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14、麋鹿、睡衣、MD(2 / 2)

呃、那个。我的吉他放在哪儿呢?

啊,还丢在玄关。我去拿来。

我将吉他盒拿上来后,尤利打开琴盒取出里面的物品。

我屏住呼吸。

在日光灯下熊熊燃烧,Sunburstcolor的Stratocaster。intage吉他。只消一眼就能知道,我不可能认错。这是真冬的吉他。

为什么会在尤利手上?不,这把Stratocaster原本就是尤利的。

这是真冬放在我这儿的,不是我去要回来的喔。

我倏地抬起头来。真冬不是说吉他被*烧虾仁拿走了吗?为什么会在尤利手上?她说了谎?为什么?

尤利将Stratocaster紧抱在胸前,再次坐回床上。

真冬改变了入院的预定行程,大概有一年都不能回来了。

嗯,我听说了。

也知道这是真冬自己的决定。

然后,她会去读那边的学校。

嗯。

是吗?也对。因为她已经从我们学校退学了。真冬已经决定要在海的另一头生活,在没有我的国家生活了。

你听说她要去哪间医院了吗?

咦?没有。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听说是在加州,以运动医学闻名的大学医院。

运动医学?

所以说。尤利紧握Stratocaster的琴颈,似乎很痛苦的叹了口气。都是我没有教她正确的弹法,因为勉强的弹法,真冬才会伤到手腕。据说也有许多音乐家会去那间医院。

所以要在那里做复健上让自己能够再度弹琴吧?

也有不少吉他手会去那里。我认识好几个人喔。

我愣愣地看着尤利的脸。

真冬的手指与手腕的力量都很弱,又学了错误的弹法。所以得从头开始做正确的训练,为了能够再次弹琴以及吉他所以才要花上一年。

以及、吉他?

为什么?我无法呼吸。

真冬不是放弃吉他了吗?不,可是,Stratocaster还在这里。

feketerigo、的百分之七十五也还在。

她果然没有告诉直巳。

尤利的声音仿佛快要哭出来似的。

我问过真冬,问她为什么要对直巳保密,就这样离开。

我站起身逼问尤利。

真冬说什么?她怎么说?

自己去问不就得了?你这没用的家伙。这样的声音在我脑海一隅沉痛地回响。

她不肯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呀。因为真冬明明那么喜欢直巳。明明只要两个月就能回来了,到时就能继续跟直巳在一起,那样不就好了吗?但真冬她

泫然欲泣的尤利紧紧抱住Stratocaster。我瘫坐在地板上。

为什么呢?现在,这一瞬间,真冬的想法清楚地传达给我。只是取回钢琴,回到我身边还不够。因为真冬也是feketerigo、的四分之一,她是真的非常、非常喜欢那个乐团。

即使有难以想像的长久时日得分隔两地。

还是必须取回羽翼才行。

为什么?明明不用这样悄悄离开的,我讨厌这样。真冬与直巳看起来都那么悲伤,我不想见到你们这样。

那是因为

因为我对真冬做了过分的事。

我以为真冬不会再回来了。

她一定会回来的!直巳你这笨蛋!连这一点都不懂吗?

尤利将Stratocaster丢在床上,跳下床来到我面前。将手放在我的膝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靠了过来。

她为了回来、为了能够再次弹吉他而努力着呀。为什么、为什么直巳总是这样?就算不可能,也要想办法去见她不就好了?她已经快要离开日本了,快要见不到面了喔?

你说的我都懂。但是

你要到什么时候才会鼓起勇气?呐,要是一味等待,一辈子都无法鼓起勇气的喔!

尤利的话语重重地敲了我的头,让我几乎昏厥过去。我趴在床角。

真冬她是为了乐团、为了取回吉他。

为了再次在我的鼓动之上振翅高飞?

但是,真冬没有告诉我。是害怕进行得不顺利吗?还是跟我一样没有勇气?

若是如此,我们彼此都在做着蠢事呀。

一般体温轻靠上背后。尤利将脸埋在我身后。

对不起,直巳。

为什么尤利要道歉?

若骂笨蛋是笨蛋后,还一一道歉,人类就只会彼此干瞪着眼,而不会有一厘米的长进了。

但尤利的体温默默地离开我身后。拉链声传来。起身回过头去,吉他已经收回琴盒之中。

我无法忍耐。其实这种事不应该由我来告诉你的。因为真冬也一样愚蠢,一样懦弱,一样逞强。但是,我喜欢真冬,也喜欢直巳。我好痛苦。一想到都是我的错。我就坐立难安。当真冬将吉他交给我后,我再也忍不住了。于是便请响子告诉我地址,自己跑来了。

我摇头。这不是尤利的错,但我说不出这种空虚的安慰话语。

但直巳还是一样迟钝,只想着现场演出的事。

真抱歉喔,我下意识顶了回去。

我跟真冬约好了,要演出最棒的现场演唱。若是我故意乱弹,她是绝对不会原谅我的。所以

那种只是无谓的逞强罢了。

逞强?他说逞强?没错。我站起来,从贝斯盒的口袋中取出一片MD,放进组合音响。

什么?尤利凑过来看着音响。

这是今天彩排的录音。

是我逞强的表现。

如同逐渐接近的铃声,从千晶的脚踏钹与学姐的和声拨弦合奏开始。中音鼓反覆敲击的民俗风节奏,跃动的贝斯旋律,加上调幅效果发挥到极致的合成器线条。

尤利瘫坐在地板上。

真是讽刺。原本应该由四个人交叠而成、竭尽所能倾泻的曲子,在变成三人之后,声音却令人想哭地清晰。

最后,尤利拿起躺在地板上的,我的贝斯。

我至今为止曾无数次在现场听着神乐阪学姐、真冬、古河大哥等人精湛的演奏,亲眼见识,并因此沮丧。但从未像现在如此受到打击。尤利纤细的手指来回跳跃,配合从MD音响中流泻而出的feketerigo、,将我的贝斯旋律完美重现。

当MD放到最后,尤利面无表情地放下贝斯。

直巳,你的技术进步了。

完全听不出他在称赞自己,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要是这些天才们全都别从玻璃箱里出来就好了。

因为你把真冬的事抛在一旁,一直专心练习吧。

吵死了你,正式上台时还会有更厉害的!明天如果没事就来亲眼见识吧。

我不甘心地说。尤利吐吐舌头。

虽然明天休息,但我绝对不会去的。

啊,是吗?那就好。我在内心闹着别扭,没有回话。

因为你们只有三个人,反正顶多跟这个录音差不多吧?

才不是,可别小看现场演出。不过我还是默不吭声。

听过MD就够了。这个的音质为什么那么好?

因为我先将乐团的音全都收进效果器中,再藉由统整读取加工之后,由合成器播放出来。所以只要将MD直接连上效果器就能轻松录音了。

喔,尤利露出无趣的表情将视线落在贝斯上。接着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那么,我要回去了。直巳明天也要早起吧。

咦?不,等一下。你的衣服还没干喔?而且外面正下着大雪

尤利睁圆了眼,俯视自己身上穿的睡衣。他不至于会说要穿成这样回去吧?

呃、那个、可是

就住下来吧,朱利安`弗罗贝尔。我们家就只有两个大男人,用不着在意。喂,小直,还不快整理地板铺一下床垫。

你是从何时开始偷窥的呀哲朗!

我将枕头朝门缝丢。呵、呵、呵的恶心笑声往楼下远去。那个混帐。

我瞄了尤利一眼。他抬眼看着我。

我住下来没关系吗?

你用那种表情问我,会害人心头小鹿乱撞的。

嗯、嗯。

我将要带去演唱会的行李全堆到房间的一隅后,在地上铺了床垫。看看时间,差不多是最后

一班电车发车的时间了。明天还有一次现场彩排,得早点起床才行。

晚安,我小声说道,钻进床上的棉被中。今天一整天的各种声音在脑中盘旋。年轻人就那样放弃了?学姐询问。真的没有半点长进呢。千晶厌烦地说。落地鼓与贝斯的合奏踩踏着

心跳声。主办单位的制作人对我们提出一堆烦人的要求。列车在结冻的铁轨上滑行。

直巳。

突然有人叫我,我将棉被掀开。

在一片漆黑中,我隐约看到尤利从地上的床铺坐起身。

怎么了?

我可以过去你那边睡吗?

因为一片黑暗,他应该看不到我愚蠢的吃惊表情吧。

为、为、为什么?

太冷了吗?要交换床铺吗?

直巳不会消失不见吧?尤利的声音仍充满不安。我好害怕,你不会像真冬那样突然消失吧?一个人闭上眼时,我总觉得大家、大家都会消失不见,好害怕。

我不会消失的,我就在这里呀。

我对于尤利没来由的恐惧感到困惑。

你、你没有、生我的气吧?没有讨厌我吧?因、因为、全都是、全都是我的错。真冬也是,若是我不教她吉他

在我手臂不远处,尤利将脸埋在床单中,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不是尤利的错,这种话我说不出口。因为那是骗人的。真冬的右手会坏掉,责任的确出在尤利教她的吉他。

但是,我轻抚他柔软的发丝。

如果尤利没有教真冬吉他,我就无法与真冬相遇了。

与学姐也是。当然也无法与尤利相遇了。

与在舞台上的激烈热情,以及那灼热汗水的甘甜也是。

与音乐的真正之美也是。

我没生气,真冬大概也是一样。她不会讨厌尤利的。

真的吗?

嗯。

但是,我好怕。我担心自己醒来时,大家会不会全都消失了。

尤利紧握着我的手腕,吐露痛苦的声音。我叹了口气。真头痛。像个孩子似的。不,他的确还是孩子。我也是个孩子,比我小一岁的尤利,以年纪而言还只是国中生。

嗯,是、是可以啦。不过,我的床很小喔。

尤利瘦小的身体窸窣地钻进我的棉被里。我似乎听见啜泣的声音。

虽然同样都是男生,没什么好在意的。但总觉得有些紧张。我翻身背对尤利。

直巳

他声音微弱地叫着我的名字。气息吹拂在后颈上。

此外,他的体温轻贴在我的身后。

我睡得着吗?我开始担心起与刚才截然不同的事情。不过这家伙是法国人,这么说来,他之前也说过自己常跟真冬同床共寝,或许经常毫不在意地做这种事哩。果然是文化差异。

我也别在意了吧,只要想着明天现场演出的事就够了。

不可思议地,原本在脑中盘旋不去的吵杂声音,就像被尤利的体温吸走一般消失无踪。

最后,睡意平稳地造访。<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