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11、逆光、第二次钟声(1 / 2)

 11、逆光、第二次钟声

将身子埋进不小心搭错的山手线座位中,茫然地坐了两圈后,我才转车回家。

走出车站,我拿出手机确认时间,已经下午五点了,怪不得天色这么昏暗。未接来电里。,千晶打来的六通、学姐打来的一通。当我看见时,感觉至今一直在耳后朦胧不清、没有实感的疲劳,一口气全压到肩膀上。

正打算收进口袋时,手机响了起来。

真是的!你总算接了!已经回来了吗?有见到真冬吗?

咦?啊、嗯、嗯。

千晶刺耳的声音,使我安心下来。我已经搞不清楚自己的心在哪儿了。

我见到了,呃,我去了管弦乐团的练习室。尤利、干烧虾仁跟真冬都在。

发生了什么事吗?你特地

千晶的声音倏地小声下来。我回想起真冬当时悲痛的呐喊。不能告诉千晶跟响子。

所以,我将手机换到左手,咽了咽口水,在人烟稀少的车站出口楼梯上坐下。

呃,没什么特别需要担心的事。那个,就是呀,之前真冬不是被杂志记者追过吗?她这次好像又被媒体跟拍了。

为了不让声音颤抖或分岔,我努力放慢速度说着……

因为她家也被发现了,所以暂时先躲去东京的饭店。好像想请哲朗帮忙想些办法,却联络不上那个笨蛋,所以才会请尤利打电话给我。

好厉害,我说谎都不用打草稿。一边说着,声音与心跳都逐渐冷静下来,我竟然有这种没用的才能,真差劲。

是我自己会错意了,还跑到品川去,真是白痴。

真的吗?太好了

听见千晶温暖和缓的声音,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被钻头穿了个大洞般疼痛。她相信,她相信了。毕竟听到那个小提琴协奏曲,察觉右手异样的人,只有我而已虽然那是理所当然的。

那为什么不联络我嘛!好过分!学姐也很担心呢。

嗯、嗯。我像拧毛巾一般拚命挤出藉口。因为记者们似乎也在调查乐团成员的事。她说不想给千晶添麻烦。要是被你知道她在哪里,搞不好你会拚命想办法去见她的。

会做这种蠢事的人只有小直而已啦!

说得也对,这种笨蛋只有我而已。

然后呢?那她明天会回来吗?

咦?啊、嗯,我不太清楚,应该不会太久吧。

怎么样呢?真冬打算说谎到何时呢?毕竟还是太勉强了。为什么我要配合她说谎呢?

那我们来试装吧?我想到一个很有趣的点子,明天我会带试作品过去。

嗯,我知道了。啊、那个,神乐阪学姐那边你能帮我转达吗?

小直自己说啦

不,要是我去说,一定又会被她骂到臭头吧。

电话那头的千晶嘻嘻地笑了。

我知道,我知道了。我帮你说。小直晚一点还会回学校吧?

啊对喔,西装外套跟书包都还丢在学校。嗯,晚点过去。

挂掉电话,塞进裤子的口袋。总觉得现在的心情就像双手沾到气味难闻的油似的感觉。

拜讬千晶转达,是因为学姐一定会立刻戳破我的谎言。不过,到最后我还是得回学校一趟呀。心情好沉重。连站起来都办不到。话虽如此,若是我直接回家,千晶一定也会帮我送过来,到时反而更尴尬。

我在楼梯的一隅,将头埋进双腿间十分钟左右,让寒冷完全沁入全身后,才好不容易抓住扶手站起来。

翌日,真冬仍然没有出席晨练。

真冬今天也不会来吗?难得我做了新T恤说。

三人稍微合了一下音后,调整低音鼓的踏板的千晶无趣地说。

嗯嗯,我也不知道。

昨天晚上我又打了好几通电话,但她一次也没接。

仔细地调完音后,神乐阪学姐开口:

年轻人,你有话要对我说吧?若是逼不得已,我们可以去只有两人独处的地方喔。

我感到背脊一阵寒意。虽然是半开玩笑的语气,但学姐的眼里没有笑意。

学姐知道些什么了吗?若是这个人,搞不好在我烦闷不已的这二天内,她就已经将真冬的所在地与右手的事全查出来了也说不定。

不,倘若如此,她绝不会默不吭声。

因为

feketerigo已经不能再次翱翔了。

不管我说什么学姐不都是轻描淡写地躲掉吗?所以我放弃了。

我继续说着谎,甚至回她一个笑容。这是为什么呢?我也不清楚。我没办法看着学姐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所以,当她将视线移到千晶身上时,我着实松了一口气。

相原同志,虽然应该不会采用,不过你这次作的是哪种服装?

太过分了学姐!我要让真冬大吃一惊,所以决定再保密一阵子。

我从远方听着她们令人安心的对话,假装花上许多时间在调整贝斯,钟声很快就响了。

真冬也不在教室里。即使导师时间结束、开始上课了,她仍然没有出现。被包括寺田同学的全班同学逼问公主殿下今天也休息耶,小直同学知不知道什么?也已经是第四天了。

是怎么了呢?还在做检查吗?或者是被*烧虾仁关在家里了?这的确有可能。毕竟昨天分开前,真冬说了那种话,说她一定要参加圣诞节现场演唱。她到底在想什么?右手搞不好又会无法动弹呀。

该不会就这样没有半点联络,直接飞去美丽国吧?不,干烧虾仁最近应该正为了贝九音乐会忙得不可开交才对。

只是上学应该没有关系吧。我好想见真冬。

我想见她。

我在上午上课时,都紧抓著书桌,拚命忍耐内心焦躁不已的想法。

午休时间,因为一点食欲也没有,我将整个便当全丢给千晶,打算去教职员办公室拿练习室的钥匙。

喔,小直同学,你来得正好。

我在办公室入口被人抓住,是民音社顾问、音乐老师麻纪老师。她一脸倦容,将能哄骗男学生的年轻美貌全都浪费掉了。

真冬到准备室来了。

她悄声说。我吓了一跳,看向麻纪老师的脸。

详情我听蛯沢先生说了。你过去吧,我接下来还得去事务室一趟。

我僵硬地点头。

右手的事,你没告诉神乐阪同学与相原同学?先生压低音量。

是,真冬要我别说出去。

话虽如此,也不可能一辈子保密下去呀。

虽然她说的没错,但我也只能紧闭双唇。

自己想办法做些什么吧。

老师拍了我的背后一把,我朝楼梯跑了过去。

在校舍四楼,音乐教室的铁门右边的拉门,就是音乐准备室平常绝不会有学生进入,麻纪老师的领域。

一打开门,前方窗户的窗帘没有拉上,冬天正午的阳光直射进我的眼睛。栗子色长发就在占了狭窄房间一半范围的钢琴彼端等着。

真冬在逆光中站了起来。她睁大双眼,挪动椅子后退,头发飒地飘动。手中乐谱落了一地。

我还以为她会说出什么尖锐的话语,但真冬只是垂下眼,又再次坐回椅子上。

我踏进房间,关上门,为了避开窗户射进来的阳光靠到左边的墙上。

两个人好一阵子都沉默不语。仿佛连太阳在空中一点一点移动角度的声音都听得见。

昨天。

真冬终于先开了口。

真是抱歉。

我摇头。她先开口道歉,使我有股强烈的罪恶感。

尤利他、没有、生气吧?

他没有生气,但是哭了。

之后,尤利不让我送他离开,自己冲出了接待室。东手无策的我垮在沙发上,好一阵子无法动弹。

尤利他、一点错也没有。

真冬将视线落在张开的右手上,喃喃地说。

这不是尤利的错。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想办法?

只要能撑过圣诞节的现场演唱就好了。

你还在说那种蠢话吗?我不由得靠近钢琴。现在不是考虑演唱会的时候吧?搞不好连钢琴都没办法继续弹了呀!

钢琴算什么

下意识说出这句话的真冬倏地用右手抓住自己的手臂,将话吞了回去。

我、我也知道,我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愚蠢,但是

既然如此

但是,我想参加演唱会。没办法继续弹吉他,我绝对不要!

所以才叫你别逞强呀,要是手真的坏掉怎么办?、

坏掉也无所谓!

真冬的话贯穿了我的胸口。

用右手按在自己心脏上方的真冬泪眼朦胧,继续吐露话语:

因为,我是为了直巳、

为了我?

钢琴也好,吉他也好,我都是为了直巳而弹的。若是无法继续同台,就跟手坏掉是一样的。响子与千晶都能与你一同演出,却只有我不行,我绝不接受。

我脚步不稳地靠上冰冷的墙壁。

为什么要做到、那种地步?

我在问什么?我是笨蛋吗?脑中似乎有另一个冷静的自己,从内侧将自己的头盖骨踢飞。真冬的脸仿佛要溶化一般。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你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吗?

光是这句话,就将满是裂痕的我整个击得粉碎。

等等,真冬,对不起

什么都别说!

真冬捂住耳朵大喊。

我不要你替我担心,我不要听那种话!

那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真冬用手抱住头,再次滑坐到钢琴的椅子上。肩膀激烈地颤抖着。

世界登时变得轻盈,墙壁、书架、钢琴、椅子全都一齐飞了起来。这是什么?我难以置信地四处张望,才发现是自己跌坐到地板上。wo靠在墙角,伸直双腿。

全身的力量,仿佛被冰冷的地板吸尽。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