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6、蜡像、子弹、基因(2 / 2)

咦?为什么?

隔天不是蛯沢同志的生日吗?

我吓一跳。学姐的话使我好一阵子无法会意过来,在学姐双手之间愣住。

所以我想让审查跟那一天撞期。

为、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学姐的脸突然凑过来。几乎是鼻尖可以相触的距离。当然是为了阻止你们俩单独举行生日派对呀。

虽然平安夜那天妨碍成功,但看来这次是我输了。

平安夜?她说平安夜?也就是说,现场演唱的行程是原来如此,学姐果然知道我打算约真冬去听现场演唱呀。

什么呀,这是怎么回事?

你真的没搞清楚吧?你竟然迟钝到这种地步,真是令人感动呀。

学姐微笑着说,终于放开了我。我感觉到自己的脸像被放入火炉里烘烤过一般滚烫。

好吧,虽然其实非常简单。但为了能传达到你的心里,我就从头开始说明吧。

学姐从靠在墙边的吉他盒中取出LesPaul'我背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

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是为何诞生到这世界上的,你还记得吗?

我点点头。怎么回事,我现在觉得眼前这位恋爱革命家有股深不可测、令人感到害怕的吸引力。学姐背在肩上的漆黑吉他,仿佛是能在不伤到**的情况下将心脏挖出来的致命武器。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是认真地想在这个世界引发革命。想作为最后的革命家投身于近代资本主义经济形成至今,已产生数以千计输家尸骸的战争中。话说回来

学姐坐到桌上,眨眨眼。

你认为这些革命家为何接二连三地失败呢?

我只能将脖子左右各转动两公厘。

其实很单纯,他们全都搞错顺序了,不能打从一开始就以革命家自诩。因为一位斗士的名声到达顶点之刻,也就是他死去之时。若是将言语传达给世界时,已经化作灰烬就毫无意义了。不过

学姐将音源线穴入扩大机。开启电源时,发出啪的一声,像是粗厚血管应声断裂似的声音。

只有约翰蓝侬不同,他是史上最接近成功的革命家。在那之前他先成为一名音乐家,在战斗前,就受到世人瞩目。即使米哈伊尔。巴枯宁或雷夫。托洛斯基之名都已被世人遗忘,约翰的名字也会长留世人心中吧。为什么呢?因为根本上而言,光靠言语是无法传达到人们心中的。要让言语真正传达到灵魂深处,只有两个方法:流下鲜血,或是传播歌声。

学姐转动LesPaul的开关,白噪音充斥整间练习室,简直像是待在某个人的心脏当中似的。

若是只想到用削减生命将言语传达出去这个方法,所有的革命家都会在黎明前死去。我不能做出近种愚蠢的举动。以生命相抵,换来在厚重名言集的其中一页留下两、三行名言,究竟有何意义?打是真的想要改变世界,首先必须歌唱。用歌曲将我推上顶端。这时,我再发言。如同以温暖的肌肤将蜡像雕塑成型一般,改变这个世界。

她所说的话,我几乎完全听不懂。但我了解一点。

学姐现在,正在流血。

不是言语,而是从各处渗出的疼痛,敲打着我的内心。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人会流露出如此悲伤的表情?

但我大概也会壮志未酬身先死吧,如同被四发子弹击毙的约翰一样。即使位于世界顶端,或者应该说正是因为位于世界顶端,面对死亡与恶意,王者也是无能为力的。但是,我有一项约翰没有的优势。你认为是什么?

那已经不是询问了。学姐看着我,那不过是她极尽蛊惑地舔舐嘴唇、喘息用的空间罢了。

是性别。我是恋爱的女性,你懂吧?我能孕育孩子、保护新生命不受子弹威胁、能献出自

己的一切孕育他。约翰无法办到这一点,所以他的革命在纽约的中央公园崩毁。我不会让我的革命以那种形式完结,即使我的性命终将结束,我的孩子也能继续朝新世界的黎明前进。

学姐将手放于琴弦上,仰望着天花板,接着叹了口气。寒冷沉重的气息在练习室中凝结。这

时,学姐的手指突然动了起来。由于全速骑车奔驰而略为走音的LesPaul响起温暖的声音。是《马赛曲》。以鲜血装饰法国大革命的歌曲。

那么,以上的话为前言。

竟然是前言?太长了吧!

终于能够呼吸的我不由得吐槽,学姐高声笑了起来。

那么,演说也结束了,就来回答你的疑问吧。

我的疑问是指瘫软无力地听了长篇大论,使我忘得一干二净。

我为何要阻挠你与蛯沢同志共度生日与平安夜。

啊啊,嗯,没错。突然回到自己身上的问题,令我头晕目眩。即使如此,我还是努力地贴着墙壁站起来。

不过,如果我说到这里你就能够明白,那是再好不过了。

不,我完全听不懂。

也就是说,我需要有能够继承自己野心的孩子,如此一来,必定也需要一位父亲。

啊?

难道说,我一定得明白说出当我的丈夫吧或是我想要你的遗传基因你才听得懂吗?

我哑口无言,直接一屁股瘫坐在地。学姐则是将LesPaul从肩上取下,露出妖艳的微笑一步步走近

咦、啊、不、咦、咦咦咦咦?

即使如此,你还认为这是玩笑话吗?年轻人。

可是、因为你!

学姐在我面前蹲下,脸颊凑了过来,在耳边吐出细语。

至今为止,我应该已经用过许多方式表达我对你的爱了。

一个个内脏仿佛淋上结冻的酒,我一边回味那些回忆,也回想起学姐至今为止曾对我说过的话语。可是,怎么这样。那是

呐,年轻人。打从出生到现在,我第一次品尝到体无完肤的败北感。心爱的男性被心爱的女性夺走,而心爱的女性正要被心爱的男性吞噬。你什么也不用回答,年轻人。现在若是听见你的声音,我会想要堵住你的双唇喔。

在只要稍微改变脸部角度就会触碰到的距离,学姐的嘴唇修饰着言语。

我早就知道你内心那狭窄的房间是为谁空下来的了。即使如此,我也不得不背水一战。若要我舍弃恋爱,不如从一开始就别出生了。

那、那个

所以,我拼尽全力阻止你与蛯沢同志两人单独行动。结果一件成功一件失败。很简单吧?你了解我是多么努力想阻止了吧?

学姐又露出从容的笑容。努力想阻止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这个人是认真的。她绝不说谎。她对我的感情是认真的。

这么一来,我与你之间曾有过的友情、信赖这些普通情谊就全都消失殆尽了。虽然遗憾,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消失殆尽。

我与学姐已经不再是像从前那样,能若无其事地站在一起的关系了。

是这么一回事吗?

没错,爱的告白就是这么一回事。真是恐怖。身为人类,人对其他人的理性幻想,全会被爱温柔地夺走。我们之间只剩下刀刃而已。呐,年轻人,虽然我将你强拉进革命军中,却一次也没叫过你同志,你认为这是为什么?

我屏住气息。

你要在这里问我吗?

总有一天你会成为我心爱的仇敌。打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知道了。

第一次见面。坐在这间练习室屋顶上的神乐阪学姐。看着我,接着掳获我。而我又在更久更久以前,就已经掳获学姐的心了。

年轻人,你不需要回答我的心意。我不想知道。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将铠甲卸下后,我也只是一名陷入恋爱的女性罢了。我不想听到令人难过的回答。现在我也在忍耐想紧抱住你哭泣的情绪喔。

直视着我的眼中读不出一丝虚假。

但、但是、为什么、会是、我。

学姐的手指温柔地从我的嘴唇拂去接下来的话语。

若是能自由选择自己要喜欢上谁,这世上的幸福与不幸就会消失掉九成吧,也就不会有任何人谈恋爱了。你说对吧?相原同志。

我察觉到墙壁轧轧作响。在我回过头去之前,学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站起来打开门,将手伸出去。

你用不着逃跑的,进来也没关系呀。

学姐饶富兴趣的说着,并拉住某个人的手将对方拖进练习室里。是千晶。她与我一瞬间四目相对,原本通红的脸更加涨红。

她该不会听见了吧?进入房间关上门时的记忆模糊不清。不,但是

我已经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靠墙蹲下来,隐约看见学姐抱住千晶说了些什么而已。真冬呢?真冬没有一起过来吧?在陷入一团混乱的脑海里,只有这件令我担心的事特别清晰。

真冬在午休时间过了一半左右终于出现,她似乎是先绕去保健室一趟。不晓得是不是感受到

飘荡在练习室中,那有如火药味一般剑拔弩张的气息,她几乎没开过口。

午休时的练习,我的手完全不听使唤。那当然了,我不可能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面对哪里、与谁的视线相对。一边弹错好几次音,一边在内心祈祷钟声快点响起。很奇妙地,大家几乎是同时到达忍耐的极限。

小直!你给我适可而止!年轻人,别勉强啦直巳,你没有心就别弹了!

如同雪崩一般的话语之后,紧接着的是一片寂静,我无法回应任何一人的视线或话语,放下了贝斯。

放学后,我只对千晶与真冬说了:抱歉,呃、我有点今天就不去练习了。就背起贝斯走出学校。脑袋好像快爆开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