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黄绿色的神明(1 / 2)

 在池袋的某个角落,存在着一群魔术师。他们的任务是用不到几十日元的成本,让一张张薄薄的纸片散发出十万元的魅力。那些纸片上嵌着浅浅的浮水印,七色油墨为他们调染上了十余种斑驳的色泽。它们有属于自己的流水标签以及独特的袖珍文字,周身还撒满了淡淡的电子刻印的磁性粉末。使这种玲珑精致的纸片,在瞬间产生价值间的绝对反差的,就是日本政府的货币发行政策。

真正使这些纸片摇身一变、实现自己那有着九千九百元差额的人,并非出现在日本政府或银行中。其实,那些纸片的价值赋予者,就是像你我一样穿梭于大街小巷的平凡消费者。

因为我们都对这些纸片的魅力深信不疑,因为我们都认为它就是有着如此高的价值,它就应该值得我们这样去理解和争取。就像我们一直顶礼膜拜的神明,我们对它的神秘力量表现出无限的敬畏与忠诚。

然而,纸片毕竟是出于魔术师之手,它不像神明那样遥不可及。所以一旦我们发现了它的不完美,发现了它的缺憾,我们对它的幻想就会在一瞬间坍塌,就像一座看起来攻不可破的沙子城,一波细细的水流就可以将它摧毁。而那些可爱的纸片,也会在瞬间变成一张张废纸。或者,如果用欣赏的眼光,我们可以把它看做是精致的工艺品。

这样,请大家也顺便思考一个问题吧。

如果你身处在曾经因为纸片问题、而发生严重危机的东南亚和阿根廷,你一直奉若神明的货币在霎时变成纸片,你从拥有百万资产的富翁沦落为抱着一堆废纸的老公公。你要怎样去面对呢?读者朋友们不要感到无助,我可以提供给大家两个建议:通过兑换外币或购买金条的方式存起来!但无论如何,可以这样幸运的人还是少数。我并不在意日本这个岛国也经历一次这样的灾难洗礼,只是不希望看到和我生活在一个城市里的人们,沐浴在和平年代的水深火热里。工资不能按时下发、银行的融资受到阻碍、金价无休止地向上攀升、失业人员充斥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对未来的恐慌、无法宣泄情绪的年轻人开始制造动乱事件、整个城市上空弥漫着冷漠的人情。

这,真的是一种可怕的情况。所以,为了避免这灾难性的一幕,有人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与其等到日元亏空的那一天,我们为什么不能采取主动呢?比如说,自己来发行货币。是的,一种专属于池袋、流通在池袋市民之间的货币应运而生了,它有一个响亮的名字:POND。

小此木,可以算做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名人,有很多人都曾经对他进行过专访。这个被称为新世纪之星的年轻人,就是这个故事的主人公。

日本的市民们对某种新兴的事物总是保持着足够的信任与善意,POND就在这样的良好气氛中茁壮成长了。诚然,这是一部令人欣慰的剧目。

然而金钱总是在充当着一个矛盾体,它可以带来的好处和它的负面影响应该是成正比的。追求利益,难免会跨到道德底线之外。而处在印制钞票这样一个位置上,身边总会有一些不太明朗的事情发生。这是一条客观规律,我们没有办法改变,只能去默默接受。

春天已经悄然而至而冬日的气息还在涌动着的三月。久违的明朗日光已经透过大厦映照在街道上,使得一直散发着霉味的街道也终于欣欣向荣起来。池袋西口公园一派春意盎然,染井吉野樱花迫不及待向游人炫耀着它的美丽,散发出的淡淡清雅顺着公园的石阶蔓延开来。

我和POND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就被定格在这个乍暖还寒的季节里。我当时正在家里的水果店辛勤地工作着,一位邻居老婆婆递给我一张皱皱的千元纸钞和一张纸片。她想用这些来交换她最爱吃的伊予柑橘。我看着这张比千元纸钞要玲珑一些的黄绿色纸片,上面覆盖着一个个错落有致的同心圆,把这张纸片点缀成了一泓被小石块不断击起涟漪的湖泊。

我拿着这张中间印有100POND字样的小纸片,问眼前这个期待着伊予柑橘的老婆婆:呵呵,这是什么?儿童银行的货币吗?

我把零钱找给老婆婆,她便小心翼翼地把它收进LV钱包里。

阿诚,你不知道呀?现在这种新货币很流行哦。如果你想在池袋买咖啡的话,直接用这个就可以啦。等下我给你看看!

老婆婆从同款的LV小包里拿出翻盖手机,然后以我望而兴叹的速度摁了几下快捷键,直接把屏幕转给我看:

这个就是POND的明细单哦。按摩一小时100POND,遛狗三十分钟100POND,代替购物100POND。

在这个小小的液晶屏上,整齐地排列着一大串服务项目及其费用,我应接不暇:

这东西还能办这么多事儿呀,但为什么不用普通的钱呢?

老婆婆摆出一副同样困惑的表情:

这个我也不太懂,也许这样会减少一些麻烦吧。用真钱买东西不是还要纳税吗?

老婆婆对纳税这个字眼仿佛充满了厌恶感,一边说一边皱起了眉头。而我确实还处在一知半解的状态中,索性干脆和老婆婆做起了交易:

要不然这样,婆婆,我给你两袋伊予柑橘,你把那张黄绿色的纸片换给我吧?

精明的老婆婆看了看她最喜欢的柑橘价签。

好像还不是很划算哦。要不然再搭上那边的苹果吧。

老婆婆的划算筹码是一个两百元的红富士。对于第一次和这种货币打交道的我,完全搞不懂其中的换算规律。虽然知道肯定会被老妈骂,但还是义无返顾地用四个柑橘和一个苹果交换了那张黄绿色的纸片。

我接过这张黄绿色的纸片,一心琢磨着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会不会在几年之后升值到五千块?能够有这样的想法,想必读者朋友们已经了解到,我对这种货币真的是一无所知。

我在傍晚结束了水果店的工作,悠闲地逛到了池袋西口公园。虽然水果店有些枯燥的工作以及天生的懒散习气,会削减我的一些艺术素养,但我绝对还是一个热爱大自然、愿意歌颂大自然的有志青年!

黄昏的公园里,花花草草也不再执着于固有的姿态,慵慵懒懒地互相倚靠着对方,随风摇曳成优雅的华尔兹。即将散去的日光仍然留恋般稀稀薄薄地洒落在它们身上,但最终还是融入一朵泛着橘色的云彩。

黄昏的公园里,也经常笼罩在一层朦胧的人文气息里,在这个时间,人们结束了一天的生活,开始憧憬着未知的明天,同时也在追溯回味着这一天的点点滴滴。我沉浸在这样的感觉中难以自拔,真的很想狂奔起来蒸发沸腾的细胞。就在这个时候,连帽T恤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你好?

一个笑意盈盈的男人开口道:

请问是真岛诚先生吗?爽朗又不乏稳健的语调,对方想必是一个有着深度修养同时又大方爽快的人。

嗯,是我。您是哪位?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小此木克郎。

一个陌生的名字,我下意识地把头转向了一侧。

不要觉得很不可思议嘛!虽然我们没见过面,但我们中心里的年轻人对你还是很了解的。

我随着他的话,开始环视整个公园。这个正在和我通话的男人,好像正在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我虽然觉得最近的恶意攻击事件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还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陌生人估计是看到了我的举动,立刻对我说道:阿诚,你能看到东京艺术剧场旁边的大楼吗?就是一层销售环保商品的那座?

街头雾蒙蒙的尘埃被余晖反射出来,公园对面的景物看起来显得混沌朦胧。我抬头看向对面的大楼,陌生男的声音又一次传过来:

我在七层的窗边,正向你招手呢。

我一边默默地数着楼层,一边把视线渐渐抬高。这栋笼罩在暮色中的大楼,映衬在干净的淡蓝色玻璃背景中,大概四分之一左右的面积镶嵌着白色的夹板和银色的铝窗框。我的视线停留在了七层,一个身穿浅色西装的男人,一只手拿着手机,另外一只手正向我挥动着。他所在的窗边,贴着几个从楼下仰视都可以清晰入目的大字:勇往直前,为建设美好城市而努力的NPO(非营利组织)中心。看着这个有些过于通俗的企业名称,我也模仿着他的动作挥起了手。

如果你觉得我的话很像电影中的黑道台词,那你就真的误解我了。呵呵。我看不到小此木的表情,我想这个时候他应该是真的咧开嘴笑了吧,我只是有件事想拜托你,听说你是池袋最能干的侦探。但是三十分钟后我还有一个采访,你方便上来找我吗?

小此木的邀请好像不容拒绝,我这个侦探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大概为了放松一下疲惫的身子,将额头靠在了玻璃窗上,听筒里传来一阵低沉的嗓音:

这件事情,不仅仅涉及我自己和NPO中心,其实也关系到整个池袋市民的利益。我听说你曾经为很多困扰者解决了难题,并且不计得失。所以,才会有些冒昧地打电话给你。

无私的侦探在听到了这样的事实性赞扬后,居然有点儿害羞,之后就油然而生出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自豪感。我继续保持着仰视的状态说道:

嗯。我明白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呢?

我很想知道这个让我振奋的消息出自哪里。好像有人在招呼小此木,他转过头看了一眼。

嗯。那个人对你的评价真的很高,就是那个经常出现在我们中心的安藤。

安藤?你是说崇仔吗?

正是。就是那个池袋G少年的领军人物。

我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来。本来以为自己的光荣事迹已经在少女和老百姓中广泛流传,但其实这仅仅局限于G少年的国王。不过尽管这个团体已经接近于黑色边缘,但它其中也有些类似NPO这样的慈善性质哦。

有了崇仔这个中介,我也大概有了心理准备。这个案子肯定不是轻易就能解决的。

提前晚安啦,悠闲的春日傍晚!

七层,无私的侦探亲自来到了这栋大楼。我的耳边一下子充斥了热闹的喧哗声,就好像置身于一家正在蓬勃发展的连锁居酒屋。几个忙忙碌碌的青年男女,身着和大楼相似颜色的浅蓝色上衣,在我的身边走来走去。我走到柜台前,一个工作人员正在摆弄着两部电话上的液晶屏幕,我轻声问道:

你好,我是来找小此木先生的。

这个胸前别着绿色青蛙徽章的小姐,对我要找的人表现出了明显的向往。她露出精心准备的笑容:

请问您预约了吗?

我点了点头,工作人员就带我走进了NPO的中心。薄薄的隔离板将这里分成了六个小小的工作区域,色彩斑斓的毛绒玩具占据了我的视线。我几乎以为自己走进了迪斯尼公园,而这座公园里的工作人员也处在兴高采烈的劳动状态中,虽然这份兢兢业业的工作热情让我觉得有虚假的成分。

没有化妆的柜台小姐把我带到了一间没有关门的会议室:

小此木先生,您有客人。

刚刚和我通过话的小此木,坐在椭圆形长桌的一角正在和一个长发男子交谈着。旁边的电视台工作人员正在整理摄像器材。虽然我对这个穿着米黄色西装的男人未有耳闻,不过看来他确实是刚刚接受完电视台的专访。

好了,芳川。我有事要单独和真岛兄谈一下,你先去忙吧。中心代表对那个长发男子说道。

这个刚刚和小此木谈话的长发男子,在接到通知后对身边的工作人员悄悄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像电影的快动作一样,这间会议室的所有人迅速撤离了现场。小此木笑意盈盈地看向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了我。

慢用。这台小型冰箱是通过电子降温晶片制冷的哦,不含氟氯甲烷,绝对环保。

小此木以窗外的绿意黄昏为背景坐了下来,纤长的手指交叠起来。

阿诚。谢谢你能过来找我。现在,咱们就开始吧。我应该怎么向你说起呢?

小此木爽朗的笑声戛然而止,就像之前靠在玻璃窗上那样,又露出了疲惫的神情。他轻轻地低下头,这个年近三十岁的中心代表,还拥有一头如孩童般油亮的黑发。我真想打听一下,他平时用什么护理头发?

小此木把两张纸钞摆在我的面前,正是我刚刚从老婆婆手中交换过来的黄绿色纸片。

请你仔细观察一下,这里面有一张,是由我们NPO发行的池袋地区纸钞POND。

这两张黄绿色的纸片,从外形上几乎看不出任何差异。同样没有浮水印的标志,同样浮动着水波纹的涟漪。如果从触感方面来讲,有一张是比较光滑的。

你能看出来是哪张吗?

NPO代表不仅拥有着孩童般的乌黑头发,还有着孩童思考问题时的习惯动作。他咬着指甲看向我。

根本看不出来。

比较光滑的那一张是,另一张是才是真正由我们发行的。你可以仔细看看左下角的波纹。

他顺便把放大镜也推给我了,我把它对准了的左下角。

一只半粒芝麻大小的青蛙在我的放大镜下无所遁形,它正跳向那个同心圆构成的涟漪圈中。只不过更引人注意的,则是青蛙嘴里密密麻麻的尖牙。

这只青蛙好恐怖啊。

是的。这张图肯定是被人故意加进去的。阿诚。你大概已经知道我要拜托你的事情了吧?

我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有人在印制POND的!

年轻的中心代表用食指轻轻揉着太阳穴,他的样子让我想起了**AP组合里的稻垣吾郎。虽然是一个通过有些矫情的表演来聚集粉丝的演员,但还不会让人感到厌恶。

是的。我希望你能在暗处阻止他们的行为。

怎么?为什么不让警察帮忙呢?

我的话好像增加了小此木的愁绪。他用纤细的手指把玩着那条和POND同样颜色的黄绿色领带,开口说道:

NPO的货币还属于萌芽阶段。你知道这一张张薄薄的纸片,是怎么变成拥有价值的钞票的吗?

对于并不擅长的经济学,我只能保持沉默。中心代表继续说道:

当有人用一定的价值交换回一张纸的时候,大家就都会尝试着这样去做。当每个人都认为用相同的价值去换回一张薄薄的纸片是理所当然,这张纸片就会被称为货币了。它承载着大家对它的信任,拥有足够的公信力。而POND则不同,这含苞的花蕾,经不起一点点的风吹雨打,因为它没有日本政府作为支柱。所以我想这件事情还是越低调越好吧,最好不要传到池袋居民的耳朵里。小此木在描述完他的理由后,接着说道,你怎么看待那只张牙舞爪的青蛙?

那只青蛙给我的感觉像是包含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但却是通过滑稽、戏谑的形式表现出来。

我觉得,这应该是出自哪个自得其乐的小鬼之手吧?

我很明智但不是很符合实际地省略了像我这样这四个字。小此木对我的说法表示出了明确的赞同:

确实。中心工作人员大部分处在这个年龄段,所以我有时候都会想,也许敌人就在我们的内部。

他无奈地叹气,高明的侦探则在旁边点头。

现在我知道你要保密的苦衷了。不过,还有一件事情我必须搞清楚。

年轻的代表用手势表达了让我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你到底为什么要自己发行钞票呢?

小此木好像已经对这个问题等了很久,他迫不及待般直起身子,一扫刚才那种无奈疲惫的状态,用爽朗的声音说道:

呵呵,阿诚,还是希望你能够理解。这个问题我虽然已经对媒体回答了十多遍,但每次当我面对它的时候,我还是会感觉非常兴奋。

这个刚刚做完电视台专访的NPO代表,直视着我的眼睛:

阿诚,你怎么看待当今的日本?

其实从我懂事开始,就已经明白自己处在一个不景气的社会当中。不过我也还是渐渐成为了一个无私的侦探,所以对于身边的情况都已经产生麻木的感觉。惟一让我感觉无奈的,就是身边那些有三分之一都是处于无业状态的小鬼们。而最令我费解的是,他们每个月都有办法去缴纳巨额的手机通话费。

我对日本的总体情况不太了解,只知道池袋居民的经济状态是每况愈下了。

小此木对我的看法表示出了极度的赞同。

咱们生活的这个时代,处于完全的失衡状态。需求与供给、劳动与收获、服务者与受益人都是严重的比例失调。货币本身应该是强有力的调和剂,可以中和这样的紧张气氛,但它现在根本不具备这样的能力,而且我也没有发现它会拥有这样的潜能。所以,现在!还不如我们自己行动起来,用一剂良药遏制住这样的势态。倒在这种灾难中的,只有那些穷苦的老百姓,这样下去实在是太残忍了!

小此木这段慷慨激昂的演说词,在耗费了我不少脑细胞之后,还是没有彻底抓住他所讲的重点。我几乎都开始分不清楚NGO和NPO这两种不同组织的区别了。

小此木的演讲还在继续着:现在的社会里,利益成为高于一切的至上原则。上层的精神需求以及贡献社会的理念都被抛诸脑后了。池袋的年轻人根本就找不到发挥力量的地方。如果单单是以日元来回馈劳动者的付出,那只能是适得其反,加速社会的经济陷入僵局。所以!中心代表用锐利的目光看向我,我决定发行这种地区性的货币!

小此木从他那米黄色的西装口袋里抽出一张黄绿色的纸片,这款以公园的树木为背景的全新POND,被他拿在手里左右摇晃着,就像是一面在炫耀胜利的旗帜。

最开始没有人支持我,他们都认为这样的想法太荒唐了。可是后来,我们的会员数目急剧突破了一千人!那个时候就再也听不到反对的声音了,需要应付的只有接连不断的采访。你也应该看过我们NPO中心的网站吧?

我想起了老婆婆那手机屏幕上的炫目明细表:遛狗三十分钟100POND等等。

我们中心现在的会员已经达到六千多人,并且保持着快速增长的势头。调动自己的闲暇时间,对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施以援手,还会得到善意的回馈。阿诚!我真的很享受这样的过程。小此木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提高了声音的分贝。

虽然我这个无私的侦探也经常被人评价为冷酷,不过对于眼前这个积极为社会造福的年轻人,我还是表现出了足够的善意。中心代表换上一副锐利的嗓音:

池袋的很多年轻人,其实都有能力也愿意去工作,只不过社会不能提供给他们这样的机会,根本的原因就在于那些可怜的货币储备量。如果每个人都付出自己的劳动,然后由POND这种可以换取同等价值的纸钞作为回报。这不是很完美吗?我们发行了自己的货币,解决了年轻人的失业问题。POND不仅仅只是印刷精致的成品纸张,它其实代表一种革新,是池袋新生活的标志!

小此木的双颊因为激动的演说而微微泛红,作为这个大型NPO的代表,他的话确实有一股独特的魅力。我渐渐开始明确这种新生事物的存在意义。

无私的侦探开始发表自己的感言:只要一千个小鬼能够找到工作,我愿意免费为池袋贡献一年的劳动。对于这些无所事事的小鬼们,有一个踏实稳定的工作,对于他们的国王以及我这个侦探来讲,都会省不少的心吧!

当然,对于社会的稳定也是大有好处的。而这样一个明显的道理,却一直被鼓吹着改善社会环境的政府所忽视。

你当时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伪钞?

小此木压低声音回答道:

就是在我们的中心!池袋现在有百分之六十的餐饮店都可以用POND消费,店主到时候会拿着积累起来的POND到中心来兑换现金。上个月末的周五,有四家店都送来了POND,但我们从中发现了二十张像刚才那样的伪钞。

小此木把记录着那四家店的名称、地址和联系方式的便笺纸交给了我。我大概看了一下:Ordinaire、NaturalKitchen、SuzhuanoCafe、Mangrove,是四家在近期才在池袋发展起来的新店面。

好。这样看来,这个东西最开始应该是出现在某间咖啡屋的,尤其那些刚刚开张的新店。哦,还有,100POND到底是多少钱?

NPO代表耸了耸肩膀:

在我们中心,100POND大概相当于五百元。然而现在各处的流通汇率都不太一样,像那些根据流动汇率交易的场所,大概已经到了六七百元了吧。阿诚,我能不能用POND作为你的酬劳?

无私的侦探虽然并不是因为钱才接下这个案子,但想到可以用它在池袋的咖啡里店随意点单,我给了小此木肯定的表情。

他从西装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这个讲究环保的NPO代表,除了在矿泉水种类上下工夫,连信封的材料都是绿色再生资源。

这是两万POND,作为这个案子的预付款。如果事情得到了圆满解决,除了另外一半酬劳,我愿意追加更多的奖金。

这个忙碌的代表和我交谈的时间应该算是够长了。他看了看表,大概离他下一个采访时间已经不远了。对面传来透着疲惫的声音:

一会儿的采访已经是今天的第四场了。虽然并不是很费力气的工作,但是一直面对着相同的场景,实在是感觉提不起精神。

我们的谈话看来结束得很是时候,我身后的门被适时地敲响了。我和《日经BP》的记者擦身而过,走出了会议室。天已经暗下来了,这个映衬在公园深绿色背景下的NPO代表,并没有注意到我的目光。他只是晃动着如早期科幻漫画中火星人一样的背影,准备着下一段采访,在我的眼前呈现出混沌的绿色。

乘电梯回到地平面,也许是由于拥有了自由享用咖啡的权利,也许是那瓶环保的矿泉水起到了作用,我的心情显得通透又爽朗。打消了回家的念头,我又来到了池袋西口公园,顺便按下手机的快捷键。

你好?

国王好像又更换了一个转接小弟。我报上自己的名字,很快就听到了崇仔的声音:

怎么样啊,阿诚?那件伪钞案你接了吗?

国王以很期待的语气把问题抛给了我,我知道我已经不幸沦为他的取乐对象。

嗯,我接了。可是,您以后还是不要总把我的名字挂在嘴边吧!

国王并没有表示出接受百姓请求的意思: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由你来做比较合适呀!你不是也很乐意吗?国王继续着对老百姓的调侃。

国王的话一语中的,稍稍有些赌气的百姓还是选择了默不作声。

日本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能有制造者,不过我都没有兴趣也没有能力去参与。我之所以想穴手这件事,毕竟因为POND是属于池袋自己的钞票!G少年的少男少女们,已经有两百人成为NPO的会员了。

这倒令我有些吃惊了。这个国王手下的小鬼们,白天沐浴在阳光中晃过池袋的大街小巷,晚上则选择在PUB里疯狂地享受音乐。他们居然也会受到POND的影响,跑去贡献自己的劳动?

崇仔那边的电话出现了些许杂音,我还是能够听出他那恢复严肃的声音:阿诚,一定不能让这件事毁了POND!小鬼们随便你召唤,但一定要把那个躲在暗处的家伙抓出来!

正义的侦探和发号施令的国王有着同样的想法。这个萌芽不久的花蕾,需要得到辛勤园丁的悉心呵护。

也许正如崇仔所说,我天生适合这样充满挑战而又富有正义感的工作。我又推迟了回家的计划,准备绕道去金券行打听打听。不同于NPO中心的POND换现金,金券行的交易要相对复杂一些,它从事着各种票券和纸张之间的兑换。

这家从事着复杂生意的商店坐落在池袋西口的派出所附近,与立食荞麦面、旧书店、东武百货公司等建筑物错落成一组不规则的几何体。面朝马路的玻璃窗有着特殊的功能,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黄色便笺纸上,充斥着各种音乐会、电影票、机票的打折信息。

我推开同样充当着广告板的玻璃门,扫了一眼上面贴着的《哈利波特》海报,进了店里。

店内外有着统一的风景,黄色的便笺纸还是无处不在。几个顾客正在仔细研究着玻璃柜内的黄绿色纸钞,POND被摆成了扇形,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旁边的汇率板上显示着今天的成交额:100POND购价为610日元,卖价为670日元。这么看来,我现在手里的POND相当于12万日元哦,久违的有钱人感觉呀。我来到一个戴着WWF棒球帽的店员旁边:

请问,咱们这里的POND现在是什么行情?

束着长发的男店员目光瞥向黄绿色的纸片:

你说的是什么行情?汇率吗?

我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是的。我还想问一下,来这里兑换POND的都是些什么人?

他好像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太愿意回答我这个寒酸小子的问题:

跟去年相比,汇率上涨了百分之十。

照这样看,如果手里有POND还是暂时留着比较好?

我把装在连帽T恤口袋里的环保信封拿了出来,店员换上了一副职业表情盯住了我:

没错。要是手里还有一定的POND,就先拿着吧。现在很多人都会直接来找我们兑换,餐饮店的老板比较多,再有就是一些义工。因为我们这里的汇率比NPO中心还要高一些。

那这种纸钞不是只在池袋附近通用吗?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兑换?

长发男子咧开嘴笑了:

这就是人们的一种跟风心理吧。现在的NPO就像是热门比赛的入场券,只要拿到它的人就可以相互炫耀。其实也许对于他们来讲看比赛并不重要,但是他们就觉得这样很有面子。NPO的秘密网站上已经有小姐以3000POND来做生意了,其实如果是日元交易对她们来讲更划算,可是她们还是选择了POND,她们就是认为这样做很酷!

不过想想确实也是这样。一旦某件刚兴起的事物,在女同胞的圈子里被认同,它就已经为自己铺好了走红的道路。就像手机刚出现的时候,当街上的女同胞认为拥有一部手机就像拥有时下最流行的衣着一样,基本上手机就马上可以变成人手一部的流行事物了。

高明的侦探摆出一副比顾客还要认真的表情,在那些展开高傲羽翼的POND前蹲了下来。也许是因为没有放大镜,我根本分不出真钞和的区别,也没有找到那只恶作剧的小青蛙。

为了避免店员对我产生不必要的怀疑,我停止了欣赏POND,离开了金券行。屋外的空气很是舒适,微风轻抚着面颊。

在前一晚的金券行探密之后,第二天我便按照黄色便笺纸的名字,开始到各家咖啡店进行考察之旅。虽然手握丰厚的POND,但相对于咖啡来讲,我更喜欢的其实是居酒屋。不过无私的侦探就是这样的,在错开了中午的高峰时段后,我走进了位于立教大道的Ordinaire。

这间咖啡厅坐落在调理师技术学校的旁边,占据了已经暗黄发旧的大楼一层。故意拆去天花板露出管线设计的顶篷、有着乡村旅舍气息的家具以及店里播放的巴西诗人音乐,整个咖啡厅显现出一副中世纪的复古风潮。

我在点餐之后请服务生帮我找来了店长。因为NPO代表已经在之前打过招呼,所以这次调查进行得很顺利。

一位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店长,穿着店里的工作T恤,坐在了我对面的Eames黄色椅子上。我们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就进入了正题:

目前用POND消费的有多少人呢?

年轻的店长露出浅浅的一笑:

你应该也看到了。我们位于立教大学附近,那里的大学生基本上都用POND消费,有一段时间能够达到百分之二十。

那基本上是年轻人使用喽?

透着复古气息的店长点着头,摸了一下左手腕的卡亚地表:

嗯,差不多。用POND消费的基本上是经常来店里的客人。因为涉及纳税的问题,我们的POND和日元收入都是分开算的。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只收那些熟客的POND,其他的人还真的不太敢收呢。正如小此木所言,这种现在已经有着旺盛势头的地区钞票,在一开始的时候,也是要冲破一定阻力的。

那你还能回忆起来,上个月月底曾用POND消费的顾客吗?

年轻的店长微微蹙额,保持了一会儿思考的状态。

这个有些难度。不过我可以把POND的支付名单给你。关于他们的长相,我真的是记不起来了。

看起来线索也只能到这里了。我对店长的配合表示了感谢,同时互留了手机号码。年轻店长有着独特的品位,我一边欣赏着从巴西的摩登风格转到轻松的爱尔兰民谣的背景音乐,一边吞下了味道清淡的玄米派和有着稀释红茶味道的花草茶。

走在街上,我的味觉突然强烈地渴望又浓又咸的卤味。

辛勤的侦探又来到了第二家咖啡店,这间位于东池袋二丁目、骏台补习班旁边的NaturalKitchen,有着一个头发稀疏、个性豪爽的大叔级店长。整个店里的风格也充满着更加仿古的气息,家具模仿着北欧名家的作品,有着淳朴的庶民风格。因为刚刚从Ordinaire出来,所以我只点了一杯看起来不错的汤圆椰汁红豆冰。

店长对我的问题也一一进行了回答。关于收入问题,比上一家略有下降,大概有一成左右的顾客会选择用POND消费。关于客人的形象问题,大叔店长也同样表示,如果是常客的话当然会有印象,不过如果只是顺道光顾一次的客人就真的记不得了。

店里的音乐和大叔的年龄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盛行的迪斯科。这种流行于打击乐之前的音乐,是人类史上最强的舞蹈音乐。我很享受于这种难得的回顾性曲目,一边用手打着拍子,一边品尝着冰爽的红豆。

然后,我就变成了那一成的消费者,用黄绿色的纸片付了红豆冰的钱。走在傍晚的街道,我觉得自己真的有种十九世纪侦探的魅力,看似悠闲地穿梭于一家家咖啡店,其实内心承载着光荣的使命。即使没有太大的收获,我还是准备向小此木汇报一下。这并不是由于我良好的职业习惯,而是严谨的NPO代表为我设立的特殊规定。

您好,我是小此木。请问哪位?

你好。我是阿诚,来向你汇报一下情况。今天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两家店长只提供了一些最简单的线索。

小此木好像不太方便讲话,对于我的汇报没有表现出回应,只是压低声音对我说着:

阿诚,你一会儿能过来找我吗?

怎么?

我们发现了新的伪钞,只是那上面没有了恶作剧的青蛙。

好,我这就过去。

我跑到一辆出租车旁边,立即钻了进去。

一切又像是昨日重现,在这间只有我和小此木的会议室里,我的面前又被摆上了两张看起来一模一样的POND。我按照上次小此木的说法,很快就挑出一张质感僵硬的钞票:

怎么样,就是这张吧?

NPO代表却对我摇起了头:

你可以试着折一下它。

我把这张看起来像是塑料纸牌的POND对折了一下,刚一松手,它就立刻弹回了原来的形状。

我们为了防止伪钞,这次开始从纸张的材料下工夫了。这种纸不易起皱、不易折损。但是因为目前只有两个厂子生产这样的纸,所以印制成本比原来要高许多。但我想,总比那些张牙舞爪的青蛙伪钞混迹于市要好。

我拿起改进了材质的新钞,闭起眼睛摩挲着角落的青蛙图案。就像盲文的点印一样,这只NPO的吉祥物也有着微微的凸起。而另一张黄绿色的纸片,就像小此木说的,我用力把他对折之后,它就只能停留在那扭曲的阶段了。

这就是你们新发现的伪钞吗?

我还是不断地比较着新钞和伪钞的区别。可惜的是,除了材质方面,这两张纸片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我尝试着把这两张纸片相互重叠,就像拓画一样区别它们。原先伪钞上的小尖牙青蛙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和新钞位置一样的吉祥物青蛙。

印刷新POND的时候,我们严格控制了纸张的流量。现在制造伪钞的人根本拿不到这样的材质。但是,我相信你刚才也看到了。他们把吉祥物的落点全部更改了,和真钞的位置一模一样。我只是感觉

小此木又低下了头,乌黑的头发映在我的眼前:

他们一直在紧跟着我们,仿佛了解我们的一举一动。

确实。你们的每一次变化,好像都能够被他们及时发现。

视线越过NPO代表,我总能欣赏到西口公园的景象。只是那里的松毛榉不会理解我们现在的困惑,随风飘摇着,摆弄着它那点缀在枝干上的萌芽。我不得不对这个年轻的代表说出真实的想法:

这样看来,我想,你们中间一定是有内应的。如果方便的话,你就像提供给我那些咖啡店一样,把印制部人员的信息都提供给我吧。而且,我觉得,这份名单最好由其他部门来提供。

小此木无奈地叹着气,然后通过内线把事情通知了下去。

二十分钟左右,一份黄绿色的表格送到了我的手中。十六位员工的照片和姓名被印在了表格的前两列,最后几项则是后来手写上去的电话和住址。

仅仅印制部就有这么多员工,中心的规模真的是很大呀。我一边翻看着表格,一边不禁感慨道。

年轻的代表耸了耸肩:我们主要是负责发行地区杂志和更新网站信息。印制部还要负责相关的宣传品制作,涉及的数量一般都很大。表格上的这些人,都可以了解到最新的纸钞设计方案。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我想,还是继续去咖啡店了解一些情况吧。毕竟现在已经有了这些人的照片,我想让那些店长仔细地回忆一下,看看会有什么线索。还有,我现在能不能去印制部看一下?

于是,我跟在年轻代表的后面,来到了他们的印制部。在一处靠窗的座位上,一个转动着鼠标、大学生模样的男子正坐在长桌前,盯着面前的二十一寸高清显示器。

怎么,组长不在吗?小此木问道。

眼前的学生男走的是温暖路线,脖子上裹着一层薄薄的围巾,左耳还挂着一个暖色调的耳环:

哦,他出去了。学生男回答道。

小此木点了点头表示回应,然后就开始向四周看去。他抬起手招呼着一个人:

浅野,打扰你一下。麻烦你把这里的工作状况,简单给这位真岛诚先生说一下。

浅野的风格可以从他的名字中略知一二。他脸上的皮肤很白,蓄着修整过的胡碴。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以及一条破旧感十足的仔裤,整个人透出一种精心设计而又不露痕迹的野性。他从距离我们两个隔板左右的地方走了过来,然后愣愣地说道:

这位是新员工吗?我们现在正缺人,小此木先生,麻烦再多招几个人来吧。阿诚,你熟悉苹果机的MAC操作系统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扬起了戴着三枚粗大银戒指的双手。这个粗犷的男人自然也在那张黄绿色的表格里,是印制部的副组长。

NPO的代表好像没有郑重引见我的意思,只是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就独立离开了。

我愣在那里,如实地回答着浅野的问题:不太明白。我除了会打字和接收邮件,其他的功能基本上就没用过。

没关系。这些东西都是熟能生巧的,不出半年肯定就没问题了。要不要来尝试一下?副组长显示出一副锲而不舍的样子。

我只好表示会尽量考虑这个问题的,副组长便带我穿梭在各个办公桌之间,描述他们的工作情况。

因为业务相对较多,我们这里基本上是一个工作人员配有两台以上的电脑。当然,如果有会员真心想帮忙,我们自然非常欢迎。其实目前的十六个成员里,只有四个是NPO的正式职工,其他人都属于义工的性质。

被几个隔板分隔开的工作区里大概有十多名男女,有的戴着耳机、有的盘着腿坐在椅子上专心地工作着。我的目光停留在放在最中间的机器上。

浅野自豪地介绍起来:那是一种最新款的印表机,是目前功能最全的一种激光彩色印表机。每分钟可以印出三十张,A3的纸都不在话下。

我把手伸向这个白色机器,它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型的冰箱,有着轻微的轰鸣声:

这个就是印POND的机器吗?

浅野点了点头。

是呀,怎么了?

我把目光投向副组长:

你们刚刚换了POND的印刷材质,这些事有几个人知道?

副组长对这件事情感到很自豪,看样子他不像是个伪钞制作者,一直对我的问题表现出轻松自在的态度:

大概有几个理事,还有这个设计部的所有员工。当然,还有小此木代表。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小此木的名字好像表示出了不屑一顾的态度。我没有说话,他就接着说道:

其实POND有伪钞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可是总不能在NPO的中心讨论这个问题吧?其实任何人都应该明白,坐在这里点击几下鼠标,就可以印出一摞摞黄绿色的钞票,这确实是一条发财的捷径呀。

副组长抬起手指向四周:

只要是NPO的会员,都是可以在这里自由出入的。虽然现在这个部门只有十六个人,不过以前的数量是这里的好几倍哦。

我看着这里轻松的环境,以及各位员工们的工作姿势,要比水果店的情况好很多呀。真是想像不到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辞职不干。

那些人为什么离开?

其实有的人并不需要很高的工资呀,只要是他们感兴趣的工作他们就会尽力而为的。但是NPO里还是有很多人,在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就离开,大部分是有不错工作能力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你也应该了解的呀。企业里都难免有着连带关系,只要你搞好了和上头的关系,就算你根本没有能力,也是可以混个一官半职的。就像我们这里的组长,他是我们理事的老婆。每天都会看到她在电脑跟前用两根食指敲字,然后还会认为Quark和Photoshop指的是照相馆。

我作为一个局外人,听着浅野对职场的抱怨。想必工作这件事情,只有当你真正融入到环境中,才能发现其中的不完美吧。

怎么,你也打算离开这里吗?

副组长摇着头。

虽然那样也许我会有更好的出路,不过就目前来看,这份工作还是令我感觉挺荣耀呢。

有员工叫浅野过去商量一些事情,他就过去忙了。副组长弯下腰看着屏幕,讨论起了设计方面的内容。想必在这个工作岗位,他的品位可以得到充分的发挥吧。

我把目光投向后面的一些工作区,一个体态偏胖的光头男人也正好看向我这里。我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过去:

这个部门的副组长,是不是对领导有些不满意呢?

胖男人好像有点儿紧张,一边点着头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

他经常骂我的。虽然我知道他是个好人,可是有的时候真的很凶。

有些胆小的胖男人,好像不敢正视我的目光,只是吞吞吐吐地说了几个字。看来,在日本,即使是属于NPO这样的公益性组织,也还是存在着许多组织内部的问题。

第二天,我继续着我的咖啡厅探访。今天的目标是黄色便笺上的第三家,位于池袋综合体育场附近的SuzhuanoCafe。等我到了那里才发现,其实这里更知名的一个建筑物就是日本大藏省造币局的东京分局。

露天咖啡厅的设计当然要有所不同。纯白色的铁制桌椅,削减了金属的僵硬感同时又透出了单纯的气息。最吸引人的应该是情侣雅座,每张桌子旁都有两把面对大路放置的椅子。椅子的品牌很讲究,是著名设计师HanyBertoia的作品,充满了雕刻的质感同时又透着浓郁的意大利气息。

露天咖啡店的店长大概四十多岁,一身暗色系的正装打扮。初次见面,我倒觉得他很像是高级住宅区的业主。文质彬彬的店长里面穿着紧身毛衣,外面是一件粗呢西装外套。他递给我一张用和纸印刷的名片:北原幸治郎,Suzhuano集团代表。

冒昧地问一下,Suzhuano应该怎么理解呢?

呵,这是芬兰语,就是芬兰的别称,即千湖之国。很多人虽然知道它,但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样,这个名字很酷吧?

我没有回应这位自得其乐的店长。只是拿出了两张伪钞,放在了白色的桌子上,深绿色的遮阳伞下这两张黄绿色的纸片静静地等待着我们的研究。

大概你已经听说了POND的伪钞事件,你见过这个吗?

北原把伪钞拿了起来,对着阳光照了一下,然后就又放到了桌子上:

没见过。店长很爽快地回答我。

他放下了黄绿色的钞票,我又立即递上了一份黄绿色的表格:麻烦看一下这些人里面,有没有咱们这里的熟客?

文质彬彬的店长微微皱起了眉头,把资料一页一页地翻了过去:

好像。印象不是很深,店里的客人实在是太多啦。

正说着,NPO的副组长和那个胖胖的男人就走了进来。浅野看到我们,抬起手来打着招呼:

好啊!北原先生。真岛诚先生,你也在这儿?昨天咱们才在中心见过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