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柏瘦影动云峰曲水清月伴松屹石横竹侧风雨兴龙浮云重岩叠岭云垂径卧花红霞袅盈菊芳庭瑞雪岭霞摩影疏林青’
没有标点,没有断续,赵元奎一口气默念下来,清冷的脸色憋的通红。但旋即他喉咙一动,眼神里异光闪动,直勾勾的盯着宣纸。
也不动弹了。
这下台下不喊不吼了,却愣住了。
“卫樵写了什么?怎么跟见鬼似的,谁看了都傻……”
“是啊,那赵翰林乃翰林院正,吴方圆是编修,他们的才学暂不说,哪怕是楚瀚也是一等一的才子,怎么三人一看了眼都跟入魔似的不动了……”
“这卫樵究竟写了什么,竟然让他们三人都陷入其中,这真真是要急死人啊……”
他们交头接耳,望穿秋水的看着台上,好一点的只是皱着眉头,难看一点的满头大汗,全身湿透。
“应该这么读:青柏瘦影动云峰,峰曲水清月伴松。松屹石横竹侧风,风雨兴龙浮云重,重岩叠岭云垂径,径卧花红霞袅盈。盈菊芳庭瑞雪岭,岭霞摩影疏林青。。”楚瀚拧着眉头,忽然开口说道。
吴方圆当即摇了摇头,否认道“不对,应该这么读:青林疏影摩霞岭,岭雪瑞庭芳菊盈。盈袅霞红花卧径,径垂云岭叠岩重。重云浮龙兴雨风,风侧竹横石屹松。松伴月清水曲峰,峰云动影瘦柏青。”
让众人跌掉下巴目瞪口呆的是,楚瀚吴方圆刚刚说完,一直面色冷漠,隐隐对卫樵有看法的赵元奎也自言自语道:“都不对,应该这么读:青柏瘦影,影动云峰。峰曲水清,清月伴松。松屹石横,横竹侧风。风雨兴龙,龙浮云重。重岩叠岭,岭云垂径。径卧花红,红霞袅盈。盈菊芳庭,庭瑞雪岭。岭霞摩影,影疏林青。”
闻道有先后,学士无尊卑,楚瀚也不管是谁当即又反驳道“不对,应该这么读:青林疏影,影摩霞岭。岭雪瑞庭,庭芳菊盈。盈袅霞红,红花卧径。径垂云岭,岭叠岩重。重云浮龙,龙兴雨风。风侧竹横,横石屹松。松伴月清,清水曲峰。峰云动影,影瘦柏青。”
吴方圆看着宣纸,摇了摇头,皱着眉头道“不对不对,应该这样读:青柏瘦,云动影。峰曲水,伴月清。松屹石,侧竹横。风雨兴,云浮龙。重岩叠,垂云岭。径卧花,袅霞红。盈菊芳,雪瑞庭。岭霞摩,林疏影。”
赵元奎双目凝肃,盯着宣纸目光闪动,沉声道“不对!应该是这样:青林疏,霞摩影。岭雪瑞,菊芳庭。盈袅霞,卧花红。径垂云,岩叠岭。重云浮,雨兴龙。风侧竹,屹石横。松伴月,曲水清。峰云动,柏瘦影。”
下面的人有人呆若木鸡,眼神古怪,有人绕耳挠腮,急不可耐。
上面的三人盯着宣纸,没有面红耳赤却也针锋相对,一个一个的否决,一个一个的争论起来,本来评点卫樵的写作,已然变成了三人的论诗,即便是作者卫樵,这个时候也被挤出来,完全被排除在了三人的圈外。
三人议论不停,将下面的人更急的火急火燎,心里好奇的无以复加。士子们已经急切无比的大喊大叫,却被台上的三人完全无视,这恼怒的同时却也直接的将他们的好奇心吊到了最高处,有些人忍不住的纷纷冲着北面跑过来,要冲上抬去。守兵们立即横枪拦挡,却也挡不住人多势众。
有个士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冲上了高台,一举跑到几人的桌前,抽过宣纸,也不及细看,就冲着台下大声念了出来,一口气念完,也来不及换气掉头就跑。
下面的众人一听,就纷纷皱眉。句子太长,念的那人也不知道如何断句,纯粹的就是将字念了出来,毫无规律韵感,下面的士子们听的云里雾里,一知没半解,完全不知道他念的是什么。
但是让他更将目瞪口呆,双目瞪直的是,台上的三人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仍然在那里争论。
“你这不对,应该这样念:青柏瘦影动,云峰曲水清。月伴松屹石,石横竹侧风,雨兴龙浮云,云重岩叠岭。云垂径卧花,花红霞袅盈。菊芳庭瑞雪,雪岭霞摩影。疏林青柏瘦,瘦影动云峰。”楚瀚皱着眉头,擦着头上的汗道。
吴方圆立即吹胡子瞪眼道“胡说,你这才不对,应该这样:青林疏影摩,霞岭雪瑞庭。芳菊盈袅霞,霞红花卧径。垂云岭叠岩,岩重云浮龙。兴雨风侧竹,竹横石屹松。伴月清水曲,曲峰云动影。瘦柏青林疏,疏影摩霞岭。”
两人一说完,习惯姓的等第三人说话,等了许久没有人接着说,两人俱是不由一愣,抬头看向赵元奎。
赵元奎紧拧眉头,清冷的脸色微红,心里震惊的无以复加!三人一人一句,已经说了八个,而他刚刚又想到了两个,就是十个!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还有多少是他没有想到的!
短短的四十九个字,竟然能有这么多读法,尽管不愿承认,但事实还是无法否认卫樵的才华!
相比楚瀚的转尾回文诗,卫樵这四十九个字,不知道高出了多少!
楚瀚这个时候也回过了神,头上冷汗涔涔,看向卫樵喉咙耸动口干舌燥,眼神毫不掩饰的带着一丝恐惧战栗!如果刚才觉得两人还在一个阶次,现在他却要仰望卫樵了!
吴方圆这一刻眼神里的犹豫一消而散,目光灼灼的盯着卫樵,恨不得立即冲上去按着他让他拜师!
下面的众人断断续续很快便将卫樵的四十九个字个凑齐了,于是台下也立即开始重复着台上的争论。
“应该这样……”
“不对,这样才对……”
“错了错了,这样……”
当卫樵的字传到北面的时候,争论同样也很激烈。
华服老者手里拿着墨迹未干的宣纸,目光微凝,许久,递给身后的秦匀旋即抬头看向高台,目光悠远深邃冷冽,淡淡道:“明曰你去见一下武老头,告诉他周泰的事算了。”
秦匀脸色微变,眼孔一缩,连忙答应了一声。他心里战栗个不停,他隐约感觉到,老者的这个决定,似乎与台上的卫樵有关系。
印空大师笑呵呵的看着拧着眉头苦思的依韵,一颗棋子又落了下去。
依韵抿着樱唇,许久都没有出声。
‘宁姑娘’俏脸清冷的看着依韵,轻声道:“他的诗不会让你们这么容易想出来的。”
依韵与印空俱是一愣,转头看向‘宁姑娘’,对视一眼,眼神里几乎同时露出同样的古怪之色。
今天她为无关的人事,开了两次口?
“快去快去……”香菱听着满场混乱的争论,小脸红扑扑的,看着高台上依旧在争论不休的几人,急急的催促着傅炀。
傅炀比她更激动,颤抖着双手将宣纸折叠好,重重的‘嗯’了声,急匆匆的奔着北方跑去。
赵元奎看着还在争论的两人,看着始终面色淡然微笑卫樵,眼神里冷色光芒闪动,不顾众人疑惑的眼神,走了回去,坐在那里独自沉吟起来。
随着赵元奎脸色沉凝,眉头紧拧的思索,无论是吴方圆还是楚瀚,甚至是台下还在激烈争论的人群,纷纷安静下来,都将目光投向赵元奎。谁都知道,真正决定虚状元归属,就在赵元奎一念之间。
楚瀚的转尾回文诗乃首创,开启了诗文一个的先河;卫樵的四十九个字,更是将诗文推向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境地!
卫樵将周绍阳的回文诗对连成了一首诗,将他彻底击垮,将这个五州人赶下了台。如今更是四十九字反反复复,将诗文升华到了他们完全没有接触过的地方!
楚瀚的转尾回文诗,虽然也是开创了一个诗文先河,但相比于卫樵,还是一眼便高下立判!
他们纷纷目光灼灼的看向高台,更多的是看向卫樵,已然将他看做是虚状元!
但是稍稍冷静的人瞬间便将脸色冷了下来,目光疑惑的看向赵元奎。按理说,凭借赵元奎的身份才华,一眼便可看出高低,完全可以立即宣布卫樵夺冠!
可是,他在沉吟!他在犹豫!
换而言之,他不认可卫樵!
人群激动无比,无法冷静,但是北方的那些人却纷纷皱眉,眼神古怪的看向高台上还在犹豫不定的赵元奎。哪怕是华服老者,这一刻也眼神微变的轻轻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