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第五章 再见了亚奈(2 / 2)

福音少年 加地尚武 0 字 2021-09-06

「听好了!连一颗光子都不能从里面跑出来!」

闇之王子俯瞰地面,虚弱的伊南娜正试着撑住快要崩倒于地面的少年。尽管御厨惠已经失去意识了,但在球体遮蔽力场中,反龙与龙依然边相互湮灭、吞噬对方的身体,边持续战斗着!

抛弃这个人类**的时候到了吗?闇之王子思量着。要把这**舍弃,显现出自己原有的巨大魔力吗?不,如果遮蔽力场破了,就算只有一秒,惠也将暴露在足以致死的高能量放射线下。

「大场艾莉卡!你快把这整颗遮蔽力场一起弹入宇宙中!如果遮蔽力场在大气层之内破了,地球就会毁掉一大半!」闇之王子叫道。他不禁诅咒起自己的迂腐竟然在紧要关头前命令苍蝇王滚回魔界反省。

本也想帮忙扶起惠的艾莉卡听见后,迅速对着天空高举双手。她面朝那颗占据了头顶上大部分空间的巨型球体,施展出最大极限的反弹魔法。不过,跟反弹普通物体时不同,由魔法所形成的结界,本身就具备了来自魔界的惯性质量,因此会变得更加难以撼动。艾莉卡简直是使尽了全身吃奶的力气。

球体挡住了太阳,将这一带变得如同黄昏般光线黯淡。在倒卧于地面的惠背上,依然有个宛若亡灵的白色物体紧紧依偎着。

御厨家的邻居,不,应该是以他家为圆心半径两公里以内的住户们,都发现天色突然变暗了,纷纷疑惑地打开窗户窥看天空。结果,天空不见了,只剩下一个仿佛无止尽的圆占据整个视野。从圆在远方消失的边际附近,依稀可见太阳像阴天勉强穿过厚云层般,以微弱的光芒照向大地。

仔细观察这个圆,会发现其实那是一颗球体,而且还在空中不停摇晃着。原本在公园里玩耍的小朋友们,都指着这颗他们以为是巨型广告气球的东西喧闹着。街道上也开始严重堵车,因为所有驾驶都停下车来,仰望天空。

球体似乎渐渐缩小了,原来那是因为它正朝太阳方向直直上升的缘故。球体在地面上所造成的昏暗面积也随着与太阳的接近而扩大。

「咦?天气怎么突然变阴了?」岛田敏明发现原本从百叶窗缝隙透出的阳光消失了,便拉起百叶窗。外头简直跟夜晚没有两样。

「奇怪?」

「怎么了,岛田君?」柿崎怜子问道。

「我没听说今天会发生日全蚀啊?」岛田很疑惑。

怜子也跟岛田一样从研究所的窗户探出头,望着天空。

「那是什么。」

这不是日全蚀,因为挡住太阳的东西很明显就位于地球的大气层内,更精确一点说,那玩意儿就在他们头顶数十公尺的空中,还不停摇晃颤动着。

「能搞出这种现象的是魔法吧?」怜子想起闇之王子的事。那家伙,就是那个脸蛋漂亮的少年,难道想毁了这个世界吗?

其实正好相反,闇之王子想要拯救地球。不,他对地球本身根本没有兴趣,他只想保护倒在地面上的惠、以及伴随在惠身旁的伊南娜而已。

就算对闇子王子来说,眼前的状况也非常棘手。倘若想使用「LevelA」的遮蔽魔法,就必须拥有以※尔格计算的能量除以光速平方之魔力值才行。(译注:erg,一种物理学的能量单位。1焦耳等于1千万尔格。)

恐怕就算地球上的五名法师全数出动,遮蔽力场也不足以撑到脱离平流层吧。一旦球体破裂,足以烧遍地球表面好几次的大量伽马射线便会全部释放出来。

连重力都足以遮蔽的球体,凭藉着艾莉卡全力使出的魔法继续朝空中上升。从地表上看来,这就好像发生了一次日全蚀一样。也就是说,黑色的圆已经遮挡住太阳的中心,从边缘透出一圈明显的亮环了。

站在高速公路旁、两手紧握相互拥抱的象山夫妇也看见了空中的景象。象山随即用力搂着不断微微颤抖的典子肩头。

能反射所有电磁波的这颗球体,很快就被日本国防军的雷达给侦测到了,就连气象卫星也发现其踪迹。接获情报的日本政府将此事询问魔法管理机构日本分部,而魔法管理机构日本分部则立刻向本部进行联络。

「那是遮蔽魔法!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已经住在堡垒里好几周的法师˙布利迪休喃喃道着。

「是闇之王子吧?」沃兹尼亚克抬头仰望这位年轻的法师。

「应该吧不过里面到底包了什么玩意!沃兹,恢复日本上空的魔女卫星功能吧。」

「可是啊,老大!」

「不用管他们了,搞不好世界末日就快到了呢!责任全部由我扛,快打开吧。」法师˙布利迪休终于确定自己之前看到的黑色球体影像,就是在预告这件事的发生。那玩意代表「世界末日」,关系着地球的存亡,铁定是个恐怖的东西没错!

「遵命,老大。」这位蓄胡的肥胖技术主任,对魔女卫星「LP16」发出恢复功能的讯号。霎时,卫星如同突然发出惨叫般传来大量讯息。

「没办法。无法估计!这种魔法值已经超越理论的上限了!」

「可以搜寻固有魔法震动数吗?」布利迪休问。

「我正在试啥?法师˙薛鲁纳?上级魔女艾莉卡˙大场,另外还有一个未登录的超强固有魔法震动波!」

「跟闇之王子现身于白宫时使用的固有魔法震动波比较看看。」

「好的有百分之九十八相同。」

「什么.那几个人到底想做什么?薛鲁纳跟上级魔女,还有闇之王子三个,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布利迪休喊道。

这三人正想将世界从正反物质相撞后所产生的爆炸危机中解救出来。眼前球体已经缩小为天空中的一点了,如果再继续上升,最后应该会变成一个闪闪发亮的光点吧。

那就如同象征伊南娜的星斗「金星」一样,是天空中最为明亮的一颗星。只可惜现在是白天,在日本关东一带可用肉眼观测到这颗光点,人们纷纷指着天空中的这个点高声惊呼。

另一方面,持续拚命想将球体弹向宇宙的艾莉卡已经泪眼汪汪、浑身发抖了。这是极限了,她的魔力即将用尽,她疲累地几乎要失去意识。

艾莉卡忍不住腿软,差点直接昏倒在地上。

「撑住啊艾莉卡!你这也算是我的女儿吗!只差一点就要弹出大气层了。继续执行任务!」伊古纳兹˙薛鲁纳吼着。

艾莉卡逐渐模糊的意识中,突然浮现一个从小时候就严格鞭策自己锻炼魔法、脸上永远带着眼罩的男人身影。

「这个大混蛋!」她鼓起最后半分力气,以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撞击远在空中的那颗闪亮球体。接着,她便像是断了线的玩偶般瘫软在地上。讨厌的冷汗从她身上不停滴下艾莉卡心想,自己终于办到了。她再度化为幼nv之姿,矗立于自己心中,抬头瞪着那个眼罩男。随后,艾莉卡便晕了过去。

「好极了,脱离大气层了。薛鲁纳,你一个人继续支撑遮蔽力场,多撑一秒也好!」闇之王子叫道。

「我明白了。」薛鲁纳回答。

「来吧!」闇之王子舍弃了这个浑身焦黑的**。

「唔」这下子所有庞大的能源负担都由法师˙薛鲁纳单独承受。维持所需的魔力值远远超过他个人的全部魔力。他连原本供应自己浮游魔法的部分都抽出来维持遮蔽力场。

已经变成能源体的闇之王子,先一步来到宇宙中等待。他改变了球体周遭空间的曲率,将遮蔽力场内所有物质不顾一切地抛向宇宙彼方。

过程共花了一秒半。失去浮游魔法的薛鲁纳向地面坠下,他漠然地想着,自己就快死了吧。当柏油路面迫近他眼前之际,他的身体突然停留在半空中,接着从脚尖缓缓地平安降落地表。

他的腿已疲累到完全失去力量,就跟艾莉卡一样,随即无力地蹲坐于地面。

「干得好,薛鲁纳。」闇之王子又化身为毫发未伤的少年曲都光,站立在他的面前。

开之王子步向仍旧维持倒卧姿势的御厨惠。伊南娜的幽驻体发现闇之王子企图接近,慌忙用身体护住惠。

「你想保护他吗?伊南娜!」

闇之王子怒斥道。她那半透明的身体根本无法挡住任何东西,想要危害那名少年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不是伊南娜我是亚奈,是只已经死在这里的人工生命体哎呀???」

伊南娜感到很诧异,因为她看见惠手掌心那只人工生命体的尸体。自己看见自己的尸体,那自己到底是谁呢?她不禁陷入沉思。原本碰触到惠的身体后已然觉醒的伊南娜,这下子又重回亚奈这只人工生命体的意识了。

闇之王子心底同时涌现嘲笑愚昧、愤怒与悲痛等各种不同的复杂情绪。这简直是一个笑点绝佳的优质笑话嘛,他不禁产生了这种感想。

「哈哈哈哈哈哈!」他发出空虚无比的笑声,抬头仰望天空。

「老爸!老爸啊!我恨您!我又再度成为您手中的棋子了。我就跟这些人类没有两样啊!」他边叹息边说道。

接着,他又瞪向眼前这曾为女神的魂魄。

「伊南娜,你已经把※『密』交给惠同学了吧?」(译注:Me苏美传说中代表神圣与文明的力量。)

「密?」

「对。你一定是以某种方法,将某个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了,你完全不记得吗?」

亚奈=伊南娜摇摇头。看来她完全没有印象。

「算了。总之你已经将宇宙的秘密交给这位少年了,不然的话,人类是不可能使用足以召唤出反龙的强力魔法的。」

在以正物质为主体的宇宙中,反龙这种以反物质构成的生物,本身就是一种令人畏惧的兵器。自『来访』之后,即便是历届最高位的法师,也没有人能使用这种魔法。

「伊南娜,这件事就算了。反正根据神话预言,你本来就会从我这偷走密总之,你跟我离开吧?」(译注:根据苏美传说,伊南娜曾灌醉恩基并骗走许多密。)

「不要,我要跟惠在一起。」半透明的女神拒绝了。

「你迟早会从这个世界消失的!现今还会对着月亮幻想美丽女神存在的人类已经寥寥无几了!大家晚上都忙着讲电话聊天、打电动,或是看影片。跟我到魔界去吧!只有我,只有我能让你获得永生。」

「不要我要陪在惠的身旁。」

「你现在不就己经快要消失了吗?送是最后的机会了。伊南娜,跟我一起走。」

「不要。」

逐渐失去形体的伊南娜,以微弱的音量拒绝着。不过,那些拒绝的言语,依旧重重敲打着闇之王子的心底。

闇之王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眼中的虹膜变为金色、细长的眸子中点燃了愤怒的火光。

「原来,从五千年以前我就注定是个输家很好,这个流传五千年的神话,就让我亲手替它画上句点吧!」

闇之王子的身体被宛若鬼火般的苍白光芒包围住。暂时还站不起来的法师˙薛鲁纳看得目瞪口呆,只能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殿下到底想做什么?

「伊南娜!你拒绝了我的苦苦哀求!我要赏给你一个毛骨悚然、至高无上的惩罚!」

闇之王子高高举起左手,指着那依然不断被永无止尽的闇也就是衔尾蛇撑大的苍穹,接着,他缓缓将左手朝伊南娜伸出。

此时此刻,他目前栖身的十四岁少年**耳中,流入了街道上的各种声响。城镇上的狗儿们一齐朝天空狂吠。与其说这些狗在恫赫什么,还不如说是一种哀鸣吧。人们嘈杂的交头接耳声、大举出动的消防车与警车警报声,全部都交织在这些混乱的声音里。

一模一样,人类就是人类。

他们担忧房贷该怎么处理、明天是否会失业、天生驽钝的小孩将来该怎么办等问题。在被这些事纠缠得喘不过气之余,丝毫不知自己就如同脆弱的芦苇般,将瞬间被大洪水给吞没。

恩基大人,请指点我们吧!外表不同的人类们嘴中哀求着。在那块大陆沉没后,自己引导残存的人类,来到这块被两条大河所包围的土地上。

父亲要我把文明传授给人类。我就像个在庭院里照顾草坪的少年般,指导人类语言、耕种,以及使用工具。

感谢您,恩基大人。您是来自深渊的伟大智慧之神。

祈祷或供品这些东西对我都没用,那些玩意儿就留给你们人类自己捏造出来的土偶吧那些宛若饲主所创造出的万能之犬,可以对人类斥责、接受撒娇的假神们。

闇之王子睥睨着即将消失的女神魂魄。

「伊南娜,已经太迟了。我要赏给你的惩罚就是这个!」

从闇之王子那发出苍白海市蜃楼现象的身体中霎时射出好几道光线,对准了倒在地上的少年。

「不要、不要!」

亚奈想用手把光线挥开,不过光线却轻易地穿过了她即将消失的手腕,缠绕在惠手心那小小的人工生命体尸体之上。尸体被光线所包围,同时还有好几道光线从惠的背后朝胸口延伸。

「不要,你想对惠做什么?」

「我要取下他一根肋骨。」闇之王子以曲都光这位美少年的脸,咧嘴露出一笑。

「殿下!难道您?」以双膝跪倒在地上的魔法使从背后发出说话声。

就在这时,只剩下一点点轮廓的亚奈形体周遭突然出现一个扭曲的空间。

砰!

空气被突然出现的物体所挤压,再熟悉也不过了,这正是召唤魔法所制造出的声响。一位全*、乌黑秀发飘逸的少女现身,就重叠在亚奈原本幽星体的位置上。

本来在亚奈眼中惠倒地的模糊光景突然变得鲜明异常,这让她吓了一大跳。她觉得自己的指尖有异状,竟然可以触碰到东西了。那并不是又硬又冰冷的玻璃瓶内侧,而是既温暖又柔软的物体!稍微动动手指,感触千变万化。她用自己那鲜明得令人不习惯的白皙手掌,握起惠的一束头发。她确实感受到头发的触感。

这是,我的身体吗?

她在惠的掌心中搜寻,小小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我并没有死在这里。所以,这是我自己的手啰?

真不可思议呀,亚奈又摸了摸惠的背部,她感觉到坚硬的脊柱。她试着轻轻敲打几下,骨头发出砰砰的声响这是声音。对,自己可以听见声音了。

我可以听见敲打声了。惠,惠,快醒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好奇怪呀。

「殿下!殿下!您在做什么啊!!您用魔法创造出一个人类了!将那只人工生命体的灵魂,灌入了这个人类体内!」

「别吵了,薛鲁纳。『将神贬入凡间成为迟早会死的人类』,自古以来就是一种对神最严厉的惩罚,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可是,以魔法创造人类」

「回去多读几遍你最爱的规则吧,薛鲁纳。上头写着:人类不可以用魔法创造出其他人类。不过,我是『永无止尽的闇』与『母亲夜』所生的嫡子,你认为我没有资格这么做吗?」

「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请您饶恕我!」

亚奈爱不释手地四处抚摸惠的身体,真是不可思议呀。为什么我可以摸得到呢?摸摸摸。

惠醒来,看看我。我的身体变得好奇怪呀。

「惠、惠。」

亚奈想喊出惠的名字,结果却听见某个人的说话声,那真是一个奇妙的声音。

「惠?」

她的头盖骨发出共鸣,那是一个前所未闻的女孩子说话声。并不是倒在那边的那个黑衣少女、那个曾跟惠一起裸睡的黑衣少女声音。「惠!」亚奈拚命喊着。

唔、唔唔唔少年发出呻吟。亚奈不停摇着他的肩膀。

闇之王子注视着刚获得人类少女**的女神身影。

就在这时,他发现好几部警车正驶上御厨家前的坡道。其后还有那名叫佐佐木的少年踩蕃脚踏车跟了过来。

「你们给我等一下吧!」闇之王子很不耐烦地招招手。

从通向高处御厨家的道路正中央,出现了两只丑恶的野兽。那是同时生了好几个狗头的怪物地狱之犬可鲁贝洛斯。

警车见状慌忙停了下来。

「伊南娜。」

闇之王子背对坡道,对着全*的少女唤道:

「伊南娜不,你已经不是女神伊南娜了,你只是个人类一个女性人类。」

少女依旧以保护少年的身体态势抬起头,她脸上浮现出婴儿般天真无邪的表情。

「弱者,你的名字是女人女人啊!你将在每个月固定来潮的苦痛中长大成人,迎接充满疼痛的破瓜之时,然后怀孕。尽管在宛如地狱般的产房中,和着血与胎盘产下婴儿,但在你满足而眯起的眼中,赤子以可爱姿态含着你**的日子也不会太久,千辛万苦扶养长大的孩子将迅速离开你身旁。接着你的**下垂、眼尾被皱纹刻蚀,少女的容貌已成明日黄花,你来到容颜丑恶的老年。声音沙哑而齿牙动摇,你的背驼了,就连爬楼梯都辛苦万分。你的骨髓中满是空洞,在某天,也许一不小心便折断了。你会在熟睡中流出排泄物,在已然进入中年的亲生孩子看顾下苟延残喘。然而所谓的天国与西方极乐世界,在这个宇宙中是不存在的!你的尸骨会被火焚化,只残存下一点点的骨灰这就是你的结局,你的存在将永远从地球上消失。过了一年,就连子孙们都会淡忘你曾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事实。」

亚奈以不解的表情看着面目狰狞的闇之王子,看来她根本无法理解对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我赏给女神伊南娜的惩罚,收下吧。」

这时,躺在地上的惠翻转了一下身子。亚奈马上紧紧盯着她所钟爱的少年脸庞,她白皙的侧面上流露出爱意与焦虑。闇之王子看着这张白嫩的侧脸,胸中弥漫一股奇特的情绪。过了一会儿,他才明白,这就是忌妒,他觉得自己无地自容,再也不想待在这个世界了。

「女人!你帮他做人工呼吸如何?」他以痛苦的语气讽刺道。

亚奈轻轻帮惠翻身朝上,嘟起嘴,对准少年微张的嘴唇凑了上去。

就在此刻,艾莉卡也被某个力量摇醒,总算恢复了意识。她原先以为是惠,便边用力喘气边睁开眼睛。结果,眼前出现的却是一张长满体毛的猴脸,原来是蒙吉。那只「龙」已经离去了,它这才敢飞奔至心爱的主人身旁。

「蒙吉,谢谢你咦?惠呢?」

艾莉卡坐起上半身,她的后颈到背部一阵刺痛。然而她依然皱着眉头四处张望,寻找惠的所在之处,结果,却令她吓了一跳。有个跟人工生命体外表很相似的人类少女,竟趴在惠的身上,还准备要吻上去。

「亚奈!?」她忍不住叫道。

全*少女在侧眼瞟向艾莉卡之前,早已迅速将自己的嘴唇与少年的嘴唇重叠在一块了。

惠置身于一片幽暗之中。玻璃瓶在春阳的沐浴下,不停不停地纵向旋转着,最后,落在马路上,砰!摔得粉碎。同样的场面发生了无数遍。而亚奈就在瓶中,眼睛依然望着他。砰!死了。沉默。他绝望了。漆黑的哀伤包裹他全身。亚奈为什么会死?亚奈有什么错吗?亚奈什么事都没做过,只是不停地在瓶中高兴地打转、注视着自己而已。这有什么罪吗?有什么罪非得让她以死来偿还不可?这未免太没道理了吧?老师在学校里说过,某些学者认为「『来访』让人类从原罪意识中解放出来」。人类在这之前总觉得背负着原罪,可是亚奈并没有原罪啊。

瓶子再度于空中旋转。那只可怕的龙也浮在空中。龙就是惩罚。对我与艾莉卡,以及完全无罪的亚奈进行惩罚。那家伙就像学校、期中考,以及体育课一样给我消失吧!如果这世界非得要亚奈死,那就给我全部消失吧!

惠睁开双眼,阳光照入他的视线中,一位白皙而美丽动人的少女正凝视着他的脸庞。少女生着乌黑浓密的秀发,有着宛若能吸走人类灵魂的深邃眸子。她的唇微微地打开,惠觉得自己曾在某处见过这女孩。

「惠。」少女说道。说话对她来说似乎是一件困难的事。

「?」惠偏着脖子。

这时,他终于发现少女长得像谁了。就是那个被装在注有透明液体的玻璃瓶中、一双圆眼眨呀眨,不停来回舞动的小小妖精啊。虽然少女的头发是浓密的深黑而不是祖母绿色,耳朵也不是前端尖起的妖精耳而是普通人类耳朵,但惠不管怎么看,都觉得眼前的少女与那人工生命体极为神似。

「亚奈?」

嗯嗯少女听见后拚了命地用力点头。

「亚奈?」

嗯嗯。

「亚奈!怎么会?你不是死了」惠望向自己的掌心,在他晕厥前手上应该握了一具小小的尸体才对。然而,现在他的手中却空无一物。

「你、你转生成人类了吗?」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亚奈努力地摇着头。

法师˙薛鲁纳摇摇晃晃地撑起身子,靠近这一对少年少女。艾莉卡也像是被他吸引般,朝这几个人接近着。她似乎发现这位在法律上依然是她父亲的男人,其邪眼之中,似乎有某种力量在蠢动着。

「打消主意吧,法师˙薛鲁纳!」

艾莉卡站在惠与伊古纳兹˙薛鲁纳之间,以颤抖的声音说道。

「让开!这个少年是反社会魔法使。」薛鲁纳以低沉的语调命令道。

「不不对,他刚才只是一时乱了分寸而已。」艾莉卡解释。

「一时乱了分寸?这少年刚才差点把地球这颗行星化为宇宙中的粉尘了啊!要不是有殿下跟我还有你在的话,现在全体人类就变成数不清的尸体了,就连大地都会破裂成无数的碎片、在宇宙中漂泊。这少年是标准的反社会魔法使!我以法师的身分,认定他为反社会魔法使,即刻进行处决!」

「如果暗之王子跟你没出现的话,那惠岂又会召唤出反龙呢?」

「别狡辩了!艾莉卡!由于你刚才的功劳,我可以赦免你对我的诸多不敬与违反规定之事。不过,只有这个人我无法茍同,那少年不能继续活下去。既然你是魔女的一员,应该不难理解吧?我们无法容许有威胁人类生存的魔法使存在。」

「对对,没错不过,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你杀他!」艾莉卡这时才发现自己哭了。她豆大的泪珠滑落在黑色连身洋装的胸口上,她心想:自己为什么要哭呢?

「不行,我不允许你杀惠!」艾莉卡继续强调。

「你太不讲道理了,艾莉卡!你也很清楚这少年犯了滔天重罪为什么要阻止我?为什么要帮这少年辩护?因为你爱上了他?不过,你自己看看吧!这少年与人工妖精相爱着。而且,人工妖精现在还已经变成了人类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你介入的余地。」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不行」

艾莉卡就像年幼的孩子般闹着别扭。薛鲁纳心想,这少女年仅十四就已经念完大学,在魔法与知识方面,她更绝非等闲之辈。可是,少女的心依旧是愚蠢的,完全被缺乏逻辑的思念给禁锢住了。

如果惠死掉的话,就没有人会帮我烤吐司了也没有人会帮我泡咖啡也没有人会坐在我面前,仔细帮我涂奶油了。

「薛鲁纳,那魔女说的没错,你不准对那少年出手!」闇之王子突然介入纷争。

「为、为什么,殿下.这少年差点就让世界崩坏了。据您所说,那是伊南娜将密传授给他之故,不过,他竟成为一个企图烧毁世界的世界之王。虽说被伊南娜爱上的人就是世界之王,但,他只不过是个十四岁的知识与责任感都不足的中学生,哪天会把整个地球都炸飞了也不晓得!总之,请您三思!」

「我不同意,薛鲁纳。」闇之王子如此答道。他望向**少女紧紧依偎、那曾是自己同班同学的少年。但御厨惠本人却只是茫然地看着曲都光。

「为什么呢!?殿下,难道您希望我们每天活在提心吊胆的破灭与恐怖中吗?您希望我们人类的命运都操弄在这少年的股掌中吗?」

「不准就是不准。薛鲁纳,我不准你杀他。」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

「只要时机一到,所有人都会认清为什么。而我,只是已经先看到了原因而已。就在那两只相撞的龙被遮蔽魔法包围的同时,我便预见了未来的光景。尽管画面依旧像海市蜃楼般摇曳不定,但我看到的未来绝对不会错,那是我父亲大人的意志所以,你不准杀他。」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殿下,让这少年活下来是『永无止尽的闇』的旨意吗?」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

「真、真是太令我惊讶了!怎么会」薛鲁纳抬头仰天长叹道。

「请、请问刚才我到底召唤出了什么?」脖子被亚奈双手环住的惠小心翼翼地问道。

法师˙薛鲁纳以忿忿不平的锐利目光逼视着惠,艾莉卡则先以黑色连身洋装的袖子擦擦眼睛,随后才介人他们之中说明道:

「你召唤了一只以反物质构成的龙啦。」

「反物质?那是什么?」惠进一步询问。法师˙薛鲁纳听见后,忍不住在艾莉卡背后再度仰天长叹。

「啊,这个嘛,普通物质的原子,是以带正电荷的原子核与带负电荷的电子所组成的,对吧?你应该听得懂?反物质指的就是电荷正负刚好相反的一种物质。」

「那反物质有什么不好吗?两种黏在一起的话?」惠问道。把注册商标眼罩取下的法师听见这个问题后,又忍不住在艾莉卡背后夸大地抱头叹息。

「那不叫黏在一起应该叫湮灭或对消灭,正反物质接触这样是会爆炸的。不,应该说会引起爆发性的强大能源才对。那是一种最纯粹而有效率、将物质转化为能量的方式。只要以数毫克的反物质,就足以将这附近的高台地区夷为平地,并制造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所以说,刚才提到的龙」

「那种爆炸力量能轻易炸开地壳,直接破坏地球的核心。接着行星自转时产生的离心力,会像裂开的柳橙般将核心损毁的星球进而四分五裂,变成散布在宇宙中的尘埃。」闇之王子接着补充道。

「所以」惠说。

「没错,惠同学。你差点就把站在这里的艾莉卡,以及你父母、同学、导师,甚至全世界你从未见过的人们、动物、植物全部都一口气破坏殆尽了也就是说你差点毁了全世界。」

「咦。」惠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脑子也变得一片空白。

「薛鲁纳!」闇之王子又说。

「殿下有何吩咐?」

「我想离开这个世界了,所以我长话短说,你立刻任命这少年为远东地区的法师。」

这句话让法师˙薛鲁纳、艾莉卡,以及惠都惊讶地无言以对。耳中只听见烦人的警车警报声,伴随着狗儿们的吠叫回荡在四周围。

「您、您在开玩笑吧!殿下让这小鬼当法师?」

「自从台湾的法师˙王也就是王大人死后,不是一直没有填补空缺吗?远东地区,刚刚好我也认为这是机缘巧合。」

「这、这可不能用刚刚好来开玩笑啊!不管怎么说,让这个少年!闯下滔天大祸的少年!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

「对体制能造成威胁的事物,更需要将其拉入体制,薛鲁纳,这是政治的基本原理啊。我把这位少年安排进法师体制,掌管大权。你好好想想吧不觉得这是个唯一的良策吗?」

「」法师˙薛鲁纳陷入沉思。虽然这个决定很离谱,但闇之王子说得没错。如果很不幸这位少年加入了与法师体制敌对的国家、宗教,或政治团体那方的话没错,那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我了解了我认定他的法师资格,我会在法师会议中提案不过,半年,不,至少再等一个月。这位少年毕竟太无知了!请多准备一阵子再对外公开发表吧。」

「无妨,由你判断不过你可别忘了,我可是随时都在监视地球喔。」

「我明白。」

闇之王子站在与全*少女一同瘫坐在地上的御厨惠前方。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惠同学你就好好当个法师吧。这可是人类领袖的一员喔。」

「这、这种事怎么能随便」惠想提出kang议。

「不,我不准你拒绝。你非得成为法师不可我在远古时代就曾疏忽过一次了。就像你现在这样,有个男人无意间获得了过于强大的魔力。由于我太低估人类,以为就算放着不管也应该也不会有事。结果使得一整块大陆沉没,人类文明倒退回石器时代。因此,像你这种人非进入体制内不可。」

「怎、怎么会」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喔,惠同学!不然的话,你就会成为台风眼,风暴将在你身边不断发生。法师体制已经建立了八十年,也是即将要出现破绽的时候了。你的存在将会使破绽裂开、成为更难以弥补的崩坏,或许还会将世界导向分裂为两方的全面战争。难道你希望这样吗?这难道是你乐见的?」闇之王子诉说道。

「不、不,我不希望看到战争不过」

「那就没什么好讨论的了。我要离开这里了,惠同学。你,还有那」说到这,闇之王子瞪着亚奈,很不爽地吐露:

「还有那女人,永别了我想你已经发现了,那女人就是之前你所爱的人工生命体复活之姿,你们想一起住还是什么的,都可以随便了。」

另一边,艾莉卡也望着闇之王子,以及他脚边的惠与**亚奈。随即,有一种难以形容、以前也从未经历过的感受开始在她心中沸腾。

闇之王子背对着一行人说:「永别了,诸位。我大概要等数万年以后才会再度造访吧就这样了。」

下一秒钟,他便被光芒所包围。曲都光这名少年的**也急速萎缩成球体。

又过了数秒,从这颗球体中,出现了一个他们从所未见的生物。

生物有着白而弯曲的双足、纤细的**。手臂与如同飞鱼鳍般的椭圆形大羽翼连成一体。生物苍白的脸庞上只有一对金色眸子的大眼,脸型就像锋刃般锐利,样子近似于鸟喙。

「天使?」惠脑中突然浮现出近个刷。虽然眼前的住物与宗教绘画中描绘的天使相去甚远,但那姿态不知为何就让人联想到人使。

那生物高亢地鸣叫一声,舞上青天。一道宛若※氖所发出的光芒,朝天空直射而去。(译注:霓虹灯中所用的一种气体。)

二度、三度螺旋形地回旋爬升后,那道光芒才突然消失。

「殿下」法师˙薛鲁纳喃喃唤着。

在坡道上充当路障的可鲁贝洛斯消失了,警车珊珊驶来,叽叽地在御厨家门口的马路上煞车。有个并非穿着警察制服而是西装笔挺的男子,一边喊着「您平安无事吧?法师˙薛鲁纳殿下!」一边走下车。

「你把卡尔˙鲍嘉怎么了?艾莉卡。」法师˙薛鲁纳伸手制止那位想走过来的男子,并询问艾莉卡。

「他还躺在地上延迟吧。」艾莉卡面无表情说道。

「果然,那小子的修练还不足。回德意志以后我得好好锻炼他对了,艾莉卡。」

「什么事?」

「你就继续担任那少年的监督者吧。这一个月内,你要灌输他最低限度的魔法知识,并向我报告经过。」

「为、为什么我要?」

「这是命令。你这次又闯了许多祸,不过只要你服从这项命令,我就不对日本分部提出报告了。」法师˙薛鲁纳低声地威胁着。

艾莉卡心中充满了对这狡猾男人的厌恶情绪。不过她也觉得,自己跟惠一样在这件事上没有选择的余地。

「好吧。」她只好低声答道。

「明智的抉择。我会搭晚上的班机回去,你很快就会收到必要的文献资料了,那些全都要灌进少年的脑子里。」

「知道了。」

艾莉卡觉得身边的色彩逐渐黯淡消失了,自己似乎又再度立于魔法学院的校园中,混杂在等着被蒸气人一一吞掉的学生队伍里。

法师˙薛鲁纳对着包围他的便衣警官不知说明什么,他似乎已经对艾莉卡毫不在意了。那个男人已经回到属于他的世界,艾莉卡心想,回到那个充满野心、谈判、场面话,以及略带讽刺意味的世界里。

「啊,大场!」看热闹的群众团团团住御厨家,有名姓佐佐木的少年也混在其中,他对艾莉卡挥着手。

艾莉卡也轻轻举起手,随即便转身背对人群。

惠与亚奈则依旧瘫坐在地面上。已经变成人类少女的全*亚奈缠在惠腿边,她那白嫩的大腿很刺眼地映人艾莉卡的视线中。

「恭喜你啊,我该向你道贺吗?法师˙御厨。」

某个娇蛮、听了令人不快的女性声音说道,到底是谁发出的呢?原来正是自己。不,我并不想说这些话呀。尽管艾莉卡这么想,然而发出上述言论的人确实是自己。

「法师的地位、变成人类的情人你都同时获得了嘛。」

又有人酸溜溜地说着,结果那个人还是自己。艾莉卡发现自己正不知不觉朝向家里的方向前进那个不是自己的自己。

「你、你要去哪里?艾莉卡。」在人群的嘈杂声中,刚才差点毁了地球的少年以傻不隆咚地口气间道。

「当然是回家啰,笨蛋。」

艾莉卡啪哒一声用力甩上门,粗暴地褪去鞋子,咚咚咚地冲上楼梯,前往二楼自己的房间。途中她感到背部与腿隐隐作痛,在狭窄的楼梯转角处,她忍不住蹲了下来,眼角渗出泪光。

艾莉卡在心里对自己解释,眼泪是因为受伤过于疼痛之故。

等御厨夫妇好不容易回到家门时,已经是向晚时分了。

象山与典子步下计程车后,两名站在家门前的警官直接迎上前去,要求他们出示能证明姓名与身分的文件。

「怎么了吗?」典子问,但警官并无作答。

她莫可奈何,只好拿出自己的驾照。

象山则掏出「日本炼金术师协会」所发行的「公认炼金术师证」。那是一张上头刻印有十七世纪英国炼金术师所绘,看起来就像小孩涂鸦的烧杯图画证件。

「这也算身分证明文件?」警官露出明显的怀疑之色。

「这就是身分证明文件。看起来很像小孩的涂鸦吧?跟你们那方方正正的樱花标志相比或许难看了点。」象山说。

「老公。」典子连忙制止他。

打开门走进客厅后,典子听见屋内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惠跟艾莉卡想必平安无事吧。

在灯光昏暗的走廊上,儿子与一位长发少女并肩而行。她的头发太长了。艾莉卡的头发长度不过及肩,但眼前这位少女的长发却一直留到腰部。

「咦?」

典子站在玄关前看着这两人,忍不住发出惊呼声。

一位皮肤白皙的少女立在惠身旁。她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注视着典子,身上则穿着惠的浅蓝色睡衣。

典子觉得自己在哪见过这位少女。在她还没有想起来之前,象山倒先诧异地开了口:

「牧、牧」牧子妹妹他差一点就要如此称呼少女了,幸好及时想起这句话的涵义才连忙紧急煞车。「你、你这家伙那女孩,该不会是?」象山很罕见地慌了手脚。

「嗯,亚奈变成了人类了。」他中学的儿子莫可奈何地解释道。

这时,在德国汉莎航空某班飞往德国的班机头等舱内,戴着备用眼罩的法师˙薛鲁纳坐在椅子上,正闭目沉思想着某些事。

自己总算克服这愚蠢但又令人恐惧的事件了。不,应该说自己成功利用了它才对,光以魔力值而论,那少年或许凌驾了我们全体法师的平均值之上。但殿下已经要求他「纳入体制」。没错,他就放在我可以影响的范围内。少年的存在势必会对其他四名法师造成压力,而自己的发言权也将毫无疑问地增强。

不过遗憾的是,薛鲁纳心想,毕竟那少年还是个日本人。

真是巧合啊,为何我的人生重大事件,都与日本人脱不了关系。

艾莉卡的母亲容貌,突然浮现于他隐藏在备用眼罩下的黑暗眼睑内。以亚洲人来说,她的确是个鼻梁高挺的美女。她操着日语主动向自己交谈,两人比手画脚了好半天自己根本听不懂对方的语言。

她站在德意志的夏季阳光下,可惜不是金发,而是一头黑色长发、讲日文的女性。她的德语尚不够流利。她用英语解释道,自己是为了学习音乐,才会来到美丽的德勒斯登。

下个场景,薛鲁纳就与对方牵着手,漫步于威廉大街(Wilhelmstrasse)上了。这是在柏林市内一条讨厌的街道,但她却说她很喜欢这里。

这时,薛鲁纳突然醒了。他发现刚才的场景竟然都是梦。

深夜,惠一如往常睡在客厅里。亚奈睡在象山夫妇的卧室。艾莉卡则在二楼她自己的房间。

至于象山与典子则还没有就寝,两人待在实验室中。

「老公,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典子问。

「还会有什么事?儿子差点把地球给炸了、老子制作的人工妖精被闇之王子变成人类、一个月以后儿子就要当上法师了不就这样而已吗?」

「你只是把大家都知道的事实重复一遍而已嘛。」典子不满地kang议。

「我只想强调,那都已覆水难收了。」象山用力坐在他平常阅读「捕物帖」的椅子上。

「就是因为都覆水难收我才觉得困扰啊」典子不耐地在实验室里来回踱步。

「那我们还能怎样?例如上次那些河水变成的大量怪物进攻,后来我们还不是挨家挨户地向邻居送礼道歉?这次儿子差点把地球给毁了,真抱歉啊看来我们得准备六十亿份礼物才够用了。」

「讨厌,认真一点啦。」典子漫无目的地眺望实验室内的象山专用书架。

有一本书被任意搁在※野村胡堂的钱形平次文库本隔壁。典子对那本书的书名产生了兴趣,她咻地从书架上抽了出来。书的封底上贴着市立图书馆的标签。(译注:日本小说家,以「钱形平次捕物控」一作闻名。)

「老公,你这本书已经超过借阅期限哩,得好好还给人家啊。」

「应该比不上破坏地球的罪过吧。」

「真是的!」典子看着该书的封面。在以哥德体印刷的「伊拉克神话纪行」书名下,放了幅古代苏美遗迹的照片。作者是个她从没听说过的日本作家,这是本介绍伊拉克旅游与神话的浅显读物。

天底下就是有这种巧合。

典子翻阅着平常根本不会去碰的书籍。突然,一个她现在急于想了解的名词映入她眼底。世事就像由隐形绒线织成的毛毯一样,随处都可能发生牵连。

「爱的女神伊南娜(也可读作『伊安娜』或『伊妮妮』),将智慧之神恩基与大气之神※恩尼尔授与她的重要密给带了出来。恩基随即派出追兵搜寻她的踪迹,但已经太迟了。」典子读道。(译注:Enli,苏美传说中的风与暴风雨之神。)

「那是什么?」象山问。

「你没读过这里吗?」典子反问。

「唔嗯。」象山点点头。

「我看看老公,这本书上写了一堆关于伊南娜的事耶!你为什么没翻到呢?」

「因为同时借的另一本『少年侍捕物帖』比较有趣啊,那本我就翻了好几遍。」象山以此为藉口。

「伊南娜在冥府遭受妹妹冥府女王艾莉丝吉卡儿的侮辱。而恩基虽然被伊南娜偷去密,却仍然爱着这位美丽的女神,因此让她从死亡中复活过来。」

「呼嗯所以说,恩基这家伙就是闇之王子啰?」象山问。

「是啊。」典子轻轻点头后继续读道:「恩基是栖息于水底的智慧之神,在继承苏美文化的巴比伦时代仍旧以伊亚之名继续为人崇拜。伊亚(Ea)是巴比伦神话中主神马杜克(Marduk)的父亲。巴比伦神话认为,就是这位马杜克用泥土创造出人类,终于开启了人类的时代」

「所以该怎么说?似乎人类最原始的诞生根源都是托了恩基的福不过,恩基为了让伊南娜复活,似乎花了非常久的时间啊。没错吧?到她附身于我偶然制作的人工生命体体内,呃至少过了五千年,这段时间伊南娜都是死亡状态吧。」

「不对喔。因为她是『神性』,所以对她来说并没有死这回事,只是魂魄不断漂泊况且,她也不是被恩基复活,而是被他变成人类了。迠就好像重现了圣经创世纪的故事一样。」

「所以你想说我们家的儿了就是亚当?不过我们人类老早就存在哩。」

「这么说倒是没错」

「还有,那个『密』到底是什么?那小女孩说我们家儿子是因为从亚奈手上取得密,所以才能成为法师的。」

典子专注地翻着那本书。她的直觉相信书中会有答案,结果,她很轻易地就找到了。

「你看,这里有写!所谓的『密』,苏美人相信那是掌管宇宙的原理。在苏美文化后许久才确立的犹太教教义中,『密』也可以跟犹太教的律法(Toral:)连结在一起。此外,更久之后,在早期基督教与柏拉图主义结合所形成的诺斯底主义中,『密』也跟※诺斯底有深厚的关联性。因此,苏美神话对于之后的世界宗教与哲学带来了莫大的影响」典子念到这里暂时打住。(译注:希腊文中的『知识』之意。)

两人随即忍不住对看了一眼。

「诺斯底主义啊。」象山开口道。

「对,诺斯底主义。」

「想起了河合教授吗?」象山的嘴角浮现出笑意。

「是啊,河合教授啊。」典子也微微显露出笑容。

在讨论到一半的紧要关头,这对夫妇会相视而笑是有理由的。

两人会相识相恋,都起因于就读同一所大学时所选的共同科目课程。这对夫妻虽然同属于魔法学院,但因为所念科系不同,所以只有在共同科目的课堂上有所交集。

那门课就是诺斯底主义概论,是河合教授在校内一门不怎么热门的课。

「诺斯底主义演变到后期屡屡与性产生结合。透过**,我辈才能发掘出真正的自我正是其中一句著名的话」典子模仿河合教授的语调说道。

「从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口中说出『**』这个字的时候,真让我吓了一大跳啊。」象山喃喃回忆道。

「你还真是跟以前一样没变耶二十几年前,在那门课讲授时,你也是这么对我说的。用词遣字一模一样,什么从那老头口中」典子笑着说。

「真、真的吗?」

「是啊我还记得当时觉得你是个怪人呢不过言归正传,我总算懂了『密』就是智慧(Gnosis)与律法的象征如果以现代的话来说,这种最高级的智慧就是魔法使知识(Wizardry)。」典子试着举例道。

「所以得到密的惠那小鬼,就算一下子变成法师级的魔法使也不足为奇啰?」象山问。

「对从人类诞生初期,就已经了解掌握宇宙的法则正是魔法力量的泉源。这点也是闇之王子=恩基所传授的知识不过,这种法则无法透过牛顿、或是伟大的法师˙爱因斯坦相对论来解释,是一种隐藏在物质背后的真正统一性法则人类从出现没多久就认识了魔法,但其后却淡忘了这点,拚命想要将魔法重新回忆起来。所谓宗教的历史,不就建立在这个过程之上吗?」

「是喔?」象山诧异地说。

「你不认为吗?」

「我不这么认为。至少,关于宗教历史这部分,我觉得人类之所以要发明宗教这种复杂的组织,就是为了刻意远离人类曾经了解魔法的事实否则就算恶魔们不用『来访』这种过于激烈的休克疗法,人类也会想起过去曾与魔法共存的往事吧。你仔细想想看,能使用魔法与不能使用魔法的人类之间,根本就没有基因上的差异。可是,魔女与魔法使结婚,生出能使用魔法的小孩机率却特别高现在甚至有些小孩在婴儿期就被发现了。总之,想要得到魔法这种奇迹之力其实并不需要努力这么一来,人类还需要僧侣阶级吗?人类还需要平凡百姓所无法理解的复杂教义吗?寺院的存在也变得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典子一语不发地思考着。

「能使用魔法这件事又不是为了宗教目的。」她提出kang议。

典子心想,这简直就像大学时代在学校附近的吃茶店聊天一样。在京都闷热的午后,你喝着冰咖啡,而我啜饮着柠檬茶。

「嗯,那倒是去睡吧。我们在这里讨论也没什么用。」

「是啊」

典子把那本关于伊拉克的书放回书架。这时,她突然在眼前又发现另一本精装书。

一股坐立难安的感受瞬间涌现。典子觉得自己就好像站在海边的悬崖峭壁上,注视偶然激起白色浪涛的漆黑海面般,海风由下往上拂起这本书里一定也有什么重要的暗示。

「『炼金术的历史与表象』」典子一边念著书名一边把书抽了出来。

「哇!」象山突然惨叫一声。

原来从该书的卷头图画附近,落下了一张一万元的钞票。

「这笔钱是怎么回事?」

「不、不,没什么,这里怎么会有钱呢?」象山佯装不知。

「藏私房钱要更有技巧一点,拿去吧。」典子把钞票还给象山原来老公还藏有私房钱啊。

她啪啦啪啦地翻著书页。上头描绘着大量十六世纪至十八世纪的炼金术符号。

「啊」典子停下翻阅动作。

这个符号乍看下像是用毛笔所画的圆,但仔细端详,就像一条小孩所画的笨拙大蛇。这条蛇的身体绕成一圈,自己吞下自己的尾巴。因此,整条蛇看起来就如同一个圆。典子在脑海中搜寻那毫无来由的预感出口,就如同这条蛇痛苦地扭转身子一样。

「我知道这条蛇。」这一行文字鲜明地烙印在典子脑中。

「怎么了吗?」高个子的象山凑近妻子身旁,很快加入盯著书页的行列。

「这条蛇。关于这条蛇,我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没错就是一切问题的答案。」

「什么问题的答案?」

「今天发生之事所代表的全部意义虽然我几乎没有占卜才能,不过还是感觉到了这条蛇的涵义。」

「什么涵义嘛?」

「就是答案啊。你看看着这条蛇!身体的这里是起点,这里是终点。不过,终点与起点间」是连接在一起的。

「这条蛇就是『衔尾蛇』啊跟※赫密斯的权杖还有水银一样,都是炼金术师很熟悉的象征嘛也有类似这种图。」(译注:Hermes,希腊神话中的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其手中的双盘蛇带翼权杖代表传令使之杖。)

象山把书从典子手上接过来,啪啦啪啦地翻到另一页。

典子看着这页上的图画。

那是一幅用水彩画的巨大烧杯。烧杯底下有一对蓝龙与红龙。不知是在战斗还是被缠住了,两只龙的身体交错着,看起来就像一个以红蓝色粗绳所结成的环。

这对龙的口中分别吐出象征式的火焰,对准烧杯的圆底加热,在烧杯中则有一对全*的男女手牵手站立着。男女的头上顶着如天使般发出光芒的王冠。比王冠更高的,则是一只貌似鸽子的白鸟张开羽翼,典子巨细靡遗地端详这对男女。

她心中又有个声音再度响起。这就是答案、这就是答案!

「老公!就是这个!这张图就是解答!所有事情都如这张图预知的一样发生了!」典子在半夜时分兴奋地高声喊道。

「怎、怎么了吗?」象山依然不解。

「你不懂吗?这张图啊,已经表示这么清楚了。为何平常那么冷静的艾莉卡,会不分青红皂白地以魔法攻击法师˙薛鲁纳?为何法师˙薛鲁纳会违反常理地在住宅区的中央召唤龙?为何从惠的眼中,会认为闇之王子把亚奈给杀了?为何天赋不怎么出色的魔法使之徒惠,能一下子召唤出反物质的龙?今天,不,已经是昨天了,包含我们两个在内,大家到底是怎么回事!所有事情的背后意义,都是为了将这幅画上所呈现的景象重现之故一定是这样没错!」典子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

「你的说法太诡异了。如果先有画、事情再照着画走,那因果关系不是很怪吗?」

「那是因为这些事本身因循着因果关系,最后结合起来,才变成这幅画不,应该说所有事情都朝着这幅画的意义一起前进才对。」

「我还是听不懂。基本上这幅画是中世纪的炼金术师,将普通的化学反应,以其自身独创的奇怪理论加以图形化的后果。炼金术师们会将水银或铅,甚至人体的各部分冠上奇怪的名称与属性,例如将化学反应称呼为结婚之类的。这张图不过是反应那个时代的背景罢了。例如,这张图代表了国王硫磺与女工水银结婚(起化学反应)后的结果你看看图下面的文章吧。」

象山指着****下的说明文。

「这是十六世纪前后的水彩画,手法明显受到JohannValentin的著作『化学的婚姻』(一六一六年)这部寓言小说影响。这部小说的内容大纲是说,被怀疑与※帕拉塞尔苏斯是否有关联的玫瑰十字会创始者基督徒罗森克鲁兹(ChristianiRosencreutz),前往炼金术国度旅行的过程这张画就在描绘其中的一个穴曲。国王(硫磺)与女王(水银)在苦难后一度死去。炼金术师们以钻石切开凤凰(Phoenix)的蛋、让凤凰诞生,并以它的血使两人复活。两人一开始的身体很小,之后日益成长,最后终于结婚。」典子念完解说文。(译注:Paracelsus,中世纪一名企图将医学与炼金术结合的医生。)

「玫瑰十字会、圣殿骑士团,此外还有奥尔菲教派(Orphicism)与摩尼教(Manichaeism)等,中世纪真是神秘主义的宝库啊。但根据『来访』时人类取得的魔法大全内容,几乎都将上述神秘主义否定掉了假设远在数千年的苏美文明时代开始前人类就能使用魔法,当人类失去魔法之力之后,便只能凭藉模糊不清的传说与创作,将极度混沌的知识称为魔法学与炼金术。这张图也只不过是从经常出现的吓人神秘寓言中获取灵感的一幅作品罢了。」

「是啊,画家自己应该也是这么认为吧不过,老公你看,这对男女不就是伊南娜与杜姆兹吗?两人的圣婚。吐着火焰激烈冲撞的两条龙。还有,从蛋中诞生的凤凰这幅画不就跟『预知梦』没有两样吗?」

「你、你觉得中世纪可以预知到昨天发生的事?」

「是啊关于刚才提到的密与魔法,人类也曾被授与密的碎片,尽管那次的实验失败了,但人类已经继承了些微魔法血统画这幅画的人虽然可能不太明显,但我认为应该拥有一些魔力。那位画家预视到人类之后将透过与恶魔的接触,终于得以再度使用魔法的光景你认为如何?那不是一种可以清楚看见未来之事的具体预知,只是一种象征性的梦而已。画家就把他的梦照实画了下来。而昨天,这幅画所象征的意义就在我们面前实际上演了。」

哪有可能啊象山正想如此回答时,他的思绪打结了,并非因为妻子脸上极为认真的表情之故,而是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打开、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从门缝中探出踪影。象山定睛凝视,那颗头动了,亚奈白皙的脸庞也随之显现在他的视野中。

「喂,亚奈起来啰。」象山提醒道。

「咦?啊,亚奈,我把你吵醒了吗?真抱歉。」典子走向这位穿着儿子睡衣的少女,如同对幼儿交谈般温柔地说道。

亚奈一脸困惑地用掌心压了好几次下腹部。

「怎么了?肚子痛吗?」典子缓缓地问着。

亚奈边点头边压着肚子。

典子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想起大家在餐桌上杯盘狼藉地用完晚饭后,这位少女便一直没有去过厕所。

「想去洗手间吧?还是你不懂那个字的意思?我陪你一起去好了。」

典子将手放在亚奈的肩膀上,领她走向厕所。

公认炼金术师象山痴痴地望着两人的背影,心想,我们期待已久的女儿终于来到这个家了吗?

第二天早上,惠作了一个梦。

自从父亲给他这只人工生命体后,他便反覆不断作着的少女之梦。

在这个房间里,不知是傍晚还是旭日初升,充满了温暖的橙色太阳光芒。在这种光线下,所有事物都显得一片白亮。

少女坐在床上。她漆黑的长发一直垂到床单,就像液体般向四周扩散开来。

少女以楚楚可怜的眼神仰望着惠。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上半身睡衣,胸口的扣子是解开的。从敞开的领口中,可以看见她那宛若月儿对半切开的浑圆**。

「亚奈你的名字是亚奈。」

梦中的惠发出说话声。

「惠」亚奈开启粉红色的樱唇说道。就如同惠所想像的一样,那是娇嫩欲滴又柔和的嗓音。

「亚奈」惠忍不住伸出手,抚摸对方的长发。

「」

亚奈静静看着惠,任凭他抚摸自己的头发,这神情实在是太可爱了。梦中的惠将眼前的少女拉近身旁。

她全身柔弱无骨,将重心全都交给了惠。

惠又试着抚摸对方的头。

少女像猫咪般心满意足地闭起双眼,嘴唇尖端还稍微嘟了起来。

惠忍不住将自己的嘴唇凑上少女的唇。

没有紫丁香花的味道,应该不是洗澡水幻化的怪物吧。惠这才放心地将手环抱于亚奈的背上。

两人再度接吻。

跟之前梦见的场景完全相同与黑发少女相吻的梦。

不过,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在背后

惠将紧紧靠着自己的亚奈暂时推开、在床上翻过身。

那是艾莉卡冰冷的目光,就像被雪覆盖的针叶树一样尖锐地刺着自己的脸。

「艾、艾莉卡!」惠在梦中汗如雨下。

以惠为中心,艾莉卡就躺在床上跟亚奈相反的另一边,不知为何她竟然在棉被的下面。接着,艾莉卡用右手肘撑住床铺、轻轻抬起上半身。棉被掀开了,惠可以清楚看见她的胸部,上头什么遮掩也没有。

裸露的胸部?艾莉卡没穿衣服。就跟雨夜那天她抱着枕头走进来的时候一样,她似乎躲在棉被里脱了全身的衣服。

「你、你怎么没、没穿衣服」

「那女孩是谁呀?」艾莉卡粗暴地打乱惠的台词。她扬了扬下巴、比着躺在惠另一边的亚奈。

「咦?」冷汗现在简直像瀑布一样从惠的身上喷出。「不是的,呃」

「惠。」

惠背后的亚奈紧紧靠了上来。他感受到既冰冷又柔软的两团东西正牢牢地贴在自己的背上。

「人工生命体变成真人了嘛。」艾莉卡讽刺道。

「是啊,是光同学把她变成人类的。」惠迅速解释着。

「那又怎样?」艾莉卡的眸子里依然射出寒光。

遭背后压来的亚奈**与眼前艾莉卡的视线夹击,惠的冷汗完全无法停止。

这时,梦醒了。

他用力眨眨眼精,看着客厅的天花板。

现在可不是作梦了吧。

惠用睡衣的袖子擦了擦眼。

他突然觉得背上碰到了什么。那是两颗既柔软又有弹性的物体,正紧紧地靠在自己的背上!

他忍不住转头望向后方。

一位长发少女正睡在那里。

「喔哇!」

惠慌忙从被窝中起身、想要离开少女身边。但这时少女却将手搁在他的肩头上。她的黑发跟着头部移动发出如水般滑顺的波浪,随后少女露出脸庞。

那是亚奈。除了亚奈不会有其他更可能的人选了。玻璃瓶在空中旋转、落地,发出砰的破碎声,当自己醒来后,第一个看见的就是这位正凝视自己的少女,她跟本来应该在瓶中的人工生命体极为神似。那是因为闇之王子曲都光同学将人工生命体变为人类了。

惠望着眼前这位人类少女的脸庞,真是如梦似幻。

「唔嗯。」

亚奈闭起眼睛,将惠的上半身拉向自己。

这时,惠终于看清楚亚奈的装扮了。她只穿着一件惠的上半身睡衣,有三到四个扣子还是打开的。她的胸部明显地裸露出来。不知为何,下半身的长裤竟一路脱到脚踝附近、卷成一团,那双白皙挺直的长腿在棉被的阴影下显得特别醒目。

「呃亚奈。」

「嗯」

亚奈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还加重了放在惠背上的手部力道。

「亚、亚奈。」

惠的重心一个不稳,连忙用手撑住床铺。结果,他的手背正好碰触到从睡衣领口蹦出的亚奈胸部,那是一种冰凉而不可思议的感触。惠感到很慌乱,因为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比较起雨夜那天不小心看见的艾莉卡与亚奈胸部了。

「亚奈!」

母亲典子喊道。

惠吓得跳了起来。

「唔嗯?」亚奈睁开眼。她与惠四目相交,就跟两人第一次见面一样,亚奈微微偏着头,仔细端详惠的脸庞。

「亚、亚奈。」惠将双手放在亚奈的肩膀上,企图将她推离身边。

「亲。」亚奈撒娇道,还同时嘟起了嘴。那副模样简直就跟幼儿要求父母亲亲一样。

「你、你要我亲你?」

「亲。」亚奈再度重复一遍。

惠想起来了。眼前的亚奈看起来似乎跟自己同年纪,但其实心智都跟婴幼儿差不多。因此,如果自己不亲她的话她势必不肯轻易放开自己。

惠只好跟亚奈一样嘟起嘴,眼前少女樱花色的粉红嘴唇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

就在两片嘴唇尖端微微碰触的那一刹那,客厅的门传来敲打声。

「惠,你醒了吗?亚奈有去你那边吗?」

「啊,嗯。」惠回答道。

门打开了,身着围裙的典子朝客厅中探头。

「惠!」她发现亚奈褪去睡衣长裤的模样不禁大吼道。

「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惠慌忙想站起身。不过,因为亚奈依然紧紧黏着他所以无法顺利站起来。乒一声,惠的一颗睡衣扣子弹到地板上。他不顾一切试着站起来,想要离开客厅。

但就在这时,背后的亚奈却将体重全部压在他身上。

「啊哇哇!」惠顺势向前倒了下去。

典子向旁闪开身子、伸出手,打算撑住快要穿过门倒下的儿子,但已经太迟了。

「耶」

砰惠的脸部撞到走廊地板,声音清晰可闻。亚奈像是不肯善罢甘休般也跟着从他背后倒了下去。

「嗯嘎呼。」空气从惠的肺部被挤了出来。

「呀哈!」亚奈娇滴滴地开心喊道。

「惠,你还好吗?」典子关心起自己的儿子。

「嗯亚奈,起来一下吧。」

惠抬起头,亚奈那黑色的长发就盖在自己的鼻尖前,他以手指拨开那片美丽的秀发。

走廊的另一头,艾莉卡正站在那里。

她身上穿着非常适合她的红色睡衣,应该是刚起床后从自己二楼的房间走下来吧。她的左脚轻轻举起,似乎正好要迈出下一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发生冲突。

艾莉卡的视线就跟北极狼一样冰冷。

「艾」惠正想开口唤她,却发现对方猛然转过身,冲回自己在二楼的房间。咚咚咚的脚步声在走廊地板上听得特别清楚。

碰!

楼上艾莉卡的房门被粗暴地甩上了。

「莉卡。」惠觉得这种状况真是有口难言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