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反自杀俱乐部(1 / 2)

 我们生活的日本,几乎每天就有一百个人悄然离去。

这样的数据多半是不会被公开报道的,除了关心自己的人以外很少有人会知道。有一天,他们就会突然从人间蒸发,在亲人心里刻下一道道伤痕,这样的伤痕是时间无法抚平的。逝去的人就这么消失了,不会想到活着的亲人将如何面对残酷的现实。

被抛下的亲人就像在真空中生活,空虚得只剩下满腹的疑问一一为什么?为什么?多么希望和他相守在一起,而现在一切的疑问全被时间吞没,不会有回音,更不会有答案,找不到解释也不会放弃,只是一厢情愿地发问,永远不会终结。这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同时间一起在生活的角角落落,它会时不时磨一磨锋利的牙齿,袭击被抛弃的亲人。知道吗?这种情绪是传染性很强的。我给全日本为人父母的人提一个醒:要是孩子还未满十六周岁,父亲自杀的家庭,孩子的自杀倾向是常人的几百倍,这并不是耸人听闻,而是一个真实的统计数据。难道你们认为孩子的生命也像自己一样毫无意义吗?

先在此澄清,我并非伟人,也不是想说教。自杀好与不好,我的心里至今都还存有疑惑。我只是单纯地认为,如果身边有亲人自杀身亡的话,我将会悲痛不已。虽然人生路上充满痛苦,我们生活在这个荒谬的世界,没有谁会是上帝的宠儿,永远一帆风顺。就算你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量,也不应该把所有的痛苦留给亲人,不对吗?

一开始就奠定了灰暗的色调,绝非我的本意。最后一滴梅雨,带我们进入了燥热难耐的夏天,在听我叙述完亲眼所见的那一具具冰冷尸体的故事后,你也许就不会抱怨我了。无数具因煤气中毒而死去的人的尸体,就像一具具蜡像,透出粉红色。这是一个让人不愿意回顾的死亡之夏。

我真希望当初自己没有踏进那个世界。那种真空状态的强大威力让人想想都觉得后怕,一副不把人吸进去誓不罢休的气势,我们只能集中所有活着的力量跟它对抗。

现在就让我开始讲述发生在夏天的故事吧。这是一个关于蜘蛛VS.反自杀俱乐部的故事。这里所说的蜘蛛与好莱坞大片中穿紧身衣具有特异功能的蜘蛛侠无关。他不是卡通人物,而是一个曾痛失亲人,满是伤痕、满含泪水寻找猎物的人。

至于我站在哪一边,我想这是不言而喻的。

自然是站在美女一边了!想要与死神对抗,没有生活的甘露怎么行呢?听完我讲的故事后,你们可以去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玩乐,与美女共度良宵,或是尝遍天下美酒佳肴。别只为工作而活,日本的夏天需要更多的人生乐趣.

梅雨过后,气温狂飙到了三十五度,这样下去东京的夏天就要短路了。我在西一番街的店面里坐着,电风扇里的热气往身上涌。店里就像流行的露天咖啡厅,就算有冷气情況也不会有所改善。彩色瓷砖人行道上刚洒的水,瞬间就干了,那速度绝不亚于影片转跳的速度,留下五十摄氏度、湿度百分百、让人不舒服的水汽在地上集聚。

体育报上刊登了一则东京某地**的新闻。

通讯很简短,近来每个星期都在上演**事件,习惯让它失去了报道的价值。早晨,有人发现了江东区埋葬场附近的一辆小货车里有三具尸体,据说报警的是在附近遛狗的居民。在车子的副驾驶位下还发现木炭火炬,我怀疑现在的自杀方式也复古不成?怎么大家都这么钟爱令人充满回忆的木炭呢?

我将目光从报纸移到了热气冲天的池袋车站,幻想着会不会有个绝世佳人从海市蜃楼向我走来。我们可以坐着飞毯去某个高原,化成亚当和夏娃,大吃特吃禁果。不知为什么,仅是想到禁果这个词就让我心情为之亢奋。

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真岛诚的人啊?

这个声音把我从梦境里拉出,回到现实。一抬头看见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穿着军装的男人站在我面前,噩梦竟这样出现在眼前。

下半身是卡其色美军军裤,应该是从美军单位外流出来的;配上黑鞋带丛林长靴,汗水从同色卡其背心上渗出,他足有一百九十厘米高。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与普通男子的标准相差甚远,鬃毛般垂着的金色长发,停留在遥远上空俯视着我的眼神,左耳上那大颗革莓状的银色耳环是他身上仅有的装饰物。

真岛诚在这里吗?

我还没回过神来,他又开口问了一次。也许那时候应该假装不是我。然后一个瓜子脸女子从庞然大物后面探出脑袋。她的下巴像全盛时期的小泉今日子,双眼炯炯有神。她用清脆悦耳的声音问:

听说这家店里有一个叫真岛诚的,你不认识他吗?

我一副花痴样,努力挤出笑容说:我就是,有什么事吗?

那两张一上一下的脸在空中对视。(这个人不会有病吧?)说来惭愧,我也很能读懂别人的表情。

见到我的人,脸上出现的第一个表情总是这样的,对于我这个在池袋心灵最敏感的看店员来说,无疑就像一把利剑刺在心上。

我们听说池袋有一个很聪明的人,人们都把他称作麻烦终结者,黑白两道没有他找不到的人,解决不了的麻烦。虽然有点唠叨,但是思路清晰

我的鼻孔集聚扩张:头脑清晰,接下来呢?

下巴尖尖的女子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说:还是一个好男人。

我使出全身的力量,才得以控制我当场跪下向上天大喊感谢的冲动。金发男人的声音在上空响起:我们走吧,谣言全不可信。

我站起来瞪着他说:你不想辨别谣言的真伪吗?你们所谓的麻烦不过是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罢了。

这像极了职业摔跤手的男人瞪着我,那眼神就像要是我再开口就会使出蒙古力士的招式,女子在小山般的身躯对面说:阿英,你让开,聊聊又没什么大碍。

男子像是要让出舞台似的在局促的店里后退,女子的脚往前迈了一步。印在黑色T恤上的白色字样十分醒目。那是ANTISUICIDECLUB的字样,字母因为有了凹凸有致的胸脯的支撑在斜前方绽放着,活像一个露天咖啡座的白色遮阳棚。她娇小的身材丝毫没有影响到身体的丰腴美。

我是西川瑞佳,后面的这位是原田英比古,岛冈孝作还在店外。我们三个是俱乐部的主力。

我把目光投向店外的人行道,路边护栏上坐着一个瘦小的年轻人,烈日当空,阳光烧灼着他因低头而露出的后颈。

要不要把他叫进来?在那里很可能会中暑的。

那天的暑气足以让人丧命,就连没有太阳光顾的地方,气温都有三十六度之高。女子回头看了看畏缩地贴在护栏上的年轻男人说:先别管他,你真的有兴趣听我们的故事吗?有的话,我们换一个地方聊一聊吧。

再怎么不景气,店里还是会有零零散散的顾客。这时,一个带着小孩的少妇将目光停留在切成四辦的冷冻西瓜上,那个五岁左右的小孩有用手指戳破西瓜上保鲜膜的意思。我很友好地提醒他:那可不是用来玩的,是真的水果噢。

腿上紧裹白色牛仔裤的少妇用责备的目光瞪着我,然后拉着孩子走出了店.

身上背着价值几十万曰元的爱玛仕包,竟这样对待仅值三百曰元的西瓜。日本的教育是哪儿出了问題?我真为这个国家的未来感到担忧。我对着身穿黑色T恤的女子说:如果我对你们的故事不感兴趣会怎样呢?

女子耸耸肩,嘴上挂出一个挖苦的笑。

这样,那下一次就会有三四个人死去。不过那也不是你或者我们俱乐部的责任。

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我生性反叛,对方越是这样的态度就越能激起我的兴趣。可以这么说,我更喜欢有挑战性的女人。

知道了,那我就领教一下你们的故事吧。

我冲二楼的老妈喊了一声,没等她回应我就走出了店门,要不一定会被她数落。我的三寸不烂之舌的确是遗传的,但也不是全盘接收,要是那样的话,我早就被那个叫阿英的摔跤手摔得只剩半条命了。

我和瑞佳并排在前面走着,阿英在后面跟着,再后面就是孝作,他现在的样子极像一个在耍性子的孩子。我们保持着怪异的队形一起走向距离我家步行只需要几分钟的西口公园。当然最终的目的地并不是被高强度紫外线笼罩着的圆形广场,我们最后将抵达艺术剧院的咖啡厅。

我们四人在店里选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端上欧蕾冰咖啡后,我一直偷看瑞佳的胸部,真得感谢印在T恤上的字样。

反自杀俱乐部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瑞佳看了看阿英和孝作,他们相互点头后说:那得从我们当初相遇的地方讲起。

阿英用力点着头,而孝作则在椅子上蜷起身体。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育婴会会场,那里面有许多被车祸、自然灾害、疾病夺走父母生命的孤儿,不过当我、阿英和孝作的目光第一次在偌大的会场相遇的时候,我们就有了心灵感应。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瑞佳柔和的笑容,只可惜不是给我的,而得此殊荣的是身边的两个男人。

我和他们一样,都是因父母自杀而变成的孤儿。

吊顶天花板上的风扇有规律地缓慢旋转,周围的一切声音突然都消失了。

被车活活地夺走双亲的人,不论怎样悲伤,都不会自责。而我却一遍一遍地想着父亲死前那天的情景,心里像刀割一样内疚。我上初二的那个春天,假如我多和他说说话、在一起吃顿晚饭,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悲剧发生了。假如我拍拍他的肩膀、听他讲讲心里话、坐下来一起看看电视,撒着娇让他给我买东西这样那样的如果聚集在脑海中,接着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再多的自责也换不回时光的倒流,那天发生的事也不会因此有任何的改变。

仅仅是听她说这些,泪水就已经抢占了我的眼眶,但瑞佳的眼睛却依然清澈明亮,或许是太多的自责已经将悲伤凝结。她看着远方,脸上泛起微笑,说:所以我只要一见和父亲差不多年纪的人陷入困境,就做不到袖手旁观。或许是由于对当年父亲的死无能为力一直耿耿于怀,有一段时间,我总是跟接近五十岁的男人混在一起。

真是幸运的家伙。但要是因为这样而发生性行为,我心里也会很不是滋味。

现在我已经不这样了。

瑞佳露出坚强的笑容,那是一个在痛苦中磨炼起坚强意志的笑容,不是快乐赐给的笑容,我相信你应该能了解,那是一个在荒谬世界的某个角落里的生存价值带来的笑容。

我有了这个俱乐部,有了很好的搭档,我不会再做傻事了。我希望能减少我们这样的孤儿,但并不是靠心理咨询,而要另辟蹊径。,

阿英双手交叉在胸前,小声说:有时需要借助强制性、非理性的手段。

瑞佳回应似的微笑说:这就是我们反自杀俱乐部的职责,因为有人支持,所以也取得了不小的成效。

这个愿望很伟大,但要怎样才能实现呢?这三个有点怪异却很值得尊重的人将怎样阻止那些悄无声息的自杀者呢?阿英看到我一脸茫然,便说:什么麻烦终结者,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我问:你们打算采取什么样的方式进行阻止呢?自杀往往是个人行为,而且不会声张,关键是你们并不为人所知。

这时,瘦小的孝作抬头,他剃了一个蘑菇头,身上是当下最流行的粉红色T恤和宽松的七分牛仔裤,好像是在喃喃自语,并不是回答我的问题。

到目前为止,日本的自杀人数已经连续七年突破三万人,自杀遗孤以每年一万人的数字增加。虽然我们不可能做到全面阻止,但是追踪其中的一部分还是可能的,尤其是针对那些**行为。

我好不容易才听隆了个大概。

是通过与自杀有关的网站进行追踪吗?

瑞佳向阿英赞许地点点头,好像在说看来这个人还可以.我还真有点为我读心的功力沾沾自喜了。

对,我们对其中的二十到三十个自杀网站进行了长期的监视,特别是召集**的留言板,这个是其中最为可疑的。

瑞佳从双肩包里取出了一张折起来的纸,她的右手戴着一个厚厚的印有鳄鱼图案的护腕,我不经意间看到护腕下露出的白色伤疤,迅速地收起目光。但是女人的感觉过于敏锐,在递给我纸片时她顺便解释道:小的时候不懂事,有一个常常割腕的坏习惯,现在想起来,奸像当初没有一次是真心的,害得现在抹再多的粉底也无济于事。不提这件事了,你还是先看看这个吧。

我点点头,沉默着,现在实在不是一个说笑的环境,虽然听上去有点愚蠢。以前好像有过一个关于自杀遗传基因的研究,我想现在应该不会再有人理会这些无稽之谈了。我把纸打开。

一亿两千万人自杀!SUISUISUICIDE这是什么东西?

原来这是某一个自杀网站的首页,通常情况下这一性质的网站都以黑色作为底色,而这个网站却特立独行地用了亮白色做底色,漫天的粉色莲花花辦在空中飞舞落下,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

阿诚,你感觉怎么样?

这还真有点不太对头,除非是恶搞。

瑞佳的尖下巴上下动了一下。

你说得没错,SUISUISUICIDE是自杀网站里最残忍的,聚集的都是那些不顾一切以为自杀后会得到光明和希望的人,宣扬自杀才是最后的解脱!

我被惊得目瞪口呆。我继续往下看,这张纸上列着的全是一些让人心寒的标题:轻松自杀的五十个方法、日本自杀名胜古迹的前二十名、往生安眠药的最佳组合&OD法、临终交友BBS。

这个关于临终交友的论坛,是不是所谓的自杀留言板?

瑞佳点头接着说:最近一个半月里发生在东京近郊的六起**事件中,光SUISUISUICIDE发起的就占了四起。阿诚,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想做的事情了吧?

是不是想摧毀这个自杀网站?

身材壮硕的阿英耸着肩:就算摧毁了这个网站又怎样,再说自杀网站有好几百个,况且摧毁了他们也可以再建一个。现在已经有好几个小网站争相效仿了。

我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你们是如何打算的?

瑞佳、阿英和孝作都用异常严肃和认真的眼神直视着我.

你要是想知道的话,就必须先接受我们的委托,我们想先听听你的回答。

能让我心仪的女子的标准她全都具备,我只好满足她的期望,答应了下来。别被我的样子给骗了,我可是最会怜香惜玉的。再说,到目前为止我都对这个故事充满了好奇,虽然对现实社会比较偏爱,但我却被这个自杀网站的虚幻世界深深地吸引了。

明白,虽然不知道进展会不会一帆风顺,但是我会竭尽全力帮忙的。

孝作又是半吞半咽地说:问题就在于我们的力量总是不够。

瑞佳对独自消沉的孝作视而不见。

我们要查出不断在留言板结网,策划**事件的那只无名蜘蛛。

捕捉自杀网站的结网蜘蛛?真是有些腿软,我向来在好菜坞大片的特技电影面前无能为力。

瑞佳稀释的语气显得非常生硬。

我们对这只蜘蛛一无所知,包括它是男是女、年龄、长相、住址、职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至今为止的好几起**事件的志愿者都是在SUISUISUICIDE留言板上召集起来的。

我还是没能彻底理解,就算是蜘蛛侠,像这种无端教唆人自杀的变态狂也早就应该被警方逮捕了,不对吗?假如警方连这都毫无察觉的话,反自杀俱乐部的这三个人又是怎么知道这号人物的呢?

你们是怎么察觉到这只蜘蛛的存在的?

孝作又冒出一句喃喃自语:伊索迷塔加葡罗万灵。

那又是什么玩意?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孝作有些心虚地将目光往下移。

蜘蛛推荐的一种安眠药配方,药力很强,宣传说能让人在睡梦中安详地到达另一个国度。

等一下,你们怎么知道自杀者服用的是什么安眠药?背后有警方的协助吗?

瑞佳摇头。

不是,所以刚刚才要让你先答应我们的条件,毕竟我们走的是独木桥,这些情报都来自那些自杀失败的人。

这会儿我才看出反自杀俱乐部工作的隐讳面,我真是一个反应迟钝的侦探,这时我想起了阿英之前说的话。

这就是你们说的强制性、物理性方式吧?

穿着美军衣服,像极了职业摔跤手的阿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笑容。

对,看来你挺聪明。如果一切及时的话,我们就会得到一些信息;否则的话,就只是见到几具尸体罢了。

阿英耸肩,露出脖子到肩膀间的肌肉,耸肩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能展现如此壮美的身躯,我还是头一回领教。

你是怎么把身体练得这么壮的?

阿英笑着,露出了前排的牙齿,说:身体永远都不会背叛你。爸爸上吊自杀时,我才上小学三年级。后来妈妈对我说就算死也绝不能采用这种方式。她把爸爸的照片一张不剩地都烧了,我们渐渐和亲戚断绝了来往。那时我个子小,同学们常常拿爸爸的死来取笑我,从那时起我就下决心要锻炼身体。

他眼神中的暴力倾向,压迫着我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不让别人欺负你,就必须让别人畏惧,也许这就是他的成长信条.

是这样,但拜托以后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摆出健美运动员的姿势,我胆子比较小,恤会被你吓昏过去。

孝作和瑞佳笑了,这是我赢得的第一分。

每当蜘蛛在留言板上更换眤称,就意味着他正在召集**的志愿者。最先发现其中秘密的是瑞佳。

一开始我们就和你说过,我们定期关注SUISUISUICIDE。号召者在BBS上发了许多文章,看了之后我们发现,虽然呢称和文体在不断变化,但它们都具有相似的文风。

这和我的专栏一样,风格再怎么改变,也遮掩不了其中蕴含的个性。阿英缓慢地张开嘴,这个动作让下巴到脖子的肌肉一起运动,人体实在是有趣。

组织的地点都在东京近郊,使用的都是安眠药、木炭、租车等方式,连使用的药剂配方都惊人地相同。一个月之前,我们察觉到了蜘蛛的存在。

我像没事人一样观察着阿英的身体。我没有在他的手上看到割腕的痕迹,我想他就是用铠甲一样的肌肉守护着受伤的心灵,和狂揍那些自杀未遂的人的吧。

所以你们想揪出自杀网站结网的蜘蛛,降低**率。你们怎么不把手中掌握的情报递交给警方,多起事件的连续发生,他们不会袖手旁观的。

孝作眼睛盯着地板说:不现实,我们曾经是警察打击的对象,尤其是阿英,有时候事情做得有点过火了。

肌肉男神情冷峻,孝作则是一副愁苦的样子。

在自杀现场,我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除了阻止自杀之外,偶尔也会伤到人。

阿英双手交叉在胸前,冰冷地说:阿诚,你知道为什么每当战争爆发自杀率就会大大降低吗?因为大家同仇敌忾想着要杀掉敌国的人,自然就不会产生自杀的念头了。所以我们必须对想要自杀的人动用武力,让他们想起这个世界还会有战争。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难道是,在更残忍的暴力面前,允许小小的暴力存在是合理的?这是一个哲学问题,不应该来问我这个在水果店看店的。或许武力在这种场合无伤大雅,比起死亡来,瘀血毕竟要好很多。

你们应该已经展开行动了吧?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这次的求助对象不是一般的求助者,他们并没有哭着、闹着,或是充满困惑,而是有自己明确的计划、目标和实施方案的团体,这些连我也不是很清楚。瑞佳微笑着。

前一段时间,孝作给自杀留言板寄了几封信,等他混进去当卧底之后,我就负责监控和指挥作战,阿英的任务则是

瑞佳望向我,中断了刚才的话,言外之意是不说你也明白了吧,我会意地点点头,她接上刚才的话说:**数量庞大,我们人手有限,况且我们也需要一个有完整家庭不是自杀遗孤的人做帮手,这个人要可以冷静地控制局面,而且有能力组织人员调配,要是对这种危险世界有所了解当然是最好的。在多方考察之下我们选中了你,觉得你是当此重任的最佳人选。

瑞佳直视着我的眼睛说:请你来协助我们的俱乐部,我们的动机很单纯,就是希望不要再有孩子深陷痛苦,希望整晚内疚难眠、被无数个如果缠绕的情况不要再出现在他们身上。酬劳应该不会很多。

我的眼睛依次从他们身上移过,然后用力点头。我虽然愚蠢单纯,不过还是可以做点事情的,而且我很佩服他们三个这种认真的态度。而且我也正好可以借助找蜘蛛的机会打发炎炎夏曰特有的无聊时光。

明白,反正我一向都是不收半分钱的。

阿诚,太感谢你了。

瑞佳黑色T恤下的胸部像是受到了点头的力量鼓舞似的摇晃着,我真想让她再谢上两百回。阿英和孝作毫不介意地对我点头。

我们留下了对方的手机号码后走出了艺术剧场的咖啡厅。

反自杀俱乐部吸纳我成为他们的特殊成员,当然得尽心尽力,所以我一回到房间就立刻拿出MAC电脑上网搜索自杀网站,在搜索引擎中输入自杀网站后出现了七百多条资料,h&自杀的查询结果数目更为惊人,将近一万条。

如此庞大的数目,仅仅破坏一个自杀网站起不到任何效果。浏览这些黑暗的网站花了我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我发现网页上有很多专业术语,像精神强迫症、恐惧症、放血依赖症、人格分裂症,这还只是吉光片羽。更有甚者,在一个论坛上关于跳楼和上吊哪种死法最没有痛苦的讨论竟持续了半年之久。在这个虚幻的世界,死亡是他们最亲密的朋友,也是最容易给他们带来快乐的东西。

有一个放血自杀未遂的男孩这样写道,他用从网上买到的注射器自杀,第一次他放掉了一升血,徘徊在死亡边缘却没有死去。两天后,他又放掉了一点二升的血,并没有影响到他心脏的正常跳动,只是让他因为失血过多而卧床不起。有一个女生则是不停重复着割腕的动作,而且有玩弄伤口的癖好,似乎疼痛是最大的快乐,因此伤口总是久久不能愈合。

在如地狱般黑暗的世界游历了仅仅两个小时,就将我活下去的力量吸得一千二净.

洗完澡之后,我钻进被窝,这时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睡眠。

阿诚。

是瑞佳,她的声音轻柔得让我如痴如醉,开始胡言乱语。

邀请我和你约会?

瑞佳被我的话逗得呵呵直笑:我真希望是那样,今天晚上又有**活动。

听到**我就毛骨悚然,不受控制地从被窝里跳起来,睡意也全被驱散了。

地点是哪里?

好像在杂司谷公墓附近的岔路口,孝作和阿英还在追踪.你想不想观看我们是如何作战的?

我以最快的速度脱掉睡裤,穿上牛仔裤。

好,我马上就到。

动作要快,给你三十分钟的时间,三十分钟后我到店里接你。

我比约定的时间快了十五分钟,下楼后坐在水果店前的护栏上等着。

夜色迷蒙,一辆黑色的本田MARCH打断了我等待的视线,贴着防紫外线膜的自动车窗缓缓降下,像是怕打破夜色似的,进行得悄无声息。

阿诚,等了很久吧。

瑞佳的打扮和白天简直判若两人。银色小背心,灰色短裤,白皙的大腿与夜空的黑色形成鲜明对比,在夜空里特别醒目;一头黄色卷发,有接过的痕迹。这身装扮可算是辣味十足。

经过了这番易容,就算被发现,也绝对不会被认出来吧。

我抬头,看见窗户开着,知道老妈一定又在偷窥,果然,老妈身穿浴袍的头在窗户上贴着。我多想大叫我不是去约会,而是去做阻止**的拯救世人的大事。要是我真的叫出来的话,恐怕所有活着的人都会洗耳恭听。这时瑞佳从MARCH车里伸出头,对着窗户爽朗地说:伯母,把阿诚借我一下,我会完璧归赵的。

女人之间用笑容建立的合约一点都不可靠,连风都能把它吹散。

我们的对手总是这么让人伤脑筋。

池袋车站尉边拥堵的路况在夜里依然没有一点改善,MARCH几乎没有前移的空间。瑞佳好像对我落在她大腿上的目光有所警觉,从仪表盘前拿起一个瓶子扔给我以示警告。

我已经用过了,你也涂一点吧,很管用。

我看了一下标签,上面写着驱蚊液,我还以为是给我的警告,我拿起来在手腕和脖子上都喷了一点。

你真有先见之明,杂司谷公墓那边的蚊子又多又狠。

瑞佳一边开车,一边对我微笑表示赞许,我心里美滋滋的。

你们是怎么知道今天晚上有**活动的?

这还不简单,孝作已经打入内部,现在就在那辆租来的车上。他的手机上装了追踪设备,我们可以通过GPS系统定位。

那家伙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想不到能担起卧底的重担,看来人不可貌相。

他一个人孤军深入,会不会太危险了?

瑞佳用力踩下油门,似乎是在发泄被我说中后的愤怒,速度同时也加剧了我身体的惯力,把我瞬间推到椅背上。

的确很危险,要是局面失控,他会马上联系阿英。所以阿英必须骑着摩托车跟踪他们,保证孝作的安全。

这让我联想到阿诺.施瓦辛格骑着哈雷摩托车的画面,他的动作又酷又英俊,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终结者2》的一个镜头。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机器人杀手已经成7:~mJ甽4长。

他也骑哈雷吗?

瑞佳的面部表情积聚着惊讶的因子。

阿诚,果然名不虚传,神机妙算。阿英常常向人炫耀他那辆黑色的DYNAWIDEGLIDE。

其实我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为了不被她识破,在到达杂司谷公墓前我都沉默不语。

杂司谷公墓坐落于市中,是一个面积约十一万平方米的大型公墓。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很多知名作家死后都被葬在这里,其中就有夏目漱石、永井荷风、小泉八云。因为没有固定的信仰,所以偶尔看到墓碑上挂着十字架也不足为奇,在这样的环境里散步感觉应该很不错。

瑞佳在通往墓地的马路边停下车。这个夏夜的蝉声变得更加凄楚,不知是不是在唱着生命的挽歌,对面耸起的太阳城,像一座坟墓,在遥远的地方闪着孤独冷艳的灯光。

我好像听到身后有蟋蟀穿过草丛的声音,回头一看,才发现那是阿英身上的迷彩服摩擦发出的声音。

他们马上就要行动,就在那边,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和瑞佳紧跟着阿英,用几近匍匐的姿势穿过墓地,夏夜的墓地充满了野草清新的味道,让人迷恋。我们走到另一条马路边,马路很宽阔,宽阔得有些阴森,而且殡仪馆就在旁边。阿英蹲下来,露出山峰一样的斜方肌,注视着墓碑后面那辆停在樱桃树下的丰田IPSUM,阿英背对着我们说:

马上就半夜两点了,差不多该行动了。难道半夜两点到两点半这个时段有特殊力量,网luo上的那个家伙这么喜欢这个时间。

我注意到用樱桃树作掩护的白色箱型车,这车不仅有白色的外壳,就连车里都透出白色死亡的光芒。瑞佳说:希望这次能从他们身上得到更多关于蜘蛛的消息,阿英,你要特别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

知道。

愤怒的力量竟能让这壮硕的身体颤抖,愤怒的程度显而易见。满身杀气的阿英从军裤侧兜里取出一根特制的警棍,长约五十厘米,在它的前端有一个直径约三厘米的钢球.虽然动作很慢,但是在取出警棍时还是发出了呲呲声,打破了夜空的寂静。假如这位猛男用力挥动它,我想任何一个人的头盖骨都会被轻而易举地击碎,就像打破一个咖啡杯一样简单。

你每次行动都要带上它吗?

阿英回头看我,没有表情。

没错,要不要给你也准备一根?

我用力摇头,觉得头都快和脖子分离了,可见我的意志坚定。这时阿英的手机发出了震动,这是行动的信号。他沉默地站起来,神情凝重地朝IPSUM走去,背上的汗水也像他的愤怒一样在跳动。本来在我身后的瑞佳也立刻跟了上去,好像谁的反应都比我敏捷,我这才反应过来,跟着朝泛出死亡光芒的车厢走去,最后我们都在离车子二十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阿英边跑边发出令人畏惧的咆哮声,划破了墓地上空的宁静,却对IPSUM没有丝毫的影响,死亡比咆哮更具力量。奔跑的阿英毫不掩饰地挥动手中的特制警棍,充满了力量。我紧跟着瑞佳跑,离车身只有几步之遥时,驾驶座旁的车窗在阿英的警棍下碎裂。

玻璃碎片伴着破碎时尖厉的响声在空中飞扬起舞,就像被泼洒出去的水。阿英真是准备齐全,早就戴上了手套,把手伸入车窗打开锁住的车门,推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消瘦男人,把脚上的丛林长靴对准毫无反应的男子,朝他的侧腹踢去,一脸怒其不争的样子。

阿英熟练地将车窗一个个打碎,我留心观察到这一系列的动作是按着顺时针方向进行的。接着一个女孩的惨叫从车里传出,空荡荡的公墓里只有凄凉的蝉声应和着她,加剧了悲惨的氛围。

停下停下

我向车里看去,坐在后座想要自杀的居然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我想不出这么小的女孩有什么痛苦非要自杀不可,我甚至在想她懂不懂自杀意味着什么,也许是月光照射的缘故,她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这个女孩让人觉得可爱又可怜。一旁的阿英用手捂着她不停叫喊的嘴。

别叫,我不想打小女孩,但你要是一直这样叫的话,我还是会动手的。

瑞佳把另一边的后左车门打开。里面是孝作。

受苦了,孝作。

孝作颤抖着点头,从后座下来,颤颤巍巍地走到旁边的草丛上吐了起来,然后边擦着嘴边往回走,看上去很虚弱。

我们喝了伏特加,还吃了伊索米塔和葡罗万灵,药性很强,所以交谈的时间特别的短。

这时我闻到空气中有一股熟悉的味道,说不出确切是什么味儿,只觉得有点像枯叶燃烧的味道。我下意识地往车内看去,只见副驾驶座下放着一块烧得通红的火炭,喷着红色火焰,像极了地狱的炼火。也是因为火炭的关系,车内的温度特别高,让人无法忍受。

我还在魂不守舍的时候,阿英的手轻轻地落在我的肩膀上。我下意识地回头,看见一张被汗珠占据的笑脸,这是成功的喜悦。

并不是每次都像这次一样顺利。

他从军裤的后兜里掏出手机,取消了紧急信号的震动设置。因为震惊的冲击力,让我产生过了很久的错觉,事实上从阿英行动开始到现在不过二十秒而已。

瑞佳拉着小女孩的手,阿英拖着依然神志不清的男人离开车子,往旁边的公墓走。过了这么久,药劲还没有过去,他滚在草丛上,双腿好像是脱离了身体一样不受控制地打战。阿英给了男人一个耳光,几乎是吼着问:你有没有见到叫黑色牧羊人的家伙?

男人依然沉默,似乎是在反抗,阿英又打了一个耳光。孝作压低声音跟我说:打他是为了不让他睡着,这比起枯燥地坐着等快多了。

也许是药劲的原因,也许是受到了惊吓,孝作的脸色变得跟鬼一样难看,我问他:这次蜘蛛在留言板上的昵称就叫黑色什么来着?

孝作点头,蘑菇发型也跟着摇晃起来,把脸色衬得更差、更没有精神。

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偷喝了安眠药和酒精调成的鸡尾洒?

他极力否认地摇着头说:我装成吃药的样子把药悄悄地扔了,伏特加就扔不成了,所以喝了一小口,但是我根本不会喝酒,所以就这样了。蜘蛛没有亲自参加这次活动,所以我直到最后都没有见到他。那边那个男人叫远藤,是上班族,他加入后,蜘蛛把自杀方法传授给他,把药也交给他,基本上就算是他负责这次自杀活动的。

阿英不停地打着远藤,追问黑色牧羊人的情况,力道并未随着次数而有所减轻。我记不清是打到第六次还是第七次的时候,看上去忠厚老实的上班族开口了:我现在很清醒,求你停手吧。

阿英的手像是被固定了似的停在半空中说:

你到底有没有见到黑色牧羊人?

男人点头,微微张开嘴。我现在看清楚了,他穿着细条纹西装,但是并没有打领带。远藤口若悬河,一张嘴就关不住。是安眠药有释放受压抑情绪的功效,还是这种迷离的状态和阿英拳脚造成的效果?现在无从得知,只知道这位留言板访客现在亢奋的情绪绝不亚于一直聒噪不停的夏蝉。他说话的同时,口水也不示弱地一直往下流。

我因表现优秀被派调到东京的总公司,到了这里以后,一切都变了。以前我在分公司的时候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到了东京之后,我不再是公司的佼佼者,在竞争激烈的总公司,我每天都被工作压得无法呼吸。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又没有可以诉说的朋友不久我得了抑郁症,向公司请了两个月的假。我觉得前途一片渺茫,无法去面对我的父母,没有再在地狱一样的公司待下去的勇气和自信。所以我想告别这一切,告别这个糟糕透顶的人生。

阿英又打了他一记耳光,冷酷地说:你真的为你的父母考虑的话,就不应该选择自杀,即便再不如意也要活下去,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怎样凄凉,你的父母会一辈子都活在你自杀的阴影中。你是在哪里见到黑色牧羊人的?

远藤原本迷离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些亮光。

六本木之丘的咖啡厅,他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

瑞佳以跪坐的姿势贴近这个上班族问:性别是男是女?

这个**未遂的男人脸上微出微笑,这是在梦里才会有的笑容。

是男的,长得眉清目秀,有一双红色的眼睛。他绝不会像你们一样批判我说的话,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认真聆听。他告诉我这一切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人终究会死,只是迟早而已。与地球和宇宙的历史相比,人的一生是那么渺小,连蝉翼都不如。自杀并不是对生命的否定,只是暂时的消失,离开这个荒谬的世界,是一个解脱的方式,好与坏都不是对它最终的定论。

我和阿英都很无奈地看着对方,还有点吃惊。蜘蛛在自杀者看来就是给他们带来希望的天使。我看得出瑞佳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

然后他就把安眠药给你?

思。

阿英再一次使劲给了他一个耳光,远藤似乎是痛得流出了眼泪,也许眼泪还有别的含义。

他还有什么特别的特征?

我会把我知道的全说出来,求你们别打了。他大概一米八左右,头发是银色的,不过有点暗,戴着有色的隐形眼镜,很瘦。有几颗泪珠刺青一点一点地排在胸前,因为他敞开了衬衫,所以我看见了。

你们是怎么进行联系的?

他给了我一部专用手机,已经被我扔了。但是他说别人没法通过那部手机进行追踪。

阿英说:混蛋!变态狂!真是可恶至极,不断把别人送向死亡,从中满足自己的表现欲,把自己的欢乐建立在别人的死亡上,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也算连环杀人犯。

那个佼佼者说:事实不是这样。

这句话又让大家把目光聚集在远藤身上。

他才不是你们说的变态和杀人犯,你们要是这样想,就永远也不可能靠近他。

我看着爬上墓碑的青苔,想埋在下面的人死了几十年,可能只剩下骨头了。眼前的男人就算现在死去我也不会觉得惋惜,因为五十年后死与现在死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我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佼佼者又露出如痴如醉的笑容。

他曾经跟我说他觉得活着就意味着痛苦,他不是苟且偷安的人,他不怕死,只是同样迷失的人牵绊住了他的脚步,只要他对他们了无牵挂的时候,他就会追随我们的脚步去另一个世界。我相信他说的话,我看过几个想要自杀的人,所以我并不认为他是变态,他是一个心灵的拯救者。你们永远都不会理解,不,说不定他能理解。

孝作心虚似的急忙将视线从远藤身上移开。我们目光交汇,不可思议地摇头。那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更像是来露营的,躺在远藤身边的草丛里,睡得很熟的样子,本来死亡就不应该属于她。瑞佳站起来,由于跪得太久,膝盖上沾满了绿色的草汁。

我们走吧,他也没什么新情报了。

瑞佳、阿英、孝作和我,四个人长舒了一口气,站在夏夜空旷的公墓草地上。我回头,偷偷地看了一眼这个自杀未遂的男人,对安眠药的药效深感佩服,仅仅十毫克,就让刚刚还口若悬河的佼佼者睡得那么熟,嘴角还流着口水。

我们穿过草丛,回到MARCH车上,蝉鸣的声音传不到这里。孝作在我们开车回池袋的路上打电话报警,说在杂司谷公墓发现一辆**的车子,并没有留下姓名就把电话挂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们这个俱乐部的行动就是这么老土,再过十五分钟,那辆租赁车就会被救护车发现。

我回头看见阿英骑着哈雷跟在我们后面,明治通的路上不断传出阵阵V型引擎特有的排气声。我向他挥动手臂,他则竖起大拇指算是回应我。我对孝作说:今天晚上你们三个配合得真默契,从死亡线上救下两条命。

瑞佳正视着驾驶座前方的路面说:但是有时候我们会想,我们这样做到底有没有意义,每天都有上百个人自杀,我们的行动和在沙漠里挖沙子有什么区别。

不要什么都向数字看齐。

将一切都用简单的数字来衡量,是现代人一个很不好的习惯。

从数字看,今天的确只救了两个人。但是,你们让关心他的人远离悲痛,从长远来看,他们将来组建了家庭,会创造新的生命,那救下的就不只是两个人了,世界上没有一个生命是孤立的。

如果这样无限联系下去,说不定所有的人都有不可斩断的联系。人的生命真可贵,一个生命可以繁衍出无限的生命。瑞佳脸色平静地说:阿诚,谢谢你这么安慰我,每次跟你说完话之后我心里就会舒服很多,说不定你还真有当心理咨询师的天赋。

孝作把头贴在车窗上,看着急速后退的街灯,沉默了好一阵子。黑色的MARCH急速左转,向西口前进,与天桥擦肩而过。瑞佳好像忽然记起了什么的样子,对我说:对了,你明天有事吗?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呀?

下午和你提起过的那位行动支持者。

我答应她后,开始闭目养神。

老妈对我这几天无聊至极的状况很了解,所以爽快地答应第二天放我一天的假.她似乎意识到让一个健康的少年在看店中虚度光阴不太好。

一过中午,MARCH就出现在店门口。瑞佳那天穿的是白色无袖衬衫,她从车窗探出头来,让站在人行道上的我失望的是,她竟然先跟老妈说话而不是我,她对着老妈说:您好,我为让他昨天那么晚才回家感到抱歉,今天又要再开口跟您借了。

当时我看到有一个恐怖的东西在店里阴暗的角落里闪着光,正是老妈对我眨动的眼睛。

这个小子又笨又怕见人,还请你多多指教。

我对此沉默不语,坐进副驾驶位,刚才那个恐怖的东西带来的恐惧感让我全身僵硬。

拜托你快点开车好不好?

一旁串灾乐祸的瑞佳笑得很开心的样子。瞬间,MARCH就转出了西一番街

黑色小车在下落合的高级住宅小区前停下了。我出现在这个地方显得很不协调,和这里的一切都很不相配。围栏、气派的大门、大得足以装下两辆进口轿车的停车场,风格一致的房子整齐地分布在这条静谧安详的街道上,还有一些教堂夹在其中。

MARCH在停车场停好,我抬头环顾这栋建筑,前院里有四棵大小适中的椰子树,对面则是一栋大小适中的玻璃楼,这样的感觉就像进了开阔的度假酒店。我读着木头指示牌上的文字:百亩诊所?这是一个什么类型的诊所?该不会是整形医院吧?

戴着太阳眼镜的瑞佳摇头否认:

你猜错了,这是一家口碑很好的心理治疗诊所。

心理治疗诊所的前称就是精神科,现在流行给事物换名字,其实都是换汤不换药,本质是一样的,却把意思弄得含混不清。有一天你可能会把**改名为遗传基因混合运动,举个例子吧,宝贝,今天晚上我们要不要混合一下基因。

瑞佳走进大厅。大厅里贴着素色瓷砖,摆放了一个很大的阔叶室內盆景,摆放的位置显然是精心计算好的。这样一来,可以巧妙地把散放在四处的沙发区隔开,让病患之间保持一定的空间,避开彼此的视线。

夏曰的阳光充满了ji情,跳跃在沙发上。瑞佳走向柜台说出院长的名字,十分钟后,一个穿着白色套装的女人向我们走来,我猜测她大概三十五岁,就算是告诉我她有四十五岁我也不会感到吃惊,因为现在有钱女人的年龄总给人太多的惊讶。

白木医生,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池袋水果店的真岛诚。

我边向她点头致意,边说着多多关照等初次见面时寒暄的话。她的外套风格简单大方,里面只穿了一件白色背心,胸前露出的一大片肌肤显得十分光滑。女医生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说:坐吧,你就是瑞佳提起过的很有心理咨询天赋的阿诚吧?

心理咨询天赋,我有些搞不清状况,可能是看我一脸的疑惑,美女院长开口说:做心理咨询师要具备三个条件,那就是分享感受、接纳、爱心,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就是仔细聆听对方的心声。我看你就具备这样的天赋,这不是每个人都有的,相关的理论知识可以再慢慢学。假如你当一名心理咨询师的话,肯定会有很多人愿意找你倾诉,不论男人还是女人,找你的人一定会络绎不绝。

她习惯性地用手捋了捋刘海,露出粉红色FrankMuller鳄鱼皮表带,上面印有JumpingHour的字样,这可是价值不菲,最少也需要几百万曰元。看来心理咨询师是一个很能挣钱的职业,我也改行做心理咨询师好了。瑞佳的话打断了我的幻想,她说:从昨天开始,阿诚加入我们的这次活动,来给俱乐部帮忙。你看今天早上的新闻了吗?

一大早杂司谷自杀未遂事件就纷纷出现在各大新闻媒体上,但是篇幅和板块远不及对自杀成功事件的报道,媒体就是这样,人们严重的悲剧,对他们而言就是天大的喜事,因为悲剧往往能带来更大的利润。白木院长脸上的笑容像是刻上去的似的,一直保持在脸上,她点点头说:

祝贺,这么说来你又有奖金可以拿了,孝作和阿英都还好吧?

瑞佳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点点头,又开始汇报昨天晚上在公墓得到的蜘蛛的所有相关信息。并对远藤最后说的那段话作了重点突出,自杀是迟早的事,只是在自杀之前我的身份是灵魂的拯救者。一直专心聆听的院长终于忍不住发表自己的看法,她说:这样看来,这个人好像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快感而杀人,也不像是为了让别人注意自己而杀人。我们的对手也许心怀救世主的信念,认为这是消除迷惘的惟一途径。要是真被我们言中的话,他就不会因冲动行事而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更不会沉浸在快感中不能自拔而导致行动失误。他在行动时有足够的理性,并且很清楚自己举动的意义。

美女院长言之有理,假如我们的对手是一个凶狠暴虐、沉醉于欢愉之中的家伙,倒还不难对付。但他要是心存某种坚定的信念,这种人的心理就会变得难以捉摸。面对这样充满理性自认为是救世主的对手,通过案情来分析他的心理是行不通的,即便是一个普通人,CIA都不一定会得出详细的统计资料,更何况他不是一个普通人。我问了一个憋了很久的问题。

我不是为了讨好你在溜须拍马,我从心底认为这家诊所办得很成功,我想这一切都应该归功于你的魅力。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支持反自杀俱乐部的?你不觉得这样很危险吗?

院长特有的面具般的笑容又浮现在脸上,她回答说:金钱上的成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成功,我们很快就会厌倦金钱带来的成就感,就算没有我,这家诊所也会正常地运营。对于一名心理医生来说,最残忍的事莫过于自己的患者自杀。在我年轻的时候就亲历过这样的事情,直到现在心里都还有阴影,这种伤痛是时间永远无法抹平的。当时我的愿望就是将来有一天我成功了的话,能为这些一心寻死的人做点事。这时上天让我和瑞佳相遇了,我们一拍即合,所以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组建起了这个团体。

医生所担负的责任太重,不像我这个卖水果的,即便是我卖出去的西瓜不好吃,把钱退给顾客也就了事了,最糟糕也不过是被客人臭骂一顿而已。但心理医生就没有这么简单了,他们的行为与一个人的生死息息相关。

原来这么难,我一直都以为医生是一个很年轻就能开上保时捷,无聊的时候和护士眉来眼去的轻松职业。

我的话还真有威力,白木医生那永恒的笑容比先前更灿烂了。

医生当中的确也有你说的那种败类,但绝大多数都是有责任心的,为病人保守秘密就是医生的天职之一,所以就算是病人自杀身亡你也不能向别人倾诉自己内心的痛苦。欧美有人作过统计,医生的自杀率远远高于成功企业家的自杀率,日本虽然没有人作过这样的统计,但是我想情况也是一样的。

原来要做好这份工作是这么的难,就算是有跟护士**的诱惑,我也决定放弃.顺便解释一下,自杀率是指每十万人中自杀的比例,近三十年来,日本的自杀率一直居高不下。

享受着明朗的阳光,空调带来的凉爽。在这样一个舒适的环境与**联系起来感觉还真有点怪异。从踏进诊所的那一刻起,我就闻到了一种奇特的香味。

这是什么味道?那么奇特。

这种香气里有淡淡的香甜,闻着它你不用忍受电梯里那种劣质香水对鼻子的刺激,而是享受一种远方森林里飘来的自然清新的气息,柔和的感觉让人舒服。

我不仅是医生,我还是日本香味疗法协会的讲师。这种独特的香味是熏衣草、马郁兰、伊兰、洋甘菊四种精油调和而成的,它有缓和焦虑情绪的功效,至于调和比例,这就是属于我的独家秘方了。

也许是窗外阳光的强度太大,所以瑞佳本能地眯起眼睛。她说: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些什么?我想蜘蛛一定还会继续制造**事件来帮助那些一心寻死的人。

院长看了一下表。

他应该不会否定自己的行为,也许会认为自己是在帮助那些寻死的人得到解脱,把它上升为一种宗教行为,把自己当成苦行僧,把自己策划的一系列活动当成功德。如果有一天他认为功德圆满的话

我贪恋地闻着带着甜味的香气说:自己也会登上西方极乐世界。

院长点点头,白皙的手臂放在胸前,衬得胸前的皮肤更加白皙。

阻止这个人自杀的最好办法就是阻止**活动。还有病人在等我,就先失陪了,有任何新的情况随时联系我,代我问候俱乐部所有的人。

她站起来,一身白衣就像一朵清香的百合花。她的身影消失在室内阔叶植物的后面,我差点失去控制吹起口哨,这次能与这么多美女共事,真是艳福不浅。瑞佳似乎看出我的魂不守舍,敲了敲我的肩膀说:你是不是也觉得白木医生很棒?我们都以能和她共事感到自豪。

从明天开始我又可以拿白木医生向别人炫耀了,想着想着,我贪婪地吸了一大口香得特别的空气,就像以后再也没有机会闻到一样。

我们决定从下落合直接去六本木。也就是那位佼佼者和蜘蛛曾经见面的地方一一六本木之丘,俱乐部今天在那里召开会议。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上楼,这里所说的是那种手扶电梯,我抬头看着五十四层高的大楼,可惜离得太近,视线无法到达顶楼。通过楼层介绍才弄明白这是一个很大的综合型商厦,里面有几十家咖啡厅和餐厅。

我们和阿英、孝作约好在一楼会合,我们见面后去了地下室的一家咖啡厅,咖啡厅光线特别明亮,把它说成是曰光灯专卖店也一点都不夸张,一进咖啡厅就像是进了光的世界,给人一种连墙壁和天花板都在发光的错觉。往常这里是无聊得发慌的主妇们消遣的去处,我们挑了一个靠墙的位置坐下。蓝色的光好像也来助威,从侧面穿过来,制造出一种太空船自助餐的氛围。瑞佳首先发言说:刚刚带阿诚去见了白木医生,白木医生认为蜘蛛给自己设定了一个目标,只要他的目标一完成,就会了无牵挂地离开这个世界。

阿英第一个给了回应,习惯性地耸了耸肩,吐了一口气。

那我们多组织一些**活动,帮他完成任务,一切不就能轻松结束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大费周章地阻止他自杀呢?

瑞佳没有立即反驳他,而是喝了一杯印度冰茶不急不慢地说:你不会忘了我们俱乐部章程的第一条是什么了吧?

什么章程?

孝作低声说:在自杀之前,他们的生命都将受到尊重。

我对此感到惊讶不已,我一脸大惊小怪地说:你们居然还订立了章程?

瑞佳没有太大的反应,沉默地点头。

对,我们的章程共有十条。其中的一条就是不论采用什么方式自杀,都不是他的错,只是他患上了自杀症,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

比起他们,我这个地下侦探感到汗颜,俱乐部是那么的认真和正规。

你们的这个组织还真有一手。

瑞佳似乎对我说的毫不感兴趣,只是摇头说:蜘蛛的所有举动都是他的慢性自杀,我们的拯救对象里也应该把他包括在内。孝作,下一个召集者是谁?

他的气色看上去还是没有一点好转,用看上去在发光的墙支撑着自己软绵绵的身体。

现在有三个人同时在和我联系,我也不太确定里面是不是一定有蜘蛛。

我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那惨白的让人心疼的脸上,我想这不完全是灯光造成的。

现在就在你的身体里发酵吗?你没事吧?

孝作把头紧紧地贴在墙上,好像离开墙头就会掉在地上似的,他看着我的眼神很迷离,也很困惑。

每次在**里当完卧底回来后,我的这种低迷状态就要持续一段时间,和决心自杀的人亲密接触两个小时后,难免会受到阴暗思想的影响,我需要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心态。

这也难怪,在我们所有人中,他的工作难度是最大的,也是最累的。他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那个包在我看来大得有点夸张,他打开电源调出聊天记录,然后把屏幕转过来面向我们。

DOWNDOWNDOWN、莲歌、天空使者分别是他们在论坛上用的网名。其中天空使者讨论得最积极,这星期将组织第一次聚会。

这时音箱里发出警示音,吸引了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这是有新邮件的提示音。孝作说:是天空使者寄来的关于时间和地点的邮件

孝作念到一半时声音在空中停滞了,我看到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于是瑞佳下意识地弯下腰,以便看得更清楚。她抑制不住惊讶地说:搞什么?地点是六本木之丘的太空咖啡厅,怎么会这么巧?

我并没有那么吃惊,抬头看着镶在墙上屏幕上的银色的Logo,注意到上面写着OUTER。看来我们和蜘蛛在这方面有着相同的审美趣味。孝作谨慎地看了一圈说:看来,这家店就是死亡的中间通道。

天堂边缘的咖啡厅,更确切地说,是地狱边缘的咖啡厅?

瑞佳打开笔记本电脑。

有几个人参加这次聚会?

孝作拖动着电脑上的滚动条,看着邮件确认人数。

我、天空使者,还有他的两个朋友,另外还有两个女人参加。

那么说来这次聚会一共召集到了六个人,空中响起了阿英的口哨声。

到目前为止,这可以说是参与人数最多的一次。

瑞佳用厌恶的眼神瞪着阿英,充满了力量,穿着背心的壮男似乎对此不以为然,轻描淡写地笑着把脸扭到一边。

也许这三个男人中就会有蜘蛛。

孝作看上去情绪还是很低迷,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也许会,也许不会,不清楚。

阿英把上半身的力量全都施加给桌面,只要一个小小的动作他全身的肌肉就会散发出热气,连冷气都有些退缩,室內的温度似乎因此升高了不少。

不管这么多了,后天我们就埋伏在这里,来他个措手不及。

瑞佳极力支持,用力点着头,真担心她那纤细的脖子会不会承受不了这样的力度.孝作却没有那么大的ji情,有气无力地耸耸肩。只要远藤口中描述的男子一出现,就意味着寻找蜘蛛的事情将告一段落.事情只要一到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的程度,就连手指都用不上了。即便是没有显示才能的机会,我还是认为这样的结果很好。

只是可怜的孝作,说不定到那个时候,翅膀就会被蜘蛛网黏住动弹不了了。第二天,我们再次在六本木聚头。SUISUI一SUCIDE自杀论坛的聚会三点正式举行。我们作了部署和分工。阿英提前十分钟第一个进入咖啡厅,孝作三点准时进去,我和瑞佳假扮成情侶五分钟后最后进入咖啡厅。

由于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聚会,怕被他们察觉,所以我们没有在孝作身上安装。另外一点就是,只要假装离开座位我们就可以用手机取得联系。我们埋伏在现场,难免有点紧张,也有些疏忽大意。当时,我们一心想认准**成员的面孔,竟忘了这是狩猎者的大忌。

我和瑞佳按照事先约好的时间出现在咖啡厅里。穿着白色T恤的女服务员走上前来招呼我们,说:欢迎光临,你们自己挑一个自己喜欢的位子坐吧。

我们装成一对笨笨的情侣,假装寻找合适位置的样子来回在宽敞的咖啡厅里绕了两圈。我们发现孝作就坐在最后面的沙发上,身边围着想要自杀的人。

我用眼睛的余光观察,没有看到他们之中谁的头发是银色的,他们的头发都是黑的,最多也只能说是棕色。四个男人中没有一个体型偏胖,一个个都像金属乐队的成员一样,也许在年轻的自杀男人中根本就不会有胖人。我向瑞佳汇报:我怎么看他们当中没有一个像蜘蛛的男人。

瑞佳也有些垂头丧气地说:我们就找一个可以看到沙发里的举动的位置吧。

最终,我们选定了一个靠墙的位子,离沙发仅几米之遥。一切都按原计划进行,阿英坐在收银台旁边的位子上,庞大的身躯蜷缩在座位上装作正在看《体育报》的样子。瑞佳按下牛仔衣前胸E1袋里录音笔的开关,打反算把所有的情况用声音的形式记下来,她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对着胸前的录音笔说话,一副喃喃自语的样子。

三个男人体型都比较瘦,没有一个头发是银色,不能判断身高,能看得出都比较适中,不太高也不太矮。从我这个角度看,没有一个像是戴有色隐形眼镜的。阿诚,从你那里能看到谁戴有色隐形眼镜了吗?

我摇头,瑞佳得到答案后又开始有条不紊地描述现场状况。

三个男人的年龄大约都在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其中两个应该是上班族,有一个可能是打工仔。有一个穿着深蓝色夹克,身上透出浓浓的上班族气息;一个穿着格子半袖衬衫,是开襟领那种;一个穿着T恤,上面印有NIRVANA的字样

瑞佳看着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觉得科特.科本和涅槃这两个代号哪个更适合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