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实说，时家的伙食不能说不好了。</p>
时岁丰既然已经去部队了，那家里人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碗里的粥稠的快要能立筷子，二合面的饼子也比之前的窝窝头要柔软细腻的多。</p>
要不是如今是晚饭，不值当吃一顿干粮，恐怕黄白的二米饭也都要出现在面前吧。</p>
但是……</p>
这些跟肉有什么关系？</p>
跟白面有什么关系？</p>
白面包子拿出来，简直就是降维打击。</p>
尤其是楚河，半点儿不客气的一口咬下——好家伙，那汁水就立刻沁透了软软的包子皮，还在她嘴唇上沾上了明晃晃的油水……</p>
餐桌上，众人面面相觑。</p>
好半天，身边俩孩子才咕嘟一声咽下口水。</p>
大孙子哇的一声哭出来。</p>
“奶，我也想吃包子……”</p>
大侄女儿地位低一等，这会儿眼巴巴看着楚河，尤其渴望。</p>
巴掌大的包子，楚河一边吃着，口颊生香，一边还装模作样的摇头叹气：</p>
“唉，妈，你也别怪我吃独食，主要是初来乍到，家里又没我的饭，我也不想给大家添负担。”</p>
“时岁丰都跟我说了，大哥二哥有点那个啥，妈你也没有享受到。我既然进门了，就更不能给你压力了。”</p>
“所以就只能自己准备吃的了。”</p>
……</p>
话说的很贴心，但问题是，白面包子的压力，谁不想承受？</p>
桌上两个大老爷们儿咽了口唾沫，终于舍得搭理这新鲜出炉的弟妹：</p>
“弟妹啊，你这包子……”</p>
楚河已经快要吃完一个了，另一个在她左手上，凝聚了所有人的目光。</p>
“哦，我本来是买回来打算大家吃的，但妈说的有道理，我的口粮关系毕竟不在咱家，所以就不吃家里的粮食了。”</p>
“妈，还有哥哥嫂子，你们放心，在粮食不到位之前，我绝对不会吃家里的粮食，让这个贫困的家庭雪上加霜的。”</p>
赵秀花脸都绿了。</p>
万万没想到，老楚家的丫头这么精，居然还在家里藏吃的。</p>
她洋溢起热情又嗔怪的笑脸：“你看你这孩子，就是气性大。你都是咱们家的人了，说什么负担不负担……来来来，放开了吃，随便吃。”</p>
“真的吗？”楚河一脸惊喜：“真的让我随便吃吗？”</p>
赵秀花狠狠点头：“吃，随便吃！”</p>
对付这种吃软不吃硬的人，赵秀花心里又有了想法。</p>
然而这想法还没成型，就见楚河将手里的包子往前一送：</p>
“妈，你对我太好了。这样吧，我也不白吃这个包子，就留给你。给谁不给谁，妈说了算。”</p>
赵秀花翘起嘴角，终于有了胜利者的骄傲，缓慢又坚定的将包子接了过来。</p>
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又凝聚在她的手中。</p>
……</p>
而楚河看了看大伙儿还没来得及碰的几碗粥和二合面饼子，随手从最近的手边捞过一碗，呼噜噜就喝下了肚。</p>
——唉。</p>
中午一顿饭虽然吃的过瘾，肉也扎实，但是全是大油，如今再回味，可能稍微有一点点腻呢，晚上吃这清淡的正正好。</p>
呼噜一口粥下肚，一碗便空了。</p>
顺手再拿个饼子来，趁热吃最是香甜，三两口也下了肚。</p>
而这边，加自己五个大人，两个孩子——一个包子可太难分配了。</p>
好不容易摆脱纠缠上来的孙子孙女，赵秀花还没想好怎么分配，不禁又发愁一个太少了。正琢磨着怎么再想办法，从楚河手里套出她藏的那些东西，然而这一转眼，眼睛都瞪圆了——</p>
“你是猪吗？！”</p>
她直接跳了起来！</p>
造孽呀！这老楚家到底养了个什么样的饿死鬼！</p>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五个大人面前的粥碗全部空空如也，二合面饼子都只剩下三个了。</p>
这他妈什么速度吃的饭？老楚家该不会把人饿神经了吧？</p>
这个问题还没得到回答，楚河就已经先伸出手，将盆里仅剩的三张饼拿出来。</p>
两个孩子，一人一个小的，剩下大的，也是啊呜一口干掉半边儿。</p>
等到嘴里塞满了，手里的半张饼也已经残缺不全，她这才抬头，仿佛压根儿没听到赵秀华的暴跳话语，体贴极了：“妈，你们赶紧吃啊！”</p>
赵秀花：……</p>
她看着满桌子空空如也的饭碗和盘子，只觉得一股怒火从脚底板直穿天灵盖，好险将她整个人的神智都烧空。</p>
——这个媳妇儿不能要。</p>
……</p>
“吃屁啊吃！”</p>
赵秀花的笑容再也稳不住，这会儿豁然起身。</p>
“你一个人怎么吃这么多！可别是故意给咱家找不痛快。”</p>
“你这品性，我倒要问问你们老楚家怎么教孩子的，这么多人的饭，你一个人全吃了！”</p>
“太自私了！”</p>
楚河也心有戚戚：“是啊妈，我有时候也特别震惊我的品格，我都不知道老楚家怎么教我的，简直就是歹竹出好笋——那妈你赶紧去吧，你得多学学。这会儿老楚家肯定也在吃饭呢！”</p>
“你问清楚点，以后有了心理准备，就不那么咋咋呼呼了。”</p>
唉，这也就是初来乍到不好打人，不然……</p>
算了，今天刚来，给饱饱的肚子一个面子，收敛一下，明天再努力吧。</p>
赵秀花：……</p>
她说不出话来，干脆恨恨一个转身——</p>
“我看你能吃到什么时候！”</p>
哼，这才进门就打人，说出去不好听。等熬一段，这丫头片子没了吃的，就不信她不服软！</p>
大哥二哥一家仍旧懵逼的坐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亲妈进了屋，这才慌了：</p>
“妈，我们吃啥啊！”</p>
白面包子还没到手，碗里又空空如也，一桌子除了俩孩子和楚河，谁也没吃着一口饭。</p>
她妈就直接进屋了啊！</p>
……</p>
于是。</p>
楚爱国新婚第一天，楚家人憋憋屈屈，月上中天才捂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偷偷翻私房填肚子。</p>
楚河就不一样了。</p>
她睡在时岁丰那屋里，盯着头顶房梁上谁也看不到的大布袋，心满意足。</p>
先睡吧，睡到凌晨就起来捉鱼。</p>
鱼干，熏鱼，腊鱼，腌鱼……</p>
炖黄鳝，炖泥鳅，烘虾仁……</p>
明天再去山上一趟，挑一头野猪扛下来……</p>
她满足的睡着了。</p>
而大侄女和大侄子则摩拳擦掌，已经商量好了明天怎么跟队长媳妇和菊花婶商量拜师了……</p>
拜师当然不是容易的。</p>
这年头，啥拜师不拜师的，当老师本身就是个危险活。君不见多少老师被学生打下台。更别提两家婶婶的手艺都可以传给自家孩子，让他们以后有个拿手的本领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