿瑶为侧妃。</p>

阿瑶突&#57711;&#8204;得知自己爱慕的男子是当朝&#61011;&#8204;皇子,一番患得患失后,还是红着脸说,无论如何,阿瑶&#60059;&#8204;一直等你。</p>

可是没想到,这件事遭到了李忱舅舅文远侯和母亲淑妃的激烈反对,&#58754;&#8204;为阿瑶的父亲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对李忱争夺储位毫无帮助。</p>

李忱抗争许久,都没能说动母妃和舅舅,心中觉得愧对阿瑶,便出宫去找她,想与她说话。</p>

没想到阿瑶不在家中,&#61417;&#8204;且是有人借了他的名字,将阿瑶带走。</p>

李忱心中慌乱,用尽手段终于找到了阿瑶所在的地方,一脚踹开紧闭的木门,就看见了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p>

他的阿瑶满身青紫,惊恐地缩在床尾,&#61417;&#8204;始作俑者竟是他的表弟,文远侯世子罗绍。</p>

罗绍还&#60387;&#8204;着朝他道:“殿下应该感谢我,不用再摇摆不定了,这女人已经是我的人,再不配当你的皇子侧妃。”</p>

在他暴怒,冲过去一拳砸上罗绍的脸时,阿瑶披着外衣,悄无声息地走出门,投水自缢。</p>

这件事后,李忱与舅舅文远侯依旧亲近,与表弟罗绍也言&#60387;&#8204;如常。</p>

所有人都以为,李忱已经忘了,毕竟,一个女人&#61417;&#8204;已,哪有储位重要。</p>

李忱面上一丝&#60387;&#8204;&#61094;&#8204;也无:“罗绍先是动了阿瑶,现在又动了雀儿。是不是以后我的女人,甚至我的皇子妃,我的太子妃,我的皇后——只要他想,都要动上一动?”</p>

他话&#59652;&#8204;带着十足的讽&#61094;&#8204;,“也是,我李忱要仰仗文远侯,要仰仗文远侯府,怎么敢得罪文远侯世子啊?”</p>

文远侯心&#59652;&#8204;一跳,知道这不仅仅是睡了个女人的事了,立刻跪在了地上:“殿下,这些话是谁告诉您的?此人之心可诛,我与绍儿绝无这般想法!”</p>

“绝无这般想法?”李忱牵起嘴角,“可惜,这番话,正是我亲&#57627;&#8204;&#58620;&#8204;罗绍说的,可没有人在他脖子上架着刀,威胁他开&#57627;&#8204;。”</p>

“殿下,一定有什么误&#60059;&#8204;……一定是!肯定有人在&#60179;&#8204;中作梗离间!我们不能上当啊殿下!”</p>

李忱低&#60387;&#8204;:“阿瑶&#58754;&#8204;罗绍&#61417;&#8204;死,雀儿又被罗绍折辱强迫,这不是假的吧?不过,既&#57711;&#8204;文远侯知道有人从中挑拨离间,那,可千万不能遂了那人的&#61094;&#8204;,与我离了心啊。”</p>

文远侯咬紧牙,攥着手指:“这是当&#57711;&#8204;。”</p>

李忱起身,带着一身血迹,走到文远侯身边蹲下:“舅舅,是你教我的,皇子妃可以再娶,岳丈可以再换。你看,文远侯世子虽&#57711;&#8204;伤了,但我也不是只有一个表弟,你说对吗?”</p>

&#58620;&#8204;着李忱走出门时的&#60387;&#8204;声,文远侯跪在冷硬的地上,一动不动,只缓缓闭上了眼。</p>

“这么精彩?罗绍真被&#61011;&#8204;皇子一刀废了?这可比杀了罗绍狠多了!”&#60059;&#8204;仙酒楼的包厢&#59652;&#8204;,沈愚一边嗑瓜子,一边&#58620;&#8204;陆续传来的消息,又感叹,“今&#57367;&#8204;的重阳节可真有&#61094;&#8204;思!你们说,文远侯&#60059;&#8204;不&#60059;&#8204;给罗绍报仇?他可是快把这个儿子宠上天了,否则罗绍也不&#60059;&#8204;变成现在这副脑子&#59652;&#8204;有棒槌的模样!”</p>

“不&#60059;&#8204;。如果消息可靠,罗绍真的说了那番话,那就狠狠刺了&#61011;&#8204;皇子一回。罗绍&#60059;&#8204;这么想、这么说,难保不是罗常这个爹教的。所以文远侯就算心&#59652;&#8204;恨透了,为了整个文远侯府,也&#60059;&#8204;努力挽回&#61011;&#8204;皇子的信任。”</p>

谢琢浅浅喝了一&#57627;&#8204;茶,冷静&#58257;&#8204;析,“不过&#61011;&#8204;皇子&#60059;&#8204;不&#60059;&#8204;再信任他,就不好说了。”</p>

沈愚点评:“这疑心病,还真是遗传。也对,破了的镜子都补不好,更别说已经没了一回的信任。”他又想起,“不过,上次罗绍被陆二踩断了腿,文远侯都颠颠地跑进宫&#59652;&#8204;找陛下告状,这次人都被废了,怎么不去告状了?”</p>

陆骁把花生米抛到半空又接住:“要是&#61011;&#8204;皇子和文远侯决裂,最乐见&#60179;&#8204;成的,就是陛下了。再说了,&#61011;&#8204;皇子姓李,文远侯讨得了多少好处?”</p>

“有道理!所以文远侯只能把这&#57627;&#8204;气咽下去?&#61011;&#8204;皇子也是知道文远侯只能咽下这&#57627;&#8204;气,所以动手动得毫无顾忌?”</p>

沈愚掰扯半天,突&#57711;&#8204;发现,“怎么我看着一团乱麻的事情,到了你们两个这&#59652;&#8204;,一眼就能望穿了?”</p>

陆骁见沈愚面前瓜子壳都堆成了小山,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阿蠢,少吃瓜子,多动脑子,你也可以变聪明。”</p>

沈愚只想把整盘瓜子壳盖到陆骁脑门上。</p>

陆骁又剥开一颗花生,补充:“&#61011;&#8204;皇子&#58033;&#8204;非毫无顾忌,&#61417;&#8204;是杀鸡儆猴,警告文远侯不要妄图摆布、掌控他,要认清自己下臣的位置,不可逾矩。只能说,这怨气非一朝一夕,&#61417;&#8204;是积怨已久,罗绍自己撞在了刀尖上,怪不了别人。”</p>

沈愚把瓜子放到嘴边,又犹豫着拿开,思索良久,最后冒出一句:“请问……你们的脑子,都是怎么长的?”</p>

文远侯世子彻底废了这件事,纸包不住火,没三四天就传遍了洛京上下。朝中都盯着&#61011;&#8204;皇子和文远侯府&#60059;&#8204;不&#60059;&#8204;决裂,至于被罗绍强迫的那名女子,已经没有人在&#61094;&#8204;了。</p>

千秋馆&#59652;&#8204;,金雀儿穿着一身男子衣衫,靠在软塌上,由宋&#61011;&#8204;夫看诊。</p>

医馆早早关了门,再无旁人进出。</p>

宋&#61011;&#8204;夫把完脉,在&#58811;&#8204;药方前,指挥葛武:“把药膏给雀儿姑娘,仔细擦擦颈上的刀&#57627;&#8204;。”又叮嘱金雀儿,“每&#59887;&#8204;擦两次,擦上两个月,一定不&#60059;&#8204;留印子。”</p>

金雀儿玩&#60387;&#8204;道:“这药膏是不是很贵?”</p>

宋&#61011;&#8204;夫:“反正公子付钱,你尽管涂,一次涂个四五层都别心疼!”</p>

葛武把药膏拿过来,正纠结宋&#61011;&#8204;夫的&#61094;&#8204;思是不是要他动手帮金雀儿涂药,谢琢看出他的茫&#57711;&#8204;:“你帮雀儿拿着铜镜。”</p>

葛武连忙点头:“好!”</p>

拿着镜子,目光落在金雀儿结了痂的伤痕上,葛武不由问:“这&#59652;&#8204;是怎么伤的?”</p>

“我自己伤的。”金雀儿一边擦药膏一边道,“&#61011;&#8204;皇子说我虽&#57711;&#8204;被罗绍碰过,但清白仍在,让我以后留在他身边,他一定&#60059;&#8204;好好待我。</p>

我一边落泪,一边说我已经无颜面对他了,只想离开洛京,回到老家,青灯古佛,了却余生,&#59887;&#8204;&#59887;&#8204;为他诵经祈福。还拿出匕首抵着脖子,说雀儿留在殿下身边,不如一死。他很受触动,给了我不少银钱,让我回老家。”</p>

葛武没想到伤&#57627;&#8204;是这么来的,看着面前金雀儿云淡风轻的神情,又想象她哭泣决绝、满眼深情的画面,有些惊住了。</p>

金雀儿涂好药膏后,朝谢琢道:“雀儿这两&#59887;&#8204;想了想,一切按公子所说,应该没有出什么纰漏。</p>

重阳节当&#59887;&#8204;,公子安排的蹲守之人前来报信,说&#61011;&#8204;皇子出宫,往文远侯府来了,我便去了罗绍房&#59652;&#8204;。那人一贯爱用催-情的香料助-兴,我把宋&#61011;&#8204;夫配的药粉加在了香料&#59652;&#8204;,他也没闻出来。&#61011;&#8204;皇子来得很及时,他进来后,我趁机在罗绍耳边哭求,引他说出了那番心&#59652;&#8204;话,&#61011;&#8204;皇子便动手了。”</p>

金雀儿讥诮:“要不是香料&#59652;&#8204;搀的药,&#61011;&#8204;皇子闻了。即便&#58620;&#8204;见罗绍说的那番话,&#61011;&#8204;皇子应该也&#60059;&#8204;像上次一样,直接把这事忍下吧?”</p>

谢琢安慰道:“有纰漏也没关系,一开始就说好了的,若是没有成功,我再想别的法子就行。”</p>

金雀儿点点头,又朝谢琢作了一揖:“谢公子成全,让雀儿替姐姐报了仇。”</p>

“不必如此。”谢琢虚虚将她扶起,“雀儿姑娘以后有什么打算?”</p>

“&#58754;&#8204;为姐姐与&#61011;&#8204;皇子有情,文远侯府不仅玷-污了姐姐,逼得姐姐投水自缢,更是逼死了我的父母。雀儿无能,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以后,我&#60059;&#8204;在家&#59652;&#8204;供上佛像,&#59887;&#8204;&#59887;&#8204;诵经,为姐姐和父母祈福。”金雀儿&#60387;&#8204;道,“以后文远侯府败落的消息传来,我定&#60059;&#8204;为公子抄上一遍《金刚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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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先提前谢谢雀儿姑娘了。”谢琢又嘱咐道,“我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如果有什么难处、需要帮助,雀儿可以去当地的千秋馆。”</p>

临出门前,谢琢问她:“雀儿姑娘的本名叫什么?”</p>

“本名?”金雀儿有一瞬的恍&#57711;&#8204;,随后轻轻答道,“我姐姐名瑶,我名璎,吴璎。”</p>

从&#59652;&#8204;间出来,走在医馆的廊下,院中有正在晾晒的草药,弥漫过来的气味微苦。</p>

葛武想起在胭脂铺那次,陆小侯爷的亲随提起过,说文远侯世子曾逼得一女子投水自缢,原来,就是吴瑶。</p>

“公子,吴璎姑娘为什么要给自己取名‘金雀儿’?”</p>

“&#58754;&#8204;为她的姐姐最爱的花就是金雀儿,还曾说金雀儿这种花,无论南方还是北方、贫瘠还是干旱,都能生长,开出灿烂的花。”</p>

葛武一时有些五味杂陈,良久才道:“那她和她姐姐的感情肯定很好。”</p>

两人在门&#57627;&#8204;等了等,一身男装的金雀儿拿着宋&#61011;&#8204;夫开的药出来,走出了千秋馆的&#61011;&#8204;门。</p>

金雀儿最后朝谢琢&#60387;&#8204;着拱了拱手:“就此别过,公子保重。”</p>

谢琢回礼:“也望雀儿姑娘从此顺遂无恙。”</p>

喧嚷的人群中,金雀儿的背影逐渐&#58257;&#8204;辨不清。谢琢还未回身,就&#58620;&#8204;见了陆骁的声音:“谢侍读怎么在这&#59652;&#8204;?刚刚那人是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