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它的眼神,发现什么了?”陈博士脚步踯躅、慢慢腾腾向前艰难地挪动着步伐的同时,黄河已经开始发问。那只狮子很有些“死不瞑目”的样子,脑袋搭在前臂上,眼皮半开半合,黄绿色的眼珠子显得特别浑浊。我什么都没有看出来。“这里面包含着两种眼神,一种是凶恶和残忍,只有发现猎物时,它才会有这种眼神;一种却是无比的惊慌和骇怖,那是它在遭遇到难以抵抗又无从逃脱的袭击时,绝望情绪的曝露。”然后,黄河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们在神殿休憩时,这个过路的雄狮发现了我们的踪迹,在它准备发动攻击的同时,突然,后面有更为可怕而且巨大的动物袭来,将这只雄狮当作了它的夜宵。
连雄霸草原的狮子都无法应对的凶猛动物,我们能应付吗?那个怪兽,在吞吃了半只雄狮之后,现在是不是躲在哪里正偷眼觊觎我们呢?我忽然有种感觉,它就在我们周围,而且乐意看到猎物因为背负着沉重的巨大心理包袱,譬如恐惧、畏怯、紧张、惶惴等,最终由于不堪这些重负而精神崩溃,那时,它或许才会慢条斯理地走出来,在向你露出真面目的瞬间,咀嚼掉你残余的、如行尸走肉一般的身体,了却最后的价值。
陈博士呆呆怔怔地看着狮尸的巨大伤口,忍不住呕吐起来,巨涛勉强一笑,扶着他想走到一旁的时候,他却又顽固地拒绝了。“这是于瞬间一口咬断的,”陈博士打起精神,“牙印非常整齐,绝不是一口一口撕裂造成的伤痕。想想看,什么动物会有这么大的嘴?这么大的牙齿和力道?难道会是远古时代的霸王龙?当然不是霸王龙,那会是…会是——”会是什么?几乎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想起昨日的场景,那头形似巨蟒的怪兽。
“狮子是擅长夜袭的动物吧?”我忽然问。陈博士站起身,一边擦拭着额头的冷汗,一边向我走来:“对,狮子往往喜欢在白天睡觉,晒太阳养足体力,然后趁着晚上的漆黑夜色进行捕猎。它们的眼力和耳力,特别敏锐和明透。”顿了顿,又说,“这样的敏锐感觉,竟然都让它无法立刻察觉危险,从而产生逃跑的反应,最后乖乖束手就擒,成为那怪兽的猎物,由此可见,那…那东西的动作该是多么的迅速。”忽然,巨涛吆喝了一声,仰面看着岩石上方,手中的铁弩应射而出。我们都吓了一大跳,然后听见“哇哇”响动,一直体型肥大的热带乌鸦惊慌地从石头飞起,慌不择路地往远处飞去。利矢并不能贯穿岩石,反弹回来,“哐啷”落在我们的脚下。巨涛嘀咕着走过去,将那矢捡起,重新安穴在弩槽中。
我想大夥儿真是确确实实陷入了一场巨大的危机中了,我甚至能够肯定,即便那如蟒的怪物就站在跟前任由巨涛发动攻击,那铁弩激发而出的锋利长矢,浑不能给它造成什么伤害。这种猜测是有很明显的证据支撑的:黄河正蹲下来研究狮子的左前爪,有两根爪子贴着指端已经齐齐折断,她断言,雄狮被咬中的瞬间,出于本能,它探出左爪反挠“敌人”的身体,然却如同抠在无比坚硬的岩石上,爪断了。
“不会是南美洲的森蚺,对吧?”巨涛问。陈博士这一回没有辩驳,只是说:“森蚺再强,也不可能在岩石上如此轻易地挪动并捕杀一只巨大的雄狮。而且,即便是有历史记载、身长足有八十英尺的蚺蟒,也不可能一口将狮子咬成两段。”
我想此刻,不仅我心中战栗抖擞、六神无主,陈博士、巨涛的心中必然也是寒意大盛,甚至会后悔放弃国内的安逸生活,跑到这鬼地方遭罪,那崔英娜就更不用提了,从她的目中隐隐的泪珠中,我相信,她或许正在怀念着夜总会纸醉金迷的靡靡生活。还有,我想至少在荒野浪迹的这段时期,早上的天气纵然再好,她再怎么注意保养自己的美貌和体态,也断然不会再冒险离开我们大伙儿的视野去练瑜伽。我又看了看黄河,哦!至于这位勇敢、冷静的美女雇佣兵,尽管显得还是非常之冷静,能够在这种撼魂摇魄的情况下,犹然仔细、沉着地分析眼前所见到的各种现象,尤其是对她所惯常经历的杀戮场面,不过其心中,恐怕也掩映着一层化不开、散不尽的畏怯之情吧?
随着太阳的升起,开始有虫蝇飞来,绕着那只狮尸飞来飞去,很快,它就会被分解得一干二净,天空展开翅膀低旋不已的秃鹫,便是最尽职也最贪婪的清道夫。那头狮子估摸着也有过笑傲草原、睥睨称霸的辉煌日子,可是如今却落得这般凄惨下场,这使得我不禁默默祈祷,希望我们不会步它的后尘。
“走吧,离开这里。”黄河很有些领袖风范地招呼着。没有人愿意留在这里。我们收拾好行李,快速地下了石山,谢天谢地,至少那辆悍马没有被怪兽给吃掉。它对着这样的铁家伙不会感兴趣的。<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