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4）

两人几乎是爬到市医院的，一路的飞奔让极少锻炼的吴宇累得险些哮喘发作。匆忙赶到急诊室，见到婶婶正陪着躺在临时病床上的叔叔打点滴，吴宇高悬的心才稍微下降了一段距离。

天天放轻脚步走到爸爸的病床边，看着已睡着的爸爸，心痛地问：“妈，爸他怎么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现在怎么……”在一旁的吴宇把手轻轻扶在她的肩膀上，望着叔叔苍白的脸庞，心里不禁隐隐作痛。

婶婶怕吵醒叔叔，压低声音说道：“医生说可能是因为劳累过度，才引发了身上的病痛。先打一针，等他精神好点了以后再做检查。”

“婶婶，叔叔以前得过什么病吗？”吴宇关切地问。

“记得一个多月以前，你叔叔老是觉得肚子不舒服，我陪他去医院，门诊医生说可能是痔疮，要你叔叔去做几项检查，结果他只叫医生开了几副药，就又回公司上班了。早知道当初就该硬拉他做检查了，不然也不会这样……”婶婶的语气里充满了嗔怪与自责。

天天焦急道：“妈，我今天一定会监督爸爸做完所有检查的，他休想再回公司！”

吴宇点头附和，突然想起爸妈还不知道叔叔生病的消息，忙借口出去打电话通知他们。半个小时后，吴森和赵媛媛匆忙赶到。此时，叔叔已经醒来。

吴宇趁父母询问病情的时候，把天天拉出门外，忙问：“叔叔以前生过病，你怎么没告诉我呀？”

“我也只是听妈妈说爸爸去医院检查过一次，好像不是什么大病，所以我也没细问！”天天的声音里充满了慌乱，“哥，你说怎么办呀？！我爸他会不会有事呀？”

“别急，你爸他不会有事的。”吴宇安慰道，“我们先等你爸打完针，再陪他做检查。有病千万不能拖，越拖越严重，我的哮喘就是个教训。如果没事，那就谢天谢地了！”

天天魂不守舍地点头，仍一脸忧心忡忡。

的确，在病魔面前，无论是患病的人或是健康的人，大都无法镇定。他们不肯提及和承认害怕的理由，因为死亡从来都是让人有所畏惧和不愿多想的。死亡的永恒象征着神圣的天平，它的无情和无私赋予了它能带走一切的权利，因此它不会向任何一方倾斜，也不会因任何一方而有所改变。生命也同样如此，因为短暂，所以才更显宝贵和脆弱。

吴宇虽然表面上一副镇定的模样，但心里翻滚的波涛却足以和百慕大涌动的暗流相媲美。安慰天天也是对他自己的心理暗示，在别人患病而他又帮不上忙的时候，唯有这样才能开解一下彼此不安的心灵。

叔叔做完相关的检查已是下午三点多了，结果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出来。吴宇想陪他们一起等，想就算今天不回学校也要知道检查结果。可他始终拗不过父母，他留在医院的唯一理由就是对亲人本能的关心，却敌不过一句“你又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快回学校去吧”。不知道吴宇口中的“自主”是否包括此类事件。

回到家，吴宇麻木地把书一本本往书包里塞，直到塞不进去了才发现，半个书桌的闲书都已被收入囊中。玻璃柜里的零食袋连看一眼的**都没有，但却有种把它扔出窗外的冲动。独自用微波炉热好饭菜，吴宇边吃边想叔叔那边的情况，不由地顿生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悲凉。

吴宇觉得父母太不近人情，明知道自己和叔叔的感情好，还忍心把自己遣送回校。愈想愈悲愤的他此时竟耍起了小孩脾气，想和父母断绝亲子关系。在下定一番决心后，头脑发热的他回到卧室，拿起本以为空空如也的皮夹，决定靠自己的双手让它变得圆鼓起来。不料打开皮夹，却发现两张百元大钞已安然置于其中——是父母给的零花钱。吴宇热气未消，毅然决然地把两百块钱掏出来扔在桌上，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我才不要你们的臭钱呢！”

刚走出卧室没两步，吴宇的豪气顿消，热气骤散，自言自语道：“没钱？——没钱我怎么回学校啊？”说完，又立马折回卧室，小心翼翼地把钱放回了皮夹。看来这臭钱在一转念间已经变香了。

回到学校，熟悉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或许校园里的一草一木终会伴着吴宇无用的担心，一天天地走向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