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19 黑鶫之歌(2 / 2)

「真的啊,你面向我这边睡的啊?」

「骗人?」

「真的啦!」

「你骗人!」

我骗你这种事干嘛啊!

「老实说,我一直觉得身体的右半边好像埋在洞里,也许不久之后连手腕都没办法动了。这么一来就连吉他也弹不了了。」

我看了看真冬垂放在身边的右手。

「可是你的左手还能动啊?既然如此」

我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既然如此?」真冬出声问道,我还是一直盯着自己的右手。

「要不要学吉米罕醉克斯那样,用牙齿弹吉他?」

「笨蛋!」

真冬举起吉他盒挥了过来。

「你就不会说『那就由我来代替你的右手』之类的吗?」

「不是啦!可是是我的右手耶?说是可以说,可是我不管是吉他或钢琴都弹得很烂耶!这样会毁掉你的超绝琴技啦!」我边逃边这么解释。

「反正也只是假设而已啊!真是的!」

真冬追着我跑了一阵子后,突然快步往前走掉了。我追了上去,犹豫了一会儿后开口说道:

「对了,真冬」

「干嘛?」她头也不回地丢来没好气的声音。

「你还记得我们打过赌,赌找不找得到贝斯吧?」

「嗯。」

「既然这样」我一时之间无言了。该怎么说比较好呢?如果说「你的手现在已经不只是你个人的问题了,是整个乐团的问题」,这样真冬肯定会生气。

「我现在还能弹吉他,无所谓。」

「可是之后」

「之后我就用牙齿弹,行了吧?」

呜哇,居然这样吐我槽,看来她是真的生气了。

我走在真冬的三公尺之后,思索着适当的说法。

「我知道了啦,加入乐团的事就这样也罢,可是」

老实说就好了。

「我想听你再次演奏钢琴。」

真冬没有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看我,也久久没有回答。不过她渐渐放慢了脚步,最后又和我并肩走在一起。总觉得她似乎微微地点了点头。

结果我还是没机会把话说完,没机会叫她去找专科的医生把手治好。

不过,那是真冬自己才能决定的事。我能做到的,也不过是陪她一起跷家,不时把肩膀借给她罢了。

最早发现我们的是从对面车道骑着脚踏车过来的年轻警察。他在距我们十公尺远的地方紧急刹车,还差点滑倒掉进水沟里。年轻警察拿出记事本频频比对我们的脸,接着拿出了无线电不知向什么人通报。

「怎么办?要跑走吗?」

尽管警察抓着我的手臂,我还是小声地和一旁的真冬咬耳朵,而她只是默默地摇头。

这就是我们的旅途终点。

等待上司联络的空档,年轻警察像小白一样缠着真冬要签名,而且还请她签在警察手册上。喂喂,这么做可以吗?

后来我们被带往车站。巴士站旁停着好几辆车,为数众多的大人聚集在那里都是些没见过的陌生面孔。我后来才听说,那些都是特地来找真冬的管弦乐团成员其中也有一些警察混在里面。一确认我和真冬的身分后,一大批人「哇」的一声忽然全涌了上来,吓死我了。

麻纪老师的身影也在人群之中。妈啊,她跑来这里干嘛啦!不用去学校吗?还是说音乐科的老师时间比较自由?老师跨着大步靠了过来,嘴角挂着甜美的笑容,二话不说就赏了我一巴掌。

「不,等等」

我正想解释,另一边又挨了一巴掌。

接着

一辆汽车以凶猛的速度冲向巴士站后来了个大甩尾,直到快撞上警车才停下来。踹开车门走下来的正是

「爸爸?」

真冬以只有我听得到的声音喃喃说道。冲过来的那个人的确是蛯沢千里。他身上的衬衫乱七八糟,似乎因为整晚没睡而冒出了黑眼圈,头发也像被打败的狮子般乱成一团。

「你真的又给我跑来这里了?整整两晚你都在干什么啊?也不想想大家有多担心」

「演奏会怎么办?不是从今天开始吗?」

真冬像在说梦话般喃喃自语,只见干烧虾仁的眉毛吊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啊?人都不见了还开什么音乐会!居然擅自离家出走!」

干烧虾仁突然看向我,扑了过来。

「就是你吗?就是你带走真冬的!」

他揪住我的衣领不住地用力摇晃,我却茫然地想着:啊什么嘛,他也是会担心小孩的正常的爸爸嘛,说不定还偷偷笑了出来。突然觉得干烧虾仁的怒吼实在莫名其妙。

「你在想什么啊!万一真冬出了什么意外你要怎么负」

突然间,真冬闯进我和她爸爸之间,把我们推开了。被猛然推开的我跌坐在地,只听到「啪!」地好大一声。

真冬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挥了爸爸一巴掌的手手指无法动弹的右手,而脸颊肿起来的干烧虾仁愣了一秒钟之后,眼神中再度浮现怒气接着也打了真冬一巴掌。就在真冬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在我身上的瞬间,干烧虾仁又抓着她的肩膀扶住了她。

「总之你先给我向大家道歉!」

真冬被父亲牵着走进人群的中央,我却只是呆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她的背影。马上投降这种毛病是不是会遗传啊?

我和真冬被三位负责的警察好好教训过一顿后,其他的搜索人员才三二两两地驾车离开。

被带上干烧虾仁的车时,真冬只看了我一眼。

这时她的眼神已不再像之前那样愁云满布,似乎有点高兴、又有点寂寞,我也搞不太懂。

干烧虾仁从驾驶座车窗探出头说道:

「你也上车吧!我送你一程。」

后座的车门打开了,这点实在让我很感激。尽管觉得车子里的气氛尴尬得要死,但不用花好几个小时转搭电车回家,实在是个很让人心动的诱惑。

「蛯沢老师,不好意思,但这个家伙要跟我一起搭电车回去。」

麻纪老师冰冷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好可怕,我实在不敢回头看。

干烧虾仁就这么点点头,关上了车窗。不要这么轻易就算了啊!好歹坚持一下吧?

然而蛯沢父女的车就这么开走了,只留下排气管冒出的乌云给我,而其他车子也随之一一离开了。看着一辆辆汽车的牌照从眼前经过,我的心情和那个时候有着不同的温度,心里想的事情却和那个时候一样。

不行,不能就这样让她离开。

我还没有把入社申请书交给她。就算她已经决定要去美丽国,之后也不会再回我们学校

尽管如此,汽车的排气声还是离我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微微的海潮声。

站在没有其他人的巴士站,我又一个人被留了下来。

还别说我身后那个不是人,是魔鬼。

「小直同学,接下来我有很多话要问你。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麻纪老师以亲切到吓人的语气说着,同时以恐怖的怪力揪着我的衣领站了起来。我除了叹气外还是只能叹气。就这样,我们的跷家之旅画上了终点。

也就是说,尽管我在回程的路上一会儿说要上厕所、一会儿说要买饮料,努力地找一堆理由逃走,终究还是逃不过麻纪老师的拷问。<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