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逃狱少女的行动(1 / 2)

 夜里。头顶上的天空看起来彷佛是黑色的,又像是褪过色的红色。

我一边走着,一边拚命寻找着某个东西。

四周不论远近布满了一间间的工厂,看起来犹如一座灯火通明的要塞。偏黄绿色的强光正照耀着弯弯曲曲的管线及外露的钢骨。无论是光线还是钢骨,都排列得很有规律。斜前方的铁梯和小巧的架梯则架在上头。

周围充满着海的气息,还有金属的味道。

好孤单,好害怕。但却有着一种令人怀念到心痛的感觉。

哭泣着。一股悲伤正被燃烧着。

像是即将被遗忘在这里,埋没在这里。

*

醒过来时,玲夫发现自己身处在见惯的自己的房间里。

那是什么?

刚刚的梦明明是第一次看到的景象,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感觉好悲伤,而且有人在哭泣着。在那个地方哭泣的人是我吗?

想到这里,玲夫便从床上起身。

那个女孩,还在家里吗?那会不会只是一场梦?

昨天她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吃了晚饭后竟在房里哭了。

在房里哭泣

光是回想起她的哭泣声,就让人的心情难以平静。在那之后,玲夫只能无能为力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并且度过了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要骂我没出息就尽管骂吧!我就是做不到。

所以说,真的没事吗?不知道她有没有被爸妈发现。

今天早上家里也是一片死寂。

玲夫轻轻地走下阶梯,除了平时父母亲当作寝室的和室房门关闭着以外,其他地方都和昨晚没什么不同。现在已经是父亲不在家的时间,母亲应该还在睡吧?玲夫走到厨房,随手将营养谷片倒人碗中,然后连同牛奶一起放在托盘上,再拿着托盘再回到二楼。

叩叩!

「是我。」

玲夫轻轻地敲门,并且压低了音量朝房里呼唤。她还在吗?总觉得昨天的事情要说是一场梦,未免太过真实了一点。

先是传来一个胡乱应答的声音,接着房门被从里面开启。

「早安!」

真的还在。女孩轻柔的头发因为刚起床的缘故而乱成一团。玲夫快速地走进房间,房里还闻得到她睡觉时呼吸的气息。原来就算是女孩子也会有这种味道。

「吃吧!」

玲夫把呈着营养谷片的托盘递向女孩。

「真的?」

女孩向玲夫道谢,开心地接过托盘,然后拿起放在碗旁的汤匙,开始大口大口地吃着。她整个人坐在地板上,把腿斜摆着。看起来还是那么纤细,膝盖也圆圆的。

「好好吃喔,一早就吃这种点心真的好吗?」

「那不是点心。」

玲夫简单地向女孩说明,虽然是巧克力口味,但却含有均衡的营养。

「哇好厉害喔!明明吃起来像点心,却是正餐啊。」

女孩边感到新鲜边继续吃着。关于营养谷片的讯息没有传到监狱里吗?话又说回来,女孩身上毫不掩饰的锁骨,还有留着床单痕迹的腿,全都让人看得沉不住气。

「我问你。」

「嗯?」

两个人四目相交。她的眼睛真大,不过眼皮似乎有一点点浮肿?然而玲夫又无法问她『你昨天有哭对不对?』毕竟那个时候的她看起来真的很悲伤,让人看了有种难以释怀的感觉。但是现在女孩却像是根本没发生过那件事似的,笑得十分开心。

「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朝窗外看出去,今天早晨的太阳依旧很明亮。

「要怎么办呢?」

「别问我!」

「哈哈。总而言之,我想要先充分享受一下尘世。」

到底是从哪里学来那词的?难道说谦看了什么年代久远的警察连续剧吗?

「你没打算回去吗?」

「你说谦的牢房里吗?」

「你这么强调,会让我说不太出口。」

虽然玲夫昨天脱口要她回牢里去,但可以想像得出,那里应该不会是个舒适的地方。

「玲夫那么想要我回去吗?」

「与其那样说」

「啊,我懂了。玲夫是希望谦赶快醒过来吧。」

「算是吧。」

比起女孩的话语,她那轻柔甜美的笑容更让玲夫感到困惑。

「谦好过分喔,害家人这么担心。」

「」

女孩甜美的表情忽然黯淡了下来。做出一个看起来一半难过、一半则像是在责怪谦的奇妙表情。

原来她也会露出这么消沉的表情。由于原本长得很漂亮,这样一来反而显得有些可怕。

「再说,他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啊?」

吐了口气,玲夫望着谦堆放在床铺旁的一套六十集的漫画书背说道。

「等他醒过来,我一定要先问清楚这一件事。」

玲夫记得谦很喜欢这套漫画,平常总是会拿起来翻阅。虽然玲夫也曾学着拿起来看,但却老是记不得故事里中国武将的名字,只好作罢。

「那大概也是一把钥匙吧。」

「钥匙?你昨天是不是也提到过?」

「有吗?」

「有。你说过就算想要回去,如果没有钥匙也之类的。」

玲夫?你在楼上吗?

糟糕!是妈妈的声音。看来不小心发出太大的声音了。

「我马上要出门了。」

玲夫打开房门,朝楼下喊了一声,接着又急忙地向女孩说道:

「我现在要去上学了,你就待在我的房间等吧。在我妈妈出门前,绝对不可以离开。要看电视可以,但别开声音。」

「了解。」

「等我回来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收到。」

蓉说话的时候偶尔会显得太过客气,但这女孩则是偶尔会冒出颇男性化的用语。明明外表看起来那么甜美,怎么看都是女孩子,真奇怪。虽然说这样的违和感也算是种魅力不对!扯到哪里去了!

「玲夫。」

玲夫收拾掉盘子,正打算离开谦的房间时,女孩突然揪住他的袖子。

「干么?」

「谢谢。」

女孩缓缓地垂下了带着直挺挺睫毛的眼睛,低头向玲夫道谢。

「这没什么。」

这些小事根本不值一提。玲夫努力想忘掉从被揪住的袖子一路爬上来的酸甜滋味,急急忙忙地下了楼梯。

今天在学校里的感觉依旧带着点痛苦。

课表上连续两小时的体育课,对于睡眠不足的玲夫来说实在很难熬。

正当他回到教室里,打算趁下一堂课好好补眠时,却发现女同学们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虽然玲夫原本就被女同学归类为『不怎么爱理人』+『喔,就是那个话题人物的弟弟呀』,一向不怎么受欢迎。但今天他一走进教室就感觉到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

怎么搞的?这气氛真让人讨厌。

玲夫一脸不悦地回到座位上,但是当他看到桌面时,不由得感到一阵错愕。

桌上居然放着一张拿玲夫开玩笑的涂鸦纸条。

影印用的白纸上,用铅笔画着一个男孩,他的手脚弯弯曲曲,像是被拧过的抹布,一边说着『我是一个有名的可怜人,你们快点安慰我~』一边下流地追着女孩子,还哭得满脸都是鼻涕。

除了台词之外,旁边还有『哥哥是植物人』、『悲剧性人物』等解说文字。

而这个悲剧性人物的旁边,又画着一个同样弯弯曲曲的长发女孩。

女孩睑上戴着眼睛,旁边还写着『ㄍㄨˇㄏㄨㄛˋ』这样的奇怪解说文,做出又生气又好笑的表情。

虽然不知道那堆注音是想表达什么,但这画的一定是蓉。

无聊透顶。

简直是小学生的涂鸦。

一定是在上课的时候画的,然后故意放在这里给我看。

无聊

「唔」

玲夫的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因为努力压抑着自己就快爆发出来的愤怒,所以感到有点想吐。

而且这张涂鸦还十分下流用写着『不准碰』、『敢替他拿掉的人就判死刑』的红色标签贴着。用来防止有人为了玲夫着想而把涂鸦丢掉,以将会报复作为威胁。

他在看了!

耳朵旁听到这样的细语声,玲夫回头望去,一群人正聚集在靠走廊的墙角边座位上,并且同时撇过头去。那是一群染了头发,还在眼睛附近涂上古怪黑色的女学生。虽然玲夫从来没有和她们说过话,但她们平常总是喜欢大声聊天,十分引人注意。尽管她们并没有注视玲夫,但嘴角却微弯着,像是在强忍着笑意。

玲夫将自己还在颤抖的手塞进口袋里。

要是大闹或怒吼,就是自己认输了。

那些家伙以为我现在正为了谦的事情受到世人瞩目而得意忘形。因为我常翘课,也不太和别人说话,才被认为是沉醉在不幸当中。如果我现在生气,肯定会更加变成她们的笑柄。

我无所谓,想笑就尽管笑;但故意丑化蓉,还说谦是『植物人』,你们又算什么东西?故意把那种东西放在我的面前,还说谁敢碰就要判死刑?你们还算不算是个人啊?原来这种人就在同一间教室里啊

玲夫不断地忍耐着,开始感觉到自己的愤怒中还多了若干的绝望及痛苦。靠近胃的地方似乎正在痉挛着,使得玲夫难以忍受想吐的感觉,只好走出教室。要是在那里吐了出来,恐怕又会变成她们新的涂鸦题材。

离开教室后,玲夫的身体开始冒出冷汗。我是不是选择自虐性地开自己玩笑,或者是装作毫不在意比较好?如果你们遇到相同的状况,能够承受得了吗?

「唔」

「玲夫!」?。

「你的脸色很差耶,还好吧?」

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女生跑向弯着身体的玲夫。但是

「你怎么!」

「糟糕!」

「还敢说什么糟糕!」

为什么你该死!我甚至不知道这家伙的名字这个自称逃犯的可疑女孩会在这里?而且还穿着我们学校的体育服!

「哇啊啊!」

女孩迅速转过身子,轻盈地沿着走廊逃跑,绑成两个麻花辫的长发也跟着身体飘来飘去。看来她想要混在高中生里还嫌太年幼了,过长的运动裤让她跑得非常吃力。她到底是从哪里弄来那衣服的?更令人好奇的是,她为什么会在学校里?

「给我站住!」

「哇哈哈!对不起嘛!」

被玲夫追逐的女孩,一路逃进了学校图书馆。由于下课休息时间已经接近尾声,有几名学生开始离开图书馆,当然也有一些学生正在里头自修。这里禁止大喊或跑步,就在玲夫紧急煞住脚步的时候,女孩趁机掀起了柜台出入口的木板,并且溜了进去。站在里头的学生则朝她说了声『欢迎回来』。

「咦?怎么连玲夫也来了?」

一个带着轻柔长发的女孩朝玲夫露出笑容

「为什么?」

为什么蓉会向这家伙说『欢迎回来』?拜托你把事情说明清楚。

「你看起来真有精神呢。」

呃,其实我刚才差点就要吐了算了,不提也罢。

「请进。」

为了答覆玲夫充满疑问的眼神,蓉将柜台后方隔间的门打开。

里头是一间像是会议室的准备室,于是三个人便面对面地坐在宽桌的三个方向。

「其实昨天,我有看到她一眼。」

蓉把双手放到桌上,细长的手指交错着,一边向玲夫说道。

「拿晚餐到玲夫家去的时候。」

「什么?」

你说这家伙?玲夫用手指向穿着运动服的女孩,而被指的女孩也跟着说道:

「我也从里面朝门口看了一眼。」

可是昨晚两个人的态度却一点也看不出有任何异状。

「因为玲夫说自己一个人在家,所以我想大概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欺骗你的。」

蓉缩着纤细的肩膀,深深地点头致歉。

「你生气了吗?」

「没有。」

虽然感到很讶异,但我并没有在生气。相反的,直到刚才都还火冒三丈的感觉,现在反而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呼」

总而言之,先试着吸一口气放松身体。女孩和蓉所释放出来的温柔气息,彷佛像是在治愈着玲夫胸口上被刺出的大洞。

不过

「你为什么跑来学校?我明明叫你在房间等我回去啊。」

「你又没有说要一直待在房间。我是等妈妈出去之后才离开房间的。」

女孩嘟着嘴说道。

「嘎嘎」

接着她便把脚放到有滑轮的椅子上,整个人连同椅子转个不停。

「停下来,不要乱玩椅子。」

「你看这个。是我捡来的喔,橘子星人~」

「烦耶!」

玲夫二话不说就举起手,用指头把女孩亮到他眼前的卡通人物手机吊饰弹飞。女孩惊叫了一声,慌张地跑去捡起来。

「她说自己一个人很无聊,所以跑出来享受尘世乐趣。」

怎么连蓉也开始用奇怪的黑话。

「总而言之,我本来想学玲夫跑来学校玩,结果躲在校门附近的时候,蓉就注意到我了。」

你是来找玲夫的?

对!

可是你穿那样不能进来唷。

真的吗?那我要穿什么才能进去?

那我把体育服借你穿好了?

经过像这样的对话,女孩便成功地潜入学校。

「这样好吗?」

仔细一看,女孩的体育服左胸上还绣着「飞泽」二字。

「不要紧,反正老师不会到这里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虽然那也很重要,不过我说的是蓉。」

「我?」

蓉做出不解的表情。

「因为这家伙」

玲夫原本打算说『你不在意她是谁,还有跟我是什么关系吗?』但又想到自己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她是从谦的心里逃狱出来的对不对?」

「哇哈!」

玲夫忍不住发出女孩常用的惊叹声。

「你告诉她了?」

「因为人家想不到要编什么谎话嘛。」

「你相信啊?」

「玲夫不是也相信她吗?」

「」

玲夫来回望着女孩和蓉,又感到一阵虚脱。

蓉突然凑向玲夫的耳朵,小声地说道:

「谦之所以一直没办法醒来,真的是因为这女孩逃狱的关系吗?」

玲夫忍不住心头一震。一来因为这句话的内容,同时也因为蓉靠得这么近。

看到玲夫望向自己,女孩轻轻地挥挥手,天真无邪地笑着。

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而言之,这件事就算是我和蓉,还有这家伙三个人之间的秘密。」

既然如此,想再蒙混过去也没办法了。换个角度想,总比一个人烦恼这问题得轻松吧。

「我了解了。」

蓉轻轻竖起食指,做了个笑容。她是真的完全相信吗?还是只是觉得有趣而已?

「然后呢?玲夫。」

「怎么了?」

「听说这女孩没有名字呢。」

「喔。」

「真惊人耶!」

女孩彷佛事不关己似的点头说道。

「你还真的没有名字啊?」

原以为只是自己一直没机会问而已。

「那就让玲夫替她取个名字吧。」

「为什么要我来取?」

「因为第一个找到这女孩的人是玲夫呀。」

「呃,正确地说应该是她找到我才对。」

「别管那么多了,就帮她取个名字吧!。」

明明语气很平和,但蓉的话却和命令没两样。

「那就」

尽管玲夫不太情愿地点了头,但才想两秒钟就举白旗投降了。身为把猫取名叫可洛的兄长之弟,想为女孩子取个好名字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欸,玲夫。」

如果帮人家想出一个好名字,胸部可以给你摸喔!

「你、你白痴喔!」

女孩对着刚才与蓉耳语时不同边的耳朵如此说道,搞得玲夫方寸大乱。

这家伙。明明看起来很笨,但还真是大意不得。

话说回来对于自己还是忍不住把目光飘到绣着『飞泽』二字的隆起上,不禁觉得很没出息,更觉得女孩的天真无邪很可恶。

「好吧!既然你这家伙是从监狱里脱逃出来的,就叫脱子吧!」

于是玲夫便随便替她取了个名字当作报复。

「什么!脱子?」

女孩嘟着红红的小嘴表示kang议,看起来十分不满。活该,我才不替你想其他名字。

「还不错呀?脱子,听起来满有味道的,很可爱呢!」

还真是出乎意外的救兵,蓉满脸笑容地点着头。

「有味道和可爱不会互相矛盾吗?」

「反正都有『恶心可爱』这种流行用语了,这也不算奇怪吧?」

蓉朝菩女孩投以微笑。

「再不然,就拿逃狱的狱字来用,叫做狱江之类的。还是要叫小达可好像也不错。」

「叫达可好像有点过头了。」

听起来简直像特摄片里的逊脚怪人一样。

「脱子啊」

女孩不断重覆地念着『脱子』、『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