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11.彩虹(1 / 2)

 11.彩虹

印象中弘志哥说过他跟古河大哥互换角色,组成了一个以嘲笑对方差劲为乐的搞笑乐团,在休息室里实际听过之后,我不禁暗自吐槽明明一点也不差劲啊!

其实我倒还比较喜欢古河大哥的嗓音。根据千晶告诉我的情报,忧郁变色龙的演唱会之所以精彩,似乎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古河大哥专业级的合声。

话说回来,最让我丧气的却是那个钢琴三重奏加上一把萨克斯风的四人欧吉桑团。在后台自我介绍时听说他们有人是小学老师、有人是和叶子师傅、有人是建筑工,但第一首曲子刚下,就把我脑海中「业余乐团」的印象吹得烟消云散了。这么厉害的乐手居然只是业余玩玩而已啊?

「新歌不卖的时候,万一又听到欧吉桑们的表演可是会很沮丧哩!」

弘志哥在我耳边笑着这么说。

所以人家才无视于有两个专业级乐手的乐团,安排他们当压轴啊!你们还是小心点吧?

「不过欧吉桑就是欧吉桑啦!只有一开始厉害,等一下就越来越没力了。还满有趣的啦,你就看看吧!」

看着欧吉桑们连在台上也毫不在意地猛喝威士忌加冰水,结果越到后面越演奏得乱七八糟,还真的挺好笑的。

或许是顾虑到我们还是高中生的关系,表演结束的庆功宴地点没有选在酒吧,而是在一般的中华料理店举行。二楼的座席早就被二十几个人占据,其中有些应该是本来就在店里的客人:情况一整个莫名其妙,还别说几个欧吉桑早就喝起来了。铺着榻榻米的房间里摆着坐垫和矮长桌,不像中华料理店反而比较像旅馆,所以大家都放松得有些过头,甚至有人排起几张坐垫就躺在上面了。

庆功宴开始前,弘志哥和其他三个团员突然开始猜拳,搞了半天原来是在决定回程要由谁来开车,意思就是输了的人就不能喝酒。最后剩下古河大哥和弘志哥一对一决胜负,败下阵来的古河大哥看起来好像真的生气了。

而千晶和神乐坂学姊却毫不在意这样的古河大哥,更完全把日本的法律抛在脑后,一个劲儿地喝个不停。喂喂喂,快来人帮忙阻止她们啊!

「学姊,你是从几岁开始喝酒的啊?」

看着一杯接着一杯干掉绍兴酒的学姊,我小心翼翼地这么问她。

「据说在中古世纪的欧洲,小婴儿晚上哭闹时大人都会喂他们喝琴酒喔!」

干嘛拿这种恐怖的冷知识来唬弄我啊!

「我说响子啊」坐在学姊旁边独酌的弘志哥边喝边说道:「找个年纪比我小但比我会喝的女生结婚、让她照顾我一辈子,这可是我的梦想啊!」

「真可惜,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大概有三个左右。」

究竟哪些是她的真心话、哪些又是胡说八道,我还是一样搞不懂。

「说到这个!」

坐在学姊身旁的千晶本来正和欧吉桑们无意义地拚酒,突然「喀!」的一声放下玻璃杯站了起来。

「虽然大家好像都不追究了,但我还是觉得不能原谅真冬今天的行为!」

真冬正在我身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沙拉,听到这句话时吓得缩了一下。

「说得也是呢!居然差一点点就背叛了其他同志,这可是重罪喔!」

学姊以单膝跪立,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对、对不起!」

「道歉有用的话就不需要科学特搜队了!」

千晶拍着桌子这么说。真冬吓得躲到我背后,明明就搞不清楚状况的欧吉桑们却没头没脑地跟着起哄:「用身体偿还啦!」

「听说姥沢同志不明白自己在我心目中有多么重要啊?」

「可、可是我」

这摆明了就是欺负人。不过这时候穴嘴下场一定很惨,所以我只好默不作声。

「那那你们要我怎么做嘛?」

真冬泫然欲泣的声音传来。这种话不能自己开口啊!千晶以几乎要一脚跨过桌子的气势探过身来,把空的威士忌酒杯放在真冬面前。

「给我喝!」

焦糖色的液体咕嘟咕嘟地从玻璃酒瓶中流出。不好吧?那是绍兴酒耶?

「我、我不会喝酒。」

「没问题,我帮你加糖。」只见千晶豪迈地在玻璃杯里加了一大堆粗砂糖,我实在看不出来这哪里没问题了?

「千晶,你冷静点,不要陷入欧吉桑模式啦!」

「不行吗?反正人迟早会变成欧吉桑的啦!」谁会变成欧吉桑啊?你是女的耶!「真是的,要是这次放过真冬,她下次一定又会这样差点拆散乐团啦!」

这跟拆散乐团没关系吧喂!给我等一下!我还来不及阻止,一脸绝望的真冬已经拿起玻璃杯憋住气凑到嘴边了。

下一瞬间,真冬立刻满面通红地仰躺倒地,引来一阵莫名其妙的喝采声。拜托,又不是在表演特技!这些醉鬼真是的!

我背起整张脸都红透的真冬去洗手间,正要扶着脸色转为铁青的她回座位时,差点在走廊转角撞上某人。我抬头一看,只见头巾下一副睥睨的眼神原来是古河大哥。

「啊!不不好意思。今天呃辛苦了。」

「你还要再努力喔!在各方面都是。」

「好的。」我缩了缩脖子。就在这时,身旁的真冬挣扎着动了一下。

「啊,刚才谢谢谢你。」

真冬抬起头喃喃地对古河大哥这么说,不明就里的我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刚才帮我把电吉他接上音箱。」

我的视线又回到古河大哥身上。原来如此,所以真冬才会突然出现在舞台上啊。古河大哥用力地皱起眉头,盯着直一冬的手瞧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你的右手不能动到什么程度?」

「咦?」

「看看得出来吗?」我比真冬还讶异。

「一眼就看出来了。别太小看吉他喔!那种弹法是没有未来的。」

真冬看着自己的右手,陷入了沉默;接着便钻过我身边,打算先回座位。我正要追上去,肩膀却被古河大哥抓住了。

「有、有什么事吗?」

「你打算一直留在那个乐团里吗?」

古河大哥皱着眉头这么问我,我只能不大自然地点点头。为什么这么问呢?

「要是为了那个乐团好,你应该先退出。」

「嗄?什、什么?」

「就只有你的程度跟其他人差了一大截!」

唔哇!虽然我也有自知之明,但被这么直截了当地指出来还是很沮丧。

「你自己也知道吧?」

「我知道。可是」

我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指上。

张开左手,再握起拳头后,我抬起头来看着古河大哥。

「这是我的乐团。」

「是吗?那就随便你。」

古河大哥抓着我的肩膀用力推向座席那边。正要回去时,背后又传来一阵声音。

「下次找你们的时候要是再出这种状况,我绝对会揍扁你。」

尽管被他骂到臭头,这句话还是令我十分感谢下次,还有机会。

「原来还有下次啊,说得真好。」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走廊上站着神乐坂学姊,学姊身后则是已经醉醺醺的千晶。

「座席那边性骚扰得好严重,所以我们就逃出来了!」千晶边说边跑过来抓住真冬的手臂,吓了一大跳的真冬差点要转身逃跑。

「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开反省会。真冬,你想逃也逃不掉喔!」

「呜」

千晶强拉着含泪的真冬往楼梯方向走去,我仍旧搞不懂她到底是醉了还是清醒的。

我们四个人占据了通往一楼的楼梯口,开起这次现场演唱的反省会。

「既然我们是革命团体,要不要来自我批判一下?大家围着真冬喊出自己的想法那样?学运之类的活动常常这样做嘛!」

「那只是欺负人而已吧!」话说回来,千晶是从哪里学到那种知识的啊?

「那种方式已经过时了喔!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现代革命家的自我批判要像这样」

「呀啊!」

神乐坂学姊突然把真冬的手臂扣在背后,开始搔她的腋下。刚好坐在两阶下的我被挣扎乱动的直一冬猛踹了一脚,差点滚到一楼去。

「呀不要!呀!」真冬在学姊怀中不停扭动。

「姥沢同志,自我批判还没有结束,放弃无谓的挣扎吧!」

「你先住手啦!」

我忍不住介入学姊和真冬之间硬是拉开两人,真冬这回则是躲到千晶的背后,而千晶则摸着真冬的头安慰她。

「年轻人,你真是缺乏批判精神哪!」

「你只是想对人家性骚扰吧!」

「不过感觉很舒服对吧?嗯,当然不是指性的方面啦」

学姊突然探出身子看着真冬的脸,这个人还学不乖吗?我正想开口说说她,却突然注意到她眼中幽暗的光芒而闭上了嘴。

她想问的应该只有一件事现场演唱的感觉很舒服吧?

学姊的眼神是这么诉说的。

我回过头,看到真冬畏畏缩缩地从千晶背后探出头,往下盯着自己的右手看了一阵子后微微地点了点头。

学姊的声音好像松了一口气的叹息,这应该不是我的幻听。

「既然如此」

学姊站在我们正中间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下。

「下次,还有机会。」

最先伸出右手放在那只手上的是千晶。

我彷佛要盖住两人的手般,伸出了自己的手。

最后,真冬伸出了右手那一点力气也没有、手指还无法顺利张开、白皙细瘦且如梦似幻,但对我们来说不可或缺的右手放了上来。

庆功宴散会时已经很晚了,几个酒鬼趁着兴致高昂还说要去续摊。超过一打以上的醉鬼有如某种产业废弃物般被排放在小料理店前阴暗的路上,群聚在一起动也不动。

「头好晕」

快要熄灭的街灯下,真冬无力地整个人靠在我肩上喃喃自语。虽然她只喝了(说是喝了其实只是含在嘴里就马上吐出来了)那么一杯,酒的后劲似乎过了一段时间后又开始作怪了。

「不舒服吗?」

「倒也不至于不舒服。」

「那真冬也一起去续摊吧!」千晶的无理邀约总算是被拒绝了。

「我要回家了。」

真冬背起吉他应该说是被吉他撑着,踏着蹒跚的步伐走在夜晚的街道上。等等,你该不会想走路回家吧?

「我送你回去啦!骑脚踏车还比较快。」

「什么!小直你不去吗?」千晶不知道在着急什么。「学姊也说她要去耶?」

「我不能喝酒啊,而且太晚回家哲朗又要罗嗦了。」

虽然他不是担心我而是担心明天的早餐。

「喔,这样啊。」不知道为什么,千晶笑得有点不自然。「那明天见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