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流血也流泪(2 / 2)

长征开始后,红军经常昼夜兼程,一走就是近百公里。即使这样,部队还是时常与敌军遭遇战斗,为了不引起敌人的注意,免遭敌机的轰炸,红军大部分时间是夜行军,而且夜里行军时也不允许打火把。有月亮的夜晚倒也无妨,那本就有着古老传说的月亮和那朦胧迷人的月光,给这条逶迤缓行的队伍增添了几分诗意和画境。可是一到阴天下雨,天空没了一丝光亮,地上泥泞不堪。这下可就惨了,本来就狭窄的山路,被无数的马匹踏来踏去,成了烂泥塘。后面的人拉着前面人的行李带子,稍不留神,有的战士失足跌入悬崖,这些本来就不习惯走夜路的女人们,走起路来难免摇摇晃晃、磕磕绊绊。

艰苦的自然环境和紧急的敌情,使得红军的粮食和药品极度缺乏,女人们常常连续几顿吃不饱肚子。她们互相搀扶着,互相鼓励着,走在嶙峋的山石间。

女人们的双脚在经过几百上千公里的长途跋涉以后,有的肿有的烂,正经受着一种身心俱疲的煎熬。在长征途中,红军的药品并不充裕,即使是伤病员都不舍得用药。好在队伍行进得并不快,她们有很多的时间,犒劳那双在裹脚布里就受尽了折磨,这次长途跋涉更是吃尽了苦头的脚。

每到宿营地,女人们总是先支起锅灶烧上一大锅水,热了以后打到洗脸盆里,再把酸痛的双脚泡进去,一边泡脚,一边聊天儿。温热的水将脚掌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打开,那种酸痛和劳累顿时随着滚滚的热气飘散开来,那个惬意,那个爽呀!没有经历过长途跋涉的人不懂得那种苦楚,同样,也体味不到这种苦尽甘来的舒畅。此时,该是这些女战士们最欢愉的时光了。

陈幺妹刚走进救护所,一个女战士就向她喊道:“幺妹,我们都泡完脚了。你再不回来,热水就变成凉水了!”陈幺妹负责的担架中,有一名湘江战役中负伤的战士,头部中弹,医生给他做了处理,头上缠满了绷带,但他一直昏迷不醒,都已经两天多了。她因为担心伤员的病情,就把热水盆端到伤员旁边,用毛巾蘸着温水给他们擦干净手脸。又仔细巡视一番后才准备泡下脚。

刚把脚放进脸盆里,幺妹突然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回头一看,发现这名伤员苏醒过来。她连忙赤脚跑过去,一边拿上水壶拧开了盖子,把壶嘴轻轻地挨近伤员干裂的双唇,将一股清水徐徐倒进他的口中。听到动静,其他卫生员也跑过来,围着担架,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受伤的战士慢慢睁开肿胀的双眼,看着身边这几个清秀的脸庞,“腾”地坐了起来,但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几乎使他晕倒,他双手托住头部。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受了伤。

陈幺妹上前去扶他的肩膀,想让他重新躺在担架上。

“你们让我走,我还要参加战斗。”伤员想挣脱开扶住自己肩膀的双手,不知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劲儿,一把将幺妹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不行,你必须躺下,你已经昏迷三天了。”陈幺妹回转身,一下按住了战士的肩膀,轻轻的安慰道:“战斗早已经结束了,你就安心养伤吧。”

“战斗结束了?那我的战友们呢?”伤员的声音再一次弱下去。“这次战斗打的太惨了,部队过江的时候,湘江里的水都是红的。”陈幺妹把她看到的情景说给了伤员。

受伤的战士沉默不语,幺妹低头看他,就见一行清泪顺着他肿胀的眼角流到了耳畔,掏出毛巾,给伤员擦去泪痕。“你们谁也别管我……”话还没说完,伤员又昏迷过去。

“同志!同志!”几个人一齐喊了起来。可是伤员陷入了深度昏迷,无论她们怎么喊,怎么叫,此时的他已经听不到她们的声音了。她们多么希望这个勇敢的战士能够再苏醒过来,可是这个勇敢的战士却在大家的呼唤中就离开了她们。

“呜,呜……”这群坚强的女人自从离开瑞金苏区不管多苦多累,一直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此时此刻,却一屁股坐在泥水里放声大哭。眼泪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泻而出。

夜深了,天空中没有一丝亮光。十八团团长贺丰带着警卫员巡视部队宿营地,在路边看见卫生队的战士伤心地用铁铲掩埋着牺牲同志的尸体,他走到墓地旁边脱下军帽,在烈士遗体的身边垂首肃立了一会,走到附近的土坡上蹲下抽烟,整个人思绪万千,不知在想着什么,漆黑的夜色中只有点点红色的烟头或明或暗的闪着。<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