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山第七天。ｗｅｎＸＵＥ

小雪，薄雾。

潘古一早出帐，积雪还是那么厚，营地里静悄悄的。

费楚家的帐篷紧靠着潘古的帐篷，紧紧关着没有动静。费楚从家乡出来时携带的粮食早已吃尽，好在他昨日也领到了两包麦子，够家里四口人撑个1、2天的，只不知吃完这两包麦子，雾谷里又无物可猎，再往后该怎么过。

潘古抓了一把积雪塞进嘴里，看起来白净的积雪化成水后有一股说不出的苦涩味道，但已足够滋润干涸的喉咙了。摸摸自己怀里，四张干饼还好端端地贴身藏着，这两天潘古无数次地抵挡住了吃掉它们的诱惑，肚里虽然无时无刻不感到饥饿，但这四张饼是他生命最后的保障，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

尽管如此，想到前几日费楚把猎物拿出来与众人同食的好处，潘古还是决心分出两张饼来给他家。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是在粮尽之时分享了人家的食物。

刚走到费楚家的帐篷前，从李老贵家的帐篷那边传来悉索声，帐门拉开了一条缝，李老贵的老婆贾氏钻出身来，低着头，手里端着一只铁锅，边走边挑未被人踩过的干净积雪往锅里捧，却是在取雪化水。

有意无意地，贾氏渐行渐近，也走到了费楚家的帐篷这边，抬头一眼瞧见潘古立在面前，吓了一跳，装了大半雪的锅也掉落在地，若不是自己赶紧捂住了嘴，只怕还要惊叫出来。

潘古歉意地一笑，捡起锅递还给她。

贾氏接过锅，低声道句谢，又羞得低下了头。她一张小脸本已在早晨的寒风里冻得通红，这一羞，更是连耳根也红了，虽是粗布素颜的一个农家女，却掩盖不住天生的娇艳。

但在眼下这样一个环境下，女人的美丽并不是件好事。想到王安望向贾氏的眼神，潘古不禁心中暗叹，王安与李老贵之间的仇隙，表面上看是由于李老贵藏粮被发现，其实只怕有一多半倒是因这贾氏而起。

贾氏转身要走，迟疑了一会，又回过头来，从衣襟里摸出两个扁扁的小包裹，一边塞给潘古，一边指指费楚家帐篷，再指指潘古自己。

正不明何意，李老贵的声音从他家的帐篷里传了出来：“怎么取水取了这么久？快些回来！”贾氏一惊，慌忙端着锅跑回帐去。

潘古看看手里的两个小包裹，疑惑地解开，赫然竟是干饼！每个包裹里包着一张！干饼只有一张**的手掌大，灰扑扑的，但在这断粮的当口，便无异于等量的黄金。潘古立刻明白了贾氏的意思：一张饼给费楚家，一张饼给自己。

看贾氏刚才的样子，肯定不是经过李老贵授意的。

再过两天，自己和费楚说不定会迫不得已向李老贵寻求帮助，但以李老贵的性格，又怎肯把这么珍贵的粮食分给别人，贾氏可能想到了这点。而且越到后来，李老贵只会把粮食看得更紧，所以她提前备好了这两张饼，趁今早取水的时候拿出来周济费楚。给自己的一张饼，除周济外，大概还有希望自己与这边两人分食，免遭王安嫉恨的意思。

这个妇人平日里不言不语，想不到心思细密，且善良如此。潘古心里一热，从怀中又取出两张饼，把三张饼叠起来包进其中一个包裹里，从费楚家帐篷下的缝隙里塞了进去，剩下一张饼包在另一个包裹里，往回便走。

回到帐中，王安已经起了，坐在那里擦抹甲片。韩飞却还睡在地上，闭着眼，满脸通红，嘴里含含糊糊地念着什么。

“他是不是病了？”王安漫不经心地说。

潘古上前摸摸韩飞的额头，果然烧得滚烫。

“他刚一直在嘀咕什么粮官、粮食的，大概是饿糊涂了。”王安嗤笑一声，问道：“潘氏，外面情况怎么样？有吃的没？”

“雪还是很厚，估计今天也不能出谷。”潘古说着把装着那张干饼的包裹打开，王安眼睛一亮：“哪来的？”

“李老贵给的。”

王安本已一把夺过饼，张口欲咬，一听这话，问：“李老贵给的？”

潘古点头道：“说是分给我们三人吃。”

王安狐疑地看看潘古，又看看躺着的韩飞，悻悻然地掰下半张饼来给回潘古，几口就把另半张吞下肚里。

潘古也不与他计较，拿着韩飞的头盔出帐装了一盔雪，等雪融了，便喂韩飞喝水。

冰凉的雪水入喉，韩飞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睛，见是潘古，想道谢，喉咙却嘶哑着说不出话来。潘古笑笑，把剩下的半张饼掰成小块，也不管王安还在一旁贪婪地看着，自己吃了几块，其余的就着水全都喂给了韩飞。吃完，韩飞重又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