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非曲 The man,Girl,Aand Gun(1 / 2)

波动干涉 苍羽我 0 字 2021-09-06

 非曲Theman,Girl,AandGun

黄昏时分,在行人纵横的街道上,有一名男人正在走着。

因为工作因素而来到这个城市的他,正要回到他暂居的一间旅馆歇身。

老实说,男人并不喜欢都市生活。

他出生在传统淳朴的乡村,虽然长大后因为某些因素而离开了故乡,在国外生活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但最终仍选择回到了他的故国--只是,那里早已和他遥远记忆中的模样不同了。

他偶而会想起幼年时乡村的平静和悠闲。

虽然他也不得不承认,都市生活的繁荣和现代化真的有它便利和优胜之处,更是时代变迁的必然趋势,只是城市演进的太过极致后,却也将遗失更多的东西。

这点,他有着深深的体认。

毫无经过规画的市容,规格不统、新建和古旧混杂在一起的建筑,人行道满被随便摆放的机车脚踏车阻断,甚至还须注意那不时凸出的店家招牌。

地上散布着人们随手丢弃的垃圾,和那东溅西吐的鲜红槟榔汁。

开辟出的大条马路,却衔接着不配合的紧纠在一起的单线道,仅供参考的交通号志,让车流缠绕在一起无法动弹。

路旁还有着暗巷通往不知名去处,被城市吞没、地图遗忘的所在。

这里就是个遭受改变与滞留的交错冲击,现代革新及骚动的开发中城市。

上班回家的人们,无业倒坐一旁的流浪汉,放荡的年轻人,浓妆艳抹的风尘女郎,各式各样的人们,看似矛盾,却又理所当然地处在同一条大街上,都一一勾起了他不愉快的回忆。

男人横扫了四周一眼,脸上毫不掩饰他的不快,但却也不能做什么,只是再次拉紧了那背在肩上,放置了替换镜头和相机的黑袋,暗暗加快了脚步。

不管是人,或者是物,甚至仅仅只是飘逸在空气中的空气和气氛,所有的一切,他都无法喜欢。

这时,他突然感到裤管一紧。

停下了脚步,男人扭颈低头一望,原来是一只小手正拉着他的西装裤摆。

那是一名小女孩。

身高只到他腰高,女孩仰着头直直盯着他的脸,斜斜朝上伸出了右臂,摊开掌心。

--给我钱。

她这么说。

小女孩看起来似乎还不满十岁,穿着破旧的上衫和牛仔裤,满是补丁的衣料外露出了较之常人黝黑的小麦色皮肤。

一头没有整理的杂乱长发覆盖了整个后背,一撮发丝自额前滑落,主人却不在意地任它掩断双眉直下鼻梁。

一张肮脏的小脸面无表情,只是以两颗冷淡的乌黑双眸直盯着他看。

给我钱。

她又重复了一次。

就像那是长辈给孩子零用钱那样理所当然的事,语气冷漠不带一丝起伏,也不具有任何期待之味。

男人微微皱了眉头。

大概是住在这附近的小孩吧,或许是落魄的失业者小孩?

稍微犹豫了一下,男人自腰间掏出了钱包,取出了里面最大面额的一张钞票,递给了女孩。

连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她就这样很快地抽过了男人指缝间的钞票,转身跑掉了。

男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缓缓将钱包塞回了口袋。

然后转身继续移动,离开。

距离那天后的第二个下午,男子又经过了那条街。

今天该做的事提早结束了,就像前两天做的事一样,他依旧穿着同样的服装,披着同样的长大衣,背着同样的相机袋,走着相同的路,只是时间往前提早了数个时辰就是。

突然,男子的裤管又是一紧。

以着同样的速度,同样的角度,转头低下望去,和那天同样的少女揪住了他的裤管,仰着同样的角度,睁着同样没有温度的大眼,伸出了依旧脏兮兮的手掌。

给我钱。

同样的语调,同样的话。

但不同的是,这次男人少去了皱眉的动作,只是默不吭声地掏出了钱包,取出了和上次一样面额的纸钞。

女孩接过了钱,很快地塞进口袋,仍是什么都没说地,转身跑掉了。

女孩在离开男人后,继续对着附近走过的人们,一个个拉住了他们的裤管或衣摆,伸出了她那肮脏的小手。

只是,对女孩冷漠表情和请求有所回应的人,并没有因此增加。

人们纷纷不理会地拨开她的手走了开,而女孩也没有因此产生遗憾的表情,只是继续对着其他的行人,扯住了他们的裤管。

男人凝望着女孩的背影,缓缓阖上了眼睛,又再睁开。

然后迈步,离去。

隔天,先发现到对方的是男人。

甩着那头光看就令旁人觉得烦热的浓乱长发,女孩跑进了街上的一家便利超商中。

男人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他隔着壁窗,看着女孩垫起脚尖,停在几乎和她身高一样的柜台前。

隔条街和窗户的他,听不见女孩对收银台旁的工读女学生说了什么,只知道她那黝黑的侧脸,依然是那冷漠的表情。

就像是习以为常般。

工读女学生很快地从冷藏室中取出了数个便当和面包饭团--那是便利超商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因过期而丢弃的食物--交给了女孩。

而女孩则是熟练地快速将食物微波加热后,小心地捧着那叠起来高过她那张小脸的食物,离开了超商。

视线大半被叠起的食物遮住的女孩,注意力都放在移动上的平衡,并没有发现到男人的存在。

或许是因为好奇吧,或是其他自己不清楚的理由,他跟在女孩的后面走着。

并没有花很多的时间,仅仅数分钟,在附近某个十字路口,女孩走下了斑马线旁的地下道。

男人在下地下道的转角停下了脚步。

他看见女孩小心地捧着食物,走向了靠在走廊墙侧,一个胡渣杂生、满脸落魄的中年男子。

那个男子颓压在报纸上,他面前的白磁空碗,孤单地躺着几枚铜板。

发现了女孩的走近,中年男子粗鲁地,一把抢过了大部分的食物,开始自顾自的狼吞虎咽了起来。

而女孩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捡起掉在一旁的面包,在中年男子身旁坐了下来,一口一口地啃着食物。

地下道中并不只有他们,其他来来去去的人们,视若无睹地移动着他们的脚步,没有丝毫停留。

凝视着这一切,男人转身离去。

留下女孩,还有她捕捉到某人背影的视线。

这天,男子又被拉住了裤管。

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再为这件事惊讶了,女孩拉住裤管,男人掏出钱包。

那是默契,他们之间就这么简单。

所以这次他根本也不需回头确认,就很顺地转身同时抽出了钱包。

但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熟悉的少女,熟悉的举动,但在她那小麦色的深色脸庞上,男人发现了他所不熟悉的红肿。

女孩没有说话,依旧默默伸出了手,摊开掌心,等着。

男人盯着她,她盯着男人,两个人的表情都没有变动,只有路人好奇却没有停留的眼光,扫过了他们。

这次男人没有再给她一同以往的那张面额钞票了。

--因为他把所有钱都给了女孩。

每一张的钞票,甚至连拉链里的每一枚铜板都不留地,统统掏了出来,放在女孩的手心上。

然后男人第一次看到了女孩的另一种表情。

虽然嘴唇依然紧抿,但那对深黑的眼眸微微睁大,眉毛也轻轻佻了一下。

男人想,这应该可以看做是女孩惊讶的表情吧?

所以他心满意足转身走开了--即使他的表情也是看不出变化。

隔天,男人并没有遇到女孩。

这没有什么,他知道少女同时在两、三条街上活动着,因此有时当天没遇到也是很正常的事。

然后隔天,女孩还是没有来揪住男人的裤管。

男人有些困惑,但依旧没有在意。

只是再来的两天、三天、四天,女孩还是一直没有出现,男人开始担心了。

担心?

为什么?又有什么必要?他根本没有理由、也没有义务为那位素昧平生的女孩担心才对啊。

不过男人并不打算否认他心中的那股情感

那股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什么的情感。

他很清楚,这两天工作时,他确实感受到了心头那股淡淡的焦虑。

他在这里的工作就要结束了,这意味着他将离开这里,当然以后也不会有遇到女孩的机会。

本来他们两人所处的世界就完全不同,这段时间的相遇,只不过是光影的短暂交会而已,这在一开始,就是早该知道的事情。

是啊,早就该知道了。

但那又如何?

他就是担心。

为那位认识还不到两个星期,在一起时间总合还不到五分钟的小女孩担心,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既然这样,就行动吧。

他开始在自己认知中,女孩活动的范围内来回走着。

男人没有询问路人,因为那是没有用的。

像那样的女孩,会被那些人们无意识地排除在记忆外,所以他只是来回地走,把可能的所有地方,都走了一次。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男人一直找不到女孩的踪影,甚至连当时那个地下道里,也寻不到他记忆中的人物。

找不到,男人就是找不到。

该放弃了吗?