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兀自在摆弄着她的仪器,本来以为她这么一个性情清冷的人并不会在乎我和陈博士说些什么,但是令人意外的是,就在我说完美杜莎的故事不久,陈博士的唏嘘犹未散尽,她却撇下手头的工作,一手轻轻抚弄头发,一手穴在裙裤口袋中走了过来。若非她的脸色依旧冷漠,这般摇曳晃动,宛若五月之柳的身姿,委实会对男人产生难以抵御之诱惑力。
“想听听我的意见吗?”她说,甚至不待我们回应,她就操手夺过陈博士手中的石板,动作利落而迅速,真不亏是法国雇佣兵团的女战士啊。说实话,有时我都会对她产生某种畏惧,感觉她的性感美丽和她身上时时散发出来的逼迫气势同样鲜明昭然。
“那么,我们洗耳恭听,就来听听对你的想法。”我笑了笑。黄河就在我的旁边坐下,然后略带轻蔑地斜睨了我一眼,我想她心里一定在想,似你这种一无是处的男人,怎么可能破译石板上的秘密呢?上次她和崔英娜躲在树林争吵的时候,我正好去附近小解,隔着那斜探虬张之树枝和葳蕤浓密的云叶,尽管看不见她们的身影,不过对于黄河的声音却听得真真切切:“是男人想必你就喜欢吧?那三个男人,有什么好的,我可瞧不上眼。一个是书呆子,百无一用是书生,真不明白,让他加入队伍不是添乱吗?一个是自以为成熟,也不知怎么便自我感觉忒好的粗糙汉子,**弩器也是笨手笨脚的。最后一个,算什么呢?简单概括,那就是‘一无是处’。”最后崔英娜冷冷地回了她一句:“天下男人,看来没能投你眼缘的,既然这样,你就打一辈子的女光棍好了。”
陈博士跟着点点头:“多听听不同的意见,那总是好的。”
“你说这是美杜莎?”黄河接过那块石板,脸容充满了讥诮之色地望着我。这令我不禁有些难堪,甚至有些恼怒,大伙儿在一起群策群力讨论一件事情是好事,兴奋、激烈和活泼,这不是甚让人向往的氛围么?干什么非得摆出如此表情,却让周围充满着如干醋一般酸溜溜和布满了针毡似的令人颇为不安的气息。就在这个神殿的外面,不知何处,那只形如巨蟒的怪兽说不定便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瞪着血红的凶目,正窃然觊觎着我们大伙儿的一举一动,“外困”如此,再折腾出一个“内困”,岂是明智、和谐之举?自然,那怪物吞吃了整整一匹大马,现在也许肚子饱着,心满意足地躺在野地呼呼大睡,可明天醒来,它要是又饿了,还会留出充足的时间让大夥儿这么钩心斗角、你嘲我讽吗?我尽可能将胸下的不满情绪掩饰住,如果让这种表情流露出来,只怕黄小姐更是——这时,陈博士突然横起胳膊肘,轻轻推了推我。糟糕,莫非我的脸上还是曝露出那些不悦的痕迹:嘴角微扁,那代表着奚落;眉头堆蹙,表示我的男人尊严受到了损害;鼻翼鼓张,说明我觉得她实在她太不可爱?我急忙定定神:“对,我觉得这就是美杜莎。”
“美杜莎?嘿嘿!如果这块石板是放在希腊或者周围什么地区,你可以说背面图案的女妖是美杜莎不错,但是,”说到这里,黄河顿了顿语气,然后伸手地旁边的背包中磨出一本书来,翻开其中的一页,“如果是放在这个地区,尽管形象类似,它却不是那个希腊神话中的人物了。它被称作‘魔杯的守护者’铁卡。”我愣了愣,接过那本书,看起来有些年代了,纸面发黄,两页合起来,并拢成一幅完整的木刻画。上面画着一个半裸着身体坐在水边的女妖,其形貌和美杜莎几乎没有任何区别,除了头上的毒蛇看起来要更加巨大和凶恶一些,沉甸甸的,似乎能压折那女妖的纤细颈脖。这大概是一种比较夸张的艺术描绘,这种艺术特质,允许画中的事物看起来其比例皆不甚合理或协调。女妖的身边,放着一个箱子,双侧有扣角,利于搬动,而箱盖上,则立着两个面面相对的带翅膀的小人。这有点象约柜上的基路伯,也就是天使。不过再仔细观看,小人的面目颇多狰狞,完全不是天使的面善模样。<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