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换装的这道仪式,斋的心情看起来似乎开始比较从容了。
「这样应该就」
斋摆出基本姿势,想要提升气力。
最近她之所以会与众人分开练习,其实是有理由的。
尽管还没有人发觉,但她的舞中出现了一丝凌乱。
唯有斋察觉了这件事情。
她因为音矢的事情明显欠缺注意力,至今所培养出的灵力如同从斋手中溜走般,无法发挥像以前那样的力量。
客观来看,那几乎可说是无从察觉的变化,不过斋就是知道。
正因为如此,她才要将精神集中在舞上。她要自律,想当个能够对音矢有帮助的自己。
若是不能,那么自己根本不可能被选上,斋心中如此想着。
不管是豪铁对她的告白,还是不清楚音矢的心意这件事,一旦放在使命之前,都只是琐碎小事。
斋打定主意后轻轻挥开扇子,开始她已熟稔的大内流之舞。
然而
「呀~~音矢!你做什么啦!」
突然听到神殿方向传来的女孩子尖叫声,斋的脚步倏然停止。
「啊~~真是的!」
发出叫声的主人,是苇原神社论吵闹仅次于弦而,最会制造麻烦的风花。
斋好奇之下凝神倾听,只听到有脚步声奔跑着接近而来。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啦!」
奔跑而来的人是音矢,音矢的头发像是被抓过一般,毛发竖立,就像戴上搞笑剧的假发一样。
「在道歉前你先放手啦!**!」
巫女装的衣襟盛大地敞开,风花红着脸不断敲着音矢的头。
音矢这时才发现还抓着风花的衣袖,于是急忙放开手。
「对、对不起!风花!但、但是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脚一滑,抓住的刚好是风花的袖子而已」
尽管音矢如此辩解,风花却还是余怒未消。
平常风花总是故意露内裤或胸罩给音矢看,以音矢慌张的反应为乐。然而有意识地给人看,与这样因意外不小心被看到,两者的严重程度好像不同。
「照你这样说,如果你滑倒不小心抓到的是小斋的裤裙,那要怎么办啊!?小斋可是没穿内裤的哦?虽然有穿白衣,但那样还是会非常害羞哦?」
尽管胸罩肩带也被扯下了,风花还是紧咬着音矢不放。
斋则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杵在原地。
「风花,先把胸部遮起来吧。年轻女孩胸部全露出来,这样很丢脸的?」
薰子冷静规劝盛怒中的风花。
她身旁的小梅则不知何故掩着裤裙,采取完全防御的姿势。
「如果被拉下裤裙的是我,我也会很困扰」
「你在期待什么啊,小梅你可以先闭嘴吗?」
小梅装作若无其事,却藉风花的话顺便宣告自己也没穿内裤,但被薰子严词一说,立刻闭上了嘴。
「我就说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嘛!」
「没错,的确不是故意的,我也亲眼目睹了喔。」
就像在擦得光亮的走廊上滑行般,弦而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呀啊啊啊!」
「咿!」
「讨厌!」
在错身而过的瞬间,弦而碰触巫女们的屁股,然后仿佛就像为此才每天擦地板似的,他以惊人之势在走廊上滑行而过。
达成目的同时逃走,真是十分完美的滑行轨道。
他之所以没摸斋的屁股,并不是因为对斋客气,而是考虑到摸斋屁股所产生的反作用力,有让速度减慢的危险。
「出现了!你这个妖怪老头!跟我一决胜负!」
「啊!音矢!说教还没结束呢!」
就像抓住逃走的好时机,音矢追着弦而离开。
「喂!风花!把你的胸部遮起来!」
薰子跟在追着音矢的风花后头,口中如此叫道。而在他们后面,小梅不知道有什么事找他们,只见她手持汤杓追随在后,看来小梅之前似乎是在准备餐点。
妖怪通过、巫女们也奔跑而去,走廊上只留下斋一人。
「唉」
她发出一声叹息,连斋自己也不懂是受不了他们胡闹,还是有其他理由。
「呼」
发出一、两声像是打从腹部而出的叹息声,斋将舞扇夹在裤裙上。
对过去的斋而言,跳舞挥除邪念这样简单的事,现在的自己甚至做不到。
一思及此,她不禁又想叹气了。
叮铃。
这时,从斋房间的方向传来一道清凉的铃声。
「风铃的声音」
斋就像被风铃声吸引似的,回头走向自己的房间。
远处传来音矢惨叫般的哀吼,可能是弦而变节站到巫女们那一边,将音矢推落后山的瀑布了吧。
可是,斋的耳中却听不见音矢的哀号。
斋最想听的,明明就是音矢的声音。
斋的耳中只听见受风吹拂,静静奏出清凉的风铃声。
她仿佛受到吸引般走到吊挂风铃的窗边,伸手从屋檐取下风铃。
它玲珑的尺寸刚好足以收在手中,那是深蓝色的玻璃风铃。
纸片受风一吹,从手掌上翩然一滑,随即响起带有些许忧伤的音色。
「我该待的地方不是这里吗?」
斋并不是对镜子,而是对着风铃问道。
「我存在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呢?」
虽然她再度问着,但风铃不可能回答她,这种事她也心知肚明,斋这时的心情却是难以忍住不问。
原本以为一度要恢复平静的心,如今就像风铃受到强风侵袭,只能摇晃着发出呐喊,就像快要超过极限而破碎一般。
就像是吊在那里,受到家人遗忘的风铃。
纸片断裂,再也不能演奏出音色,最后终至覆上尘埃,那幅景象就如理所当然般熟悉。
斋的脑里浮现一幅风铃与自己重叠的光景。
叮铃。
风铃在斋手中发出细微铃声。
在斋的心中,一股难掩的忧郁情绪涌上。
坐立难安的焦躁感,让斋的心情摇摆不停。
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情形她也不明白,斋只能出神呆站着。
「!」
斋就像要拥抱风铃般将它抓住,然后拿起小小的黄色手提袋便奔出房间。
「啊,小斋,就快吃饭啰。」
小梅在玄关前看见斋的身影便这么唤她,斋却是充耳不闻。
她迅速穿上白色草鞋,然后像离弦之箭般打开玄关的门奔出至外头。
外面天色已暗,神社境内只有常夜灯(注5)还亮着。
斋小跑步地来到参拜道路的楼梯,穿越鸟居的左侧后回头一望。
「谢谢大家的照顾。」
斋朝门户紧闭的拜殿鞠了两次躬,然后转而面向灯火明亮的主屋。
「再」
斋告别的话说到一半就卡在喉咙,痛苦地说不出来。
难过与悲伤,还有一股对自己难以言喻的懊悔涌上心头,眼泪夺眶而出,每当她眨眼便滴滴落下。
沾湿鹅卵石地的眼泪,最终被吸入地面。
「」
斋抬起头,沉默地面向主屋深深行了一个礼。
这是今生的告别斋心中是这么想的,在没有人可以挽留她的现在,她就像要封印住另一股情感般极力压抑。
我想留在这里,想与音矢先生在一起。
随后,斋就像要挥去这股念头似的转过身。
从漫长石阶的最上层往下望,镇上的灯光模糊不清。
就这样到了镇上的斋,只是漫无目的走在繁华街上。
斋在一时冲动下奔出苇原神社,却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注5:日本古式的夜晚照明设备,类似现今的路灯。
离开大内家来到苇原家的斋,是无家可归的。
因为斋原本就是为了嫁进苇原家而养大,就算万一不能与音矢结婚,继续为了神乐主而舞也是她的使命。
斋却违背这个使命,离开了苇原家。
因此她当然无家可回。
「就算待在音矢先生身边,在这种状态下我也无法跳舞。」
斋自言自语着,就像是要说给自己听一样。
事实上,最近这些日子,斋都无法随心所欲地跳舞。
尽管她理解原因是出在梦境的问题,没有找出答案让她产生了焦虑感,却因为找不出答案,才会演变至如今离家出走的结果。
「今后我该怎么办呢?」
斋对着映在橱窗上的自己问道。
可是她的声音也被街上的喧嚣所掩盖,斋的身影夹杂在路上的人群之中。
〡就算问了,还是什么也不明白,
斋的心情转为绝望,只是漫无目的走在街上。
尽管街上的人们在一瞬间都讶异于这意外的时间,居然有身穿巫女装的少女在路上走,但由于在这个时代,就连这种乡下小镇也有女仆咖啡厅,所以人们都以为她大概就是那类人,并没有对她多所留心。
如果当场有谁知道斋,例如学校的同班同学或教师、或苇原神社的信众路过的话,那么或许就会叫住路上无精打采的斋了。
可是,人类在运气不好的时候就会更加倒楣,这已经是定律了。
尽管每个人都对斋的奇装异服瞠目结舌,却没人敢靠近或出声叫她。
这件事即使没有对斋直接造成影响,却是能让斋寂寞孤单的心情,变得更加凄惨的绝佳设定。
斋察觉走在人多的路上,悲惨的心情更加膨胀,于是便转而走进人烟稀少的巷道里。
在路灯稀稀落落的道路上,斋提着风铃与手提袋无精打采地走着。
每当风铃被风吹得摇晃,就会发出悲伤的音色。
尽管那悲戚的音色足以让斋更加失落,斋还是很宝贝地带着它。
没有可以成为回忆的东西只有这风铃是与音矢先生一对的。
斋将风铃拿至面前,脸上露出悲伤的笑容。
〡叮铃。
风铃演奏出悲切的音色。
「咦?斋上哪儿去了呢?」
音矢听到风铃声,注意到斋不在家里。
「不知道耶,她刚才出门不知是去哪,应该等一下就会回来了吧。」
目送斋离开的小梅不以为意地答道。小梅当然不可能知道斋的心情,因此单纯以为她只是出去买东西而已,就算她是穿着巫女服出门,由于那对斋来说是普通装扮,所以小梅也没特别去注意。
「真稀奇耶,小斋除了上学外居然会出门,会不会是交到朋友了啊?」
「这是好事,毕竟老是待在这里,就无法多了解外头的世界啊。」
风花与薰子庆幸地相视说道。
「小梅小姐,斋没说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是的,什么也没说,好像很匆忙就出门了。」
「是吗」
听了小梅的回答,音矢不知为何心中闪过一丝不安,而那不安逐渐增强,终于他坐立难安地从椅子上起身。
「干什么,就快吃晚饭了啦。」
「可是斋还没回来,我要去找她。」
「就那张脸出去吗?摆明就是可疑人物啊。」
弦而用筷子指着音矢的脸。
「唔」
音矢被狂怒的风花捶打,不知为何又被弦而痛殴。他轻轻抚摸像熊猫般的眼睛周围,只要用冰袋冰敷,应该很快就会消肿了,但用这张脸去迎接斋,或许反而只会吓到她而已。
「大概很快就会回来了,要是跟她错过那就太蠢了,你还是乖乖的等吧。」
被弦而满不在乎地一说,原本起身的音矢又坐了下来。
叮铃。
等待斋的时候,音矢又听到风铃的声音从房间中传出,那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哭泣般。真是奇怪的音色啊,音矢楞楞地想着。
另一方面,离家的斋脚步蹒跚地走在昏暗的夜路上。
自从用过午餐后,斋连一口羊羹都没吃,她的身体因空腹而无力,只能摇摇晃晃地走着。若说到用过的甜食,也只有豪铁给她的果汁而已,明显缺乏可作为斋原动力的糖分。
「唉」
要是能说出「肚子饿」这种话就好了,或许还能分散注意力,可是自小就被教育这些是不检点的举动,斋最多就是叹气而已。再说以大内家的规矩,就算是叹气都会被责骂,但现在的状况也难免要叹气了。
「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呢?」
她在路灯下打开手提袋来看,里面有零钱包和梳头用的梳子,另外还有一面小镜子。尽管斋期待里面看看有没有一颗糖果,但是不曾放进去的东西,当然是不会在里面。
为了谨慎起见,斋还是先确认零钱包的内容,然而眼中所目睹的却是让她颓然坐倒的光景。钱只有几枚茶色铜板,另外还有一个象征钱会回来的青蛙护身符(注6),以及猫头鹰,也就是取同音『无劳苦』之意的护身符。
尽管斋是侍奉神的巫女,这时也不禁要对护身符的效力抱持怀疑。
「只有这些连零食也买不起」
由于担心苇原家的家计,斋一直都拒绝领取零用钱,如今却反受其害。
只要能待在音矢先生身边,我就很幸福了。
过去斋都是凭藉这样的心情努力撑过来,可是这个世界对『身上只有数十元的纯情少女』却不是那么温柔。
就算只有这点钱,若是到便利商店,大概也能买些散装的零食吧。但是斋既没有去过便利商店,也由于ConvenienceStore是英文的关系,她并不清楚便利商店有卖什么东西。
「啊」
斋终于忍耐不住空腹,瘫坐在地上。
虽然斋被教育坐在路上是很不检点的行为,不过现在她没有心力去管那些了。
身体倚靠着路灯柱,斋抬头仰望天空。
在明亮路灯的远方,可以看见星辰闪烁。
「啊,我会这样倒在路边死去,然后变成星星吗」
在巫女的概念中,应该是没有人死后会变成星辰的思想,那或许是在学校生活中被灌输的无谓知识吧,只见她心情忧愁地凝望天空。
沙。
距离蹲在地上的斋数公尺之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斋下意识地取出裤裙上的舞扇,摆出警戒的姿势。
面对异常事态都能迅速应对的训练,让斋空腹的身体动了起来。
「什么人!?」
「啊,好像吓到你了呢。」
只见一名修长男子从路灯的阴影之中现身。
※注6:日文的「青蛙」发音同「返回」,因此日本人有将青蛙外型的幸运物放入钱包的习惯,以求出去的钱都会回来。
得知发出声响的主人是人类,斋的表情像是安下心,然后解除了防御姿势。
她合拢打开的舞扇,即使如此还是不放松警戒,将其以随时能够取出的方式收好。
「啊哈哈哈,没问题啦,我不是可疑人物不,光看外表就很可疑了吧。」
明明已是梅雨季结束天气正要转热的时候,男子却还穿着橄榄色的大衣,可是那看起来却十分适合,让人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干笑了几声后,男子脚步缓慢地朝斋走近。
他似乎扛了什么重物,只听到每当男子的脚踏落地面,就会响起沉重的声音。
「恕我失礼,请您不要靠近我好吗?」
斋直觉判断可能有危险。那是拜继承自大内家的血统,以及长年的训练所赐。
这个男人并非普通人物,或许会危害自己。
然而与斋的心情相反,男人没有停住,还继续靠近。
「那么我就站在这里吧,让小姐害怕可不太好。」
男子再度发出暧昧模糊的笑声,接着在斋前方约两公尺处停下。
灯光应是位于能照到男子脸孔的位置,可是他将帽檐宽广的帽子戴得很低,使得阴影落在男子脸上。
「呃请问叫我有什么事吗?」
斋带着些许警戒出言询问那男人。她的手贴在袖口上,以便随时能够打开扇子进行攻击与防御。
「没有啦,我从刚才就一直看着小姐。」
「为了什么?」
「没有什么理由啦。这样的夜里有一名巫女坐在地面,任谁都会好奇吧?」
斋用手拉起自己的裤裙,凝神往下方一看。被男子这么一说,她才发现自己的穿着很引人注目。
男人笑着将背负的行李放下。
那似乎相当重,只听行李发出沉甸甸的声音。
「看来小姐似乎饿了?如何?我猜对了吧?」
男人再度开怀的笑着。
「所以我才无法坐视不管。」
虽然那是会让人不快的笑法,但似乎不是在取笑斋的状况。男人当然不知道斋发生什么事,但不知为何,她觉得那男人好像无论何时都是这样的笑容。
无论如何,男人似乎没有想加害斋的意思,只见他在放下的行李中翻翻找找,从里面取出一个盒子。
「那是?」
斋的目光停留在一个亮晶晶的盒子上。
那是个装饰优雅的木盒,大小差不多能让斋抱在胸前,而斋看到那木盒就莫名受到吸引,就像小孩看到新的玩具一样。斋的眼睛不自觉地凝视那木盒,她的心没来由地感到雀跃,盒子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呢?
「嗯?小姐对这木盒很有兴趣吗?」
「是、是的」
似乎一不小心就会伸出手,但是斋强压住内心那股冲动,朝他点了点头,眼睛仍盯着那盒子不动。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便宜卖给你,我就是在路上贩卖这类东西的人。」
男人将宝石箱的盖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包糖果。他那动作就像在变把戏一般,让斋更是目不转睛。
「可是看你身上似乎没带什么钱哪。」
男人将糖果放在掌中递出,明明相距有两公尺之远,男人的手却能伸到斋的面前。一般来说,那并不是伸手可及的距离,然而斋却没有注意到。
「是,我身上只有三十圆。」
「这样啊,那么我们来商量一下吧,这个糖果就先请用吧,算是送你的服务。」
如果是平常的斋,她不会接受他人没来由的施舍,然而不知道是空腹的关系,还是受到糖果颜**人的包装纸所影响,斋毫不犹豫就伸出了手。
「对对对,乖孩子,尝尝那颗糖果,打起精神来吧,哈哈。」
糖果落在斋雪白的手掌上,斋的手瞬间震动了一下,她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气息,手掌突然一翻,糖果就像落入黑暗深渊般掉落在地。
「那颗糖果不合你口味吗?是颗黑漆漆的稀有糖果哦。」
男人即使如此还是继续笑着。明明看不清楚他的脸,那笑容的嘴角却给人深刻印象。
「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的手搭在舞扇上,男人则一下子便将手缩回,接着就像要投降似的,双手在胸前做出小小的举手动作。
男人还是在笑。
「我是什么人?正如你所见,是个可疑的饰品商人啊,哈哈哈。」
男人从脚边的箱子里拾起宝石箱,也不管摆出备战姿态的斋,向前踏出一步。
「别动!要是再动」
〡〡我就要攻击了!
话还没说完,斋的表情就变得僵硬。
男人将宝石箱放在手掌上,又摇摇晃晃地向前踏一步想要接近斋。
「我说过不要再靠近了!」
斋手持舞扇大喝一声,但是她还是来回望着男人的脸与宝石箱。
对斋来说,那个宝石箱就是有如此的魅力。
「小姐,我们来商量一下,既然你只有三十圆,那也没关系,相对的请你将那串风铃让给我好吗?」
男人一面走近,一面装出讨好的声音对她说道。落在脚边的糖果被男人的鞋底踩碎,发出干燥的声响。
「这个风铃是不行!绝不能让给你!」
尽管对男人感到毛骨悚然,斋还是坚决地说道。
因为这个风铃是我与音矢先生的回忆之物。
这专注的情感,使她拒绝了男人提出的交易。
「是吗?这应该是不错的交易啊,真遗憾。」
男人将宝石箱收进口袋,斋的眼睛并没有放过他这个动作,男人的口袋比宝石箱还小,就物理上来说,那并不可能放得进去。
「回答我!你是什么人!」
斋再喝一声,然后全力挥动舞扇,可是心中有杂念的斋,无法发挥出平时的灵力。
「哈哈,很凉爽啊,小姐,可以再帮我扇一下风吗?我这身打扮实在热得受不了啊,你说热就脱了啊?说得也是喔,啊哈哈哈哈!」
看着像是很热而用衣领扇风的男人,斋将精神集中在舞扇上。
「呼!」
斋再度一挥,而舞扇一挥动,周围的空间便产生轻微歪扭,路灯的照明也随之明暗。
路灯在反覆明暗几次之后,就像电力耗尽似的应声熄灭。
由于其他的路灯距离遥远,导致斋现在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
「唔」
斋用力咬紧牙关。
如果男人趁此时攻击,那么她可是不堪一击的。
她用心眼找寻男人所在的位置,就算依靠眼睛,也会因黑暗而看不见任何东西,而且自己背靠着路灯,后面并没有退路。
斋的背上不禁流下冷汗。
「哈哈哈,实在很凉快啊,小姐,我们就说定用那串风铃交换啰,这宝石箱我会帮你保留下来。」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低处发出,简直像是人贴在地面上似的。
斋还没有解除防御姿势。
「今夜就到此为止,反正我们还会见面的,今天你就回家吧,啊哈哈」
男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斋虽然看不见他的身形,却感觉到他像融入黑暗消失般的异样气息。
「我得救了?」
在男人气息消失的同时,路灯的灯光又恢复了。
斋张望恢复明亮的四周,她吓了一跳。
这条本来应该只有她一人蹲坐在地的道路,竟然另外有数名路人的身影。
看到手持舞扇蹲坐在地的巫女装扮少女,路人们几乎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难道说,我刚才是落入那男人的结界中了!?
斋脱困的喜悦只维持了短短一瞬间,在得知先前都是落入那男人的结界中后,她不禁感到战栗。她膝盖不停发抖,想站起也没有力气,空腹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最主要是被推入结界中的恐怖,让她的身体不听使唤。
「你没事吧〡那边那位可爱的巫女小姐。」
出声呼唤她的人,是个表情一脸好色的中年男人。他似乎酒醉了,浓浓的酒味让斋呼吸为之一窒。现在已经很少这种把领带当头巾围,手上还提着礼品包的醉汉了,但先不论中年男人向她搭讪的原因,多亏他才让斋的意识清醒过来。
一旦被推入结界之中,意识要恢复多少得花上一些时间。
「让巫女小姐替我斟酒,品尝神酒也是不错啊,嘿嘿嘿。」
斋对轻薄笑着的男人轻轻一行礼,随即鼓起全身力气站起来,继续待在这里也只会像这样被醉汉缠上而已。
她将舞扇夹在裤裙腰间,然后抓起与手提袋放在一起的风铃,中年男人则是盯着斋看,从他对斋会跟他一起去喝酒感到深信不疑这点看来,可以知道酒醉大叔有多厚脸皮了。
斋再度朝中年男人一鞠躬,接着便快步朝明亮的道路方向走去,中年男人纵使追赶斋,脚步却蹒跚不及。
「我要到哪去才好呢?」
尽管斋还是无处可去,总之就是先朝明亮处前进。比起空腹的虚脱感,刚才的恐惧感还要更甚其上,斋小跑步地奔在明亮的大街上。
咚!
刚转入大街,一阵轻微的冲击便从斋的膝盖传来。
看来她似乎是撞到人了。
「真、真对不起,是我失礼了,您没事吧?」
斋边道歉边朝对方看去。
「这不是斋吗?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斋的视线往下一看,只见一个身穿和服,肩挂小型提包,服装搭配十分奇特的小孩站在那儿。
「兔贵子大人」
那小孩是偶尔会出现在苇原神社的少女,兔贵子。
或许是见到认识的人,斋原本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吧,只见她膝盖虚脱地一弯,便朝百货公司的水泥墙上靠去。
「喂!斋!看到奴家的脸居然吓昏,这再怎么说也太无礼了吧。」
「不、不好意思因为我觉得松了一口气」
遭受兔贵子责骂的斋,尽管脚步不稳还是低头道歉。
「嗯?斋,你该不会是肚子饿吧?」
「咦啊,是的,真是不好意思。」
即使身体摇摇欲坠,斋还是回答兔贵子的问题。毕竟这时候隐瞒也没什么意义,再说由于自己是离家出走,被兔贵子撞见让斋觉得非常过意不去。
「这样啊,既然你肚子饿,那么碰见你刚好,奴家是出来买点心的,却不小心迷路了。」
兔贵子视线从斋身上移开,转而面向路上来往的车灯。
「斋,不好意思,能麻烦你送奴家到苇原神社吗?」
「咦?好、好的」
虽然斋才刚离家出走不久,不过既然兔贵子这么说,她也只能回去了,或许反倒该说」由于她心中某处也是想要回去,兔贵子的请求正好帮了她的忙。
「另外,奴家迷路的途中肚子也饿了,先吃些东西再回神社吧。」
「好、好的,但是我身上没带钱。」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奴家会帮你出。不过相对的,你要确实把奴家送到神社哦。」
斋还没答应,肚子发出的可爱叫声已经代她回答了。
那声音似乎没逃过兔贵子的耳朵,她侧眼看了斋并轻笑。
「跟奴家来吧,走这边。」
和服少女牵着巫女装的女孩子走在路上,尽管这样的光景引起周围的注目,兔贵子却像是一点儿也不在意。
不久,两人便来到一家餐厅。
那明显是家有着法式风情的餐厅,斋虽然感到困惑,兔贵子却是头也不回地往里面走。
无人的店内,料理已经排列在餐桌上,桌上没有刀叉,取而代之放置的是一副漆筷。
「除了奴家两人外没有其他客人,不用客气尽管吃吧。」
「那个、那么我就开动了。」
面前摆放的尽是不曾见过的料理,但对斋来说,那都是山珍海味。
奇妙的是,兔贵子并没有用餐,只是注视着斋大快朵颐的模样。
当享用完甜点部分的整块蛋糕后,斋终于有了重获新生的感觉。
「呼,我吃饱了,谢谢您的招待,兔贵子大人。」
「好吃吗?」
看到斋满足的笑容,兔贵子轻轻点了头。
「那就好。回去吧,麻烦你带路啰。」
「啊,好的。」
〡叮铃。
风铃声从斋的衣袖传出。
斋吃了一惊,取出风铃检视。
「哦,相当雅致的风铃嘛,那是斋的吗?」
与她并肩而行的兔贵子,仰望风铃的眼神中闪烁着光挥。
「我记得音矢房间也有一个相同的风铃。」
「是的,我是买与音矢先生成对的风铃。」
事到如今斋才开始犹豫,她这样与tR贵子一起回神社好吗?即使遭遇谜一般的饰品商人,那份恐惧还紧紧盘据在斋的心中,可是斋现在并不知道要用怎样的表情面对音矢才好。
「斋,你是不是有什么烦恼?」
「是只是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烦恼」
斋坦白地向兔贵子吐露现在的心情。
「我因为心乱而无法跳舞,灵力好像也减弱了,这样下去我觉得对苇原神社来说,会成为不被需要的存在。」
斋倾诉因为有隐情而不能对豪铁说的心声。
而兔贵子则是一边走着,一边静静听斋说话。
「而且」
见斋欲言又止,兔贵子的小手轻轻触碰了她的手。
尽管是冰凉的小手,斋却能感受到某种更甚于言词的东西。
「说不出口不用勉强,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明白的。」
兔贵子的话一点也不像是小孩子说得出口的,然而很不可思议地,却像股柔和的暖流传进斋的心中。
「我能够明白吗?」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如此。」
兔贵子用力地点点头。
两人就这样边说边走,已经可以看见苇原神社的鸟居了。
一看到大鸟居,兔贵子便停下脚步。
「到这就好,奴家从这里就可以一个人回去了。」
兔贵子再次紧握斋的手。
「斋,你现在正要取得重要的事物。」
「重要的事物吗?」
斋并不知道那是指什么,但她感觉从兔贵子手上传来舒适感及同样的暖意。
「没错,正因为如此,所以你必须待在音矢的身边。」
「我可以留在音矢先生的身边吗?」
「奴家说你可以。」
兔贵子仰望斋的脸,对她露出笑容。
那笑容平息了斋心中原本的骚动不安。
「好了,奴家就此告辞。」
兔贵子放开斋的手,走进参拜道路旁的昏暗小路,最后终于看不见她的身影。
「对我来说,重要的事物」
斋就像反刍般重覆念着兔贵子所说的话,随后开始攀登漫长的石阶。
途中她回头一看,她离家出走时所看到城镇模糊的灯光,如今则是闪烁着炫丽光芒,斋感觉那灯火似乎给了她少许勇气。<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