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瑞福以前听一起给马老爷家扛活的一个老头子讲过。有一个地方,可以过上那样一种日子。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那个老头子说,那地方叫西天极乐世界。
从被俘虏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多天了。黄瑞福觉得自己这些天,好像就是在西天极乐世界里过日子。实打实的粮食,可以随便吃,吃饱为止。每天都能吃到肉。穿着暖暖呼呼的新衣新裤。睡在干净整洁,还带着麦草和棉花香味的床铺上。
黄瑞福从五岁有记忆到现在,从来没想到过,日子是可以这样过的。
没有人无缘无故的打自己。干的活虽然也不轻松,但也比给马家扛活的时候,要轻快多了。不会有人,因为你不知道怎么干活,就打你。像自己亲哥哥一样,温和亲热的教导员,会手把手的教你怎么干活。
特别是,自己居然也可以读书识字了。年纪不大,头脑简单的黄瑞福,最羡慕的就是自己家的邻居,马老爷家的一个远亲家的小孩儿,可以到马家的家学去读书的事情了。没想到自己也可以读书。
黄瑞福不是很理解自己名义上的大哥韩寿。他想不明白,韩寿为什么整天愁眉苦脸的样子。原本黄瑞福还有些怕韩寿。不过,当在学堂上,他发现韩寿的脑袋不怎么灵光,识字和算术还不如自己的时候。黄瑞福已经对韩寿完全没有了畏惧之心了。
俘虏营里的四十多个俘虏,基本上都是和黄瑞福一样的想法。
他们都是马松华家的农奴性质的长工。他们过去的生存环境,是相当艰苦的。他们要承担超出身体极限的劳动,享受的却是吃不饱的饭食,不能蔽体的衣着。即使是他们中年龄最大的,一个三十多岁的老长工,也基本没吃饱饭过。
他们被繁重的劳动,无时不在的压迫,折磨的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了。他们没精力,也没工夫去想,为什么自己过得这么凄惨,为什么自己活得这么落魄。
直到被俘十多天之后,他们第一次参加教育会。
那天晚上,黄瑞福和俘虏营的俘虏们吃完了晚饭,一起走到大营的讲堂里,准备上今天的文化课。黄瑞福已经在下午干活的时候,就把前一天学的,一百以内加减法,弄了个大概清楚。二十六个拼音字母,他也牢牢的记在脑袋里。他正准备在课堂提问里大出风头呢。
到了大讲堂,教导员却说今天不上课,要参加整个大营的教育会了。
大营是个什么所在。在王府镇已经做了半个月俘虏的黄瑞福是知道的。在他眼中,西天佛祖用一样的大贵人,王老师尊,和天人般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教导员大哥们,就住在离俘虏营不远的大营里。听说要去大营,黄瑞福还有些惴惴不安。
等他在本队队头的带领下,在大营门口的大校场,排好了队的时候。黄瑞福发现,可能整个王府镇的人都来了。
穿着青色外衣的一等家丁老爷,穿着灰色外衣的二等家丁老爷,以及各个不同队伍的人,都排着整齐的队伍,在大营门口集合。当看到大校场前面,那个木头搭的大台子的时候,黄瑞福发现,他身前的韩寿大哥,不知道怎么回事,浑身上下的哆嗦了起来。
还没等黄瑞福想明白的时候,大台上面,就出来了几个人,开始大声的说起话来。等到黄瑞福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了之后,他就被台上的事情,深深的吸引住了。他根本就没工夫探究韩寿是怎么回事。
大台上是最近几天,教导营的最新成果,一出明末版的《白毛女》。是王书辉最近开始进行的理论实验之一。
明末版的《白毛女》内容和形式都相对简陋。毕竟这种话剧形式的舞台艺术,在明朝还没有出现过。所以,教导营的学生们,是在摸索中进行排演的。
王书辉根据原版的白毛女故事,进行了明朝化的改造。黄世仁变身成为陕西的一个退休文官,杨白劳是一个陕西自耕农。万历四十四年山陕大旱。杨白劳家颗粒无收,被迫向黄世仁借了十来斤谷子。持续的旱灾使得杨白劳家一直没有收成,还不起向黄世仁借的债。
黄世仁在大灾之年,勾结当地官府,将自己头上的税收,转嫁到杨白劳等自耕农头上。他不仅和官府狼狈为奸,夺走了黄家的土地,更看上杨白劳的女儿喜儿,强迫杨白劳用喜儿抵偿十几斤谷子的债务。
黄世仁为了达成目的,不仅把喜儿原本的夫家,王大春家的土地夺到自己手中。他还把勾结官府,给王大春栽赃了一个罪名,把他抓到县衙里。到了此时他还不满足,黄世仁最终,指使衙役,把王大春害死在县衙的大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